(15)婚配(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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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配!?”

宁堪下巴差点落到地上,半晌都不知道怎么阖上。

“对,”总镖头好笑地看着吃惊不已的宁堪,“正是宁大元帅的婚姻大事。”

氏族婚配行招赘之礼,世家则行嫁娶之礼。

宁远虽然为女子,却是世家家主,所行之礼亦是招赘,却直接称婚配。

总之都是婚姻大事,只不过规制纳礼的方式不同罢了。

“你们在说宁大元帅婚配之事?”路过的人听到宁远的名头就忍不住过来凑热闹。

此处本就是龙泉、天都府与大开天三地交界的唯一一个渡头,往来商旅颇多,宁堪说话嗓门不小,难免传到了其他人耳中,他现在又是一副打着赤膊穿着小卦的模样,简直就像个寻常卖力气过活的壮丁。

在这个混乱的世道,出个远门都要提心吊胆,也就只有开天宁家敢大张旗鼓的行婚配之礼,因此也就成了最近往来于开天之人都爱提的闲谈。

宁堪先前在商船上听到有人提及宁远,便也是同样的原因。

“开天宁家大喜。”

“是啊,宁大元帅大喜。”

寻常百姓常把王侯将相的家长里短当成趣事来听,只要尊座上不是什么弑杀暴虐的主君,对这无伤大雅的闲谈从来不会制止。

路过之人听见跟开天宁家有关,自然都十分好事的前来凑热闹。

然而,宁堪身为宁远之弟却没在事前收到半点消息,已经听总镖头的话砸懵了。这会儿他不止还没缓过来,又被围过来凑热闹的男男女女围住,被迫塞了满脑袋想听又不敢听的纷纷。

“听说宁大元帅最近兵都不练了,天天在忙婚事。”

不可能,大姐练兵从来没断过一日!

“那人肯定很会讨宁大元帅欢心呀!”

放屁,大姐的心风雨难测!

“怎么没听说她挑了个怎样的夫婿?”

“定是个俊的!”

大姐从来不看脸!

“我猜是颇有名望的高门大族。”

“怕是不止相貌好,还文武双全呢!”

扯什么呢?再高能高过宁家?再全能全过大姐?

“那可是宁大元帅,怎么会缺‘武’,八成挑了个风流才子。”

宁堪:“……”

他听到途中就额角不住直爆青筋,哪知道旁边还有个笑得极其猥琐的大汉不会看人脸色,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的伸头凑到宁堪面前故作神秘道:“那些是大家都听过的,其实我这还有个消息,你们肯定没听过。”

“什么消息?”周遭纷纷问道。

“据说啊,宁远大元帅的婚事往好听里说是大喜,其实是‘冲喜’。”

总镖头闻言狠瞪了那汉子一眼,尚且来不及让他别瞎说,就见宁堪已经一把拎住大汉的衣襟,怒气冲冲地瞪着那人,另一条胳膊已经抡起了拳头。

“你胡说八道什么?”他板着脸问。

周遭本就是碰巧路过又想来聊聊高门家长里短的好事者,可没兴趣往自己身上惹事,看这有个人忽然动起手来,脸色当即一变,长腿得几乎顷刻就散光了,有腿不能跑的——诸如旁边的芙风楼总镖头,只得硬着头皮上去做和事佬。

“你先别着急,有话好好说。”总镖头真担心宁堪这怪力拳头下去能把这人脑瓜都砸成红白肉沫烩豆腐。

“我说什么了我?”那壮汉也是有一把力气的人,没想到宁堪一张圆脸显得嫩,手劲儿却比自己大得多。他用力挣扎了好久都救不回自己的衣襟,就连脖子都给勒住了,忙改口,“你这人说话就好好说,干嘛莫名其妙就动手,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总镖头忙伸手去拉宁堪那铁棍似的胳膊,拽了几下都纹丝不动,当即有些头疼,劝得更卖力了,“他只是个路过的,肯定也是不知道从哪道听途说来的,你先问清楚再动手不迟。”

“废话少说!”宁堪吼了总镖头一句,手上拎人的劲儿越发狠了,质问那人,“你刚才说的冲喜是什么意思?”

汉子古怪地看着他,尤其见旁边满脸刀疤的总镖头也奈何不了他,只得认怂,倒豆子似的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交代了个干净。

“好多在龙泉的流民拿不到户籍,他们嫌淄州穷,又不敢去湘西,出入皆有重兵把守的天都府更是想都不敢想,就都全往大开天去了。”

开天人都上过宁家安排在各地开蒙的少学,说起这些庙堂事头头是道。

“听说大开天最近几日流民已经多到安置不完,每天都有没饭吃的流民因此不满。”

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部分流民本身有着一把力气与狠劲儿,背井离乡让他们变得堪比悍匪,不少流民见大开天在宁家治下宁泰富足,便生出歹意,竟然夜闯民居,不止抢夺粮食财物,还杀光了一家大小。

