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借瓮(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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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初珞百思不得其解时,红烬心下也不禁十分纳闷。

这位一门心思祸害赤水珊瑚的“白景”真的与她认知里被万万人膜拜的“非人”差别甚大。

他就像顶了具年轻人的躯壳,内里却是个六、七岁的顽童,只是那些顽童胡闹至多掏鸟窝上房揭瓦招猫逗狗,打碎个价值连城的玉器花瓶估计得被长辈捉过来狠狠打一顿屁股,眼前这位“白景”旁人别说动他一根毫毛,怕是靠近都得赔命上自己那条小命。唯一有可能管束白景的只有寒初珞,可他偏偏一脸平静,好像白景掰的那些根本就不值钱。

“你来江雪门做什么?”寒初珞带着防备问。

沁睚忻没有回答,红烬却悄悄从寒初珞背后探出头来,愈发疑惑的偷瞄了一眼,果不其然看到门主一脸愁眉不展的模样。她看后者的表情就知道,他跟白景八成是旧识,只是若真是旧识,为何这四年多门主从未提起过?再者,“天意降临人世间”好似一贯是凭空冒出来、无人知其身世过往,又是从何处与门主相识?

红烬抱着一脑子疑惑往那玄黑的背影上再一扫,又转头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身侧的寒初珞,猛地把目光定在他了衣襟口,惊愕地掩住嘴——挂在他脖子上的那条从未见他摘下过的红线不见了,那拴在上面的那枚小蝉壳莫非也不见了?

就算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也知道那东西对寒初珞很重要。

红烬来不及问出自己心底的疑惑,就听寒初珞带着几分怒意质问白景:

“你到底来江雪门做什么?回答我的问题。”

这“沁睚忻”的确就是个顽劣的“孩童”。

他有着孩童身上特有的懵懂,因而对周遭无比好奇,这跟“那位”施舍乞丐时会直接给一大锭银子的“不食人间烟火”完全不同,他就好似完全没接触过“世间”,因而无法理解别人的痛苦与乐,有着成人所没有的残酷,对待自己未曾见过的东西都会拿手去掰,掰到粉身碎骨为止。

他对“破坏一切”乐在其中,身上还有一种区别于“白景睚忻”的天真,好似依旧停留在“五行问天”成功的那一瞬,他甚至无法窥视藏在躯壳“回溯”里的那些经历与记忆,所以四时景色与人间百态都对他有着无穷的吸引力。

这孩童般任性妄为的部分一度让寒初珞觉得熟稔,甚至在途中问过对方是否饿了、想吃什么,得到的回答却是“白