宁远麾下闻讯派人去抓,他们却往流民堆里一钻,带头哭闹宁家不安置流民还诬陷他们偷盗杀人,故意把他们往死里逼。其他流民见状也纷纷哭诉开天宁家是泯灭天良,就连宁大元帅也奈何不了这些藏在流民堆里狡猾的匪徒。

趁着宁远忙于安置流民乏术之时,元帅营内部还爆发了原因不明的哗变。

与宇烠掀起的小开天左边营叛乱不同,哗变局限在军营内部,是小规模不服从调遣与冲突,很容易就被宁远给彻底镇压了下去,只是这波不起眼的哗变不知道给宁远那颗从不悲春伤秋的心开了个窍,之后她便突发奇想的说要行婚配大礼,并且出现了“宁大元帅要以婚事来为流民引发的骚乱冲喜”的消息,流传之广几乎入开天就能听到——总镖头自然也知道,只是不会傻到当着宁堪的面提。

那个口无遮拦的傻子倒豆子似的交代完,却没被宁堪放过,反而给勒得要咽气了,咳嗽道:“你、你别勒了,我、我脖子都要断了咳!杀——人——了!”

“你再不松手可真要出人命了!”宁堪听到途中就已经想直接勒死这人,幸亏有总镖头从旁阻拦。

总镖头抱着他的胳膊疾呼:“到时候看你姐不好好收拾你!”

听到大姐的名头,宁堪动作陡然一滞,果断松开了拳头。

那壮汉咽喉得救,捂着胸口猛咳了半天,怒骂:“你这人知不知道……”

“你且稍安勿躁。”总镖头急忙打断那壮汉的话,拦在宁堪与他之间,觑着宁堪难看的脸色,转身低声对那汉子说,“你自己胡说八道嚼舌根,还有理由横?不赶紧走?”

壮汉抚着自己的衣襟和脖子,觉得宁堪完全不可理喻,可惜他打不过对方,只能逞逞口舌之利,不满地嘀咕:“明明大家都是传冲喜,他莫名其妙冲我撒什么火?简直莫名其妙!”

“我呸——你才莫名其妙!你才冲他娘的喜!”宁堪憋了半天终于再度炸毛了,唾了那人一脸不说,还跳脚骂,“你他娘的才冲喜!我全家健在、没病没灾,犯不着我大姐去冲什么破喜!”

“什么?你、你大姐?”宁堪这几句话吼完,那人就算再蠢也猜到了他的身份,面色从开始的难以置信到后来的惊惧交加,终于意识到自己捅了什么马蜂窝,赶紧脚底抹油,“我刚想起来还有点急事要去办,我、我先走了——”

背着人说几句家长里短还好,当着人面说,这不是找死吗?还好有芙风楼总镖头从旁拉住宁堪,这才给那人留了个落荒而逃的机会。

“我呸!我呸呸呸!他娘的有本事别跑,我亲自把你送给那些流民去冲喜!”

宁堪被总镖头拽着还不忘一直冲那人的背影直吐口水,别说世家风范了,就连老兵痞都要甘拜下风。

总镖头就是个武人,哪有出众的口才?颇费一番功夫才想到劝宁堪的话。

“听说宁大元帅是希望世道能安稳些,这才决定要在这么乱的时候行这婚配之礼,‘冲喜’是那些不懂瞎说的,你听过就算了,可别较真……”

“狗屁!放他娘的狗屁!”

宁堪拉开嗓门简直是魔影穿耳,吼得总镖头耳膜都直发痛。

“全他娘的是放屁!”

他是真的气急了,连总镖头的好意劝说都听不进半个字。

只有弱小的家世才兴搞联姻,更不用说是冲喜了。

他们开天宁家,从古到今都不兴这一套,他们只靠拳头说话。

更何况,那是他大姐宁远。

宁远是什么人?她可是执掌着元帅金印,手下三百万兵马、无数神鸟灵兽,跺一跺脚,各个郡界都要颤三颤的人物,唯一能约束宁远的只有“天命”二字。

即是说,就算她带兵把八郡打到全部姓宁、成为无冕之帝,只要她没有入主天都府,不起当天帝的心思,不去动那天帝御座,就连约束天帝兵元帅的“天罚”都奈何不了她,

帝座悬空的如今,根本就没有人能约束得了宁家。宁远完全能逼湘西协同龙泉安置流民,若湘西王不听令,那三百万天帝兵就不是养着好看的了。

宁远的性子宁堪相当了解,她脑子里从来没有过退让和委曲求全,宁家嫡系这一辈自小谁要敢跟大姐不对付、不恭敬,大姐动起手来能直接能把人喜事变喜丧,用得着拿自己的婚姻大事去冲什么鬼喜?

那不是瞎扯王八羔子几千年的破皮蛋吗!

更何况,他大姐长年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听她提起有物色夫婿,难道还能凭空冒出来一个不成?

即便真有这么一位值得大姐心悦的人物凭空出现,这么大的事情她难道还会不会给宁堪送封信,反而要广发榜文,昭告众人?

那只有剩下唯一一种可能——宁远是在用这种昭告天下的方式,让所有必须接纳这桩婚事。

所以,宁远在藉由婚事防备谁?

还是说,她想要以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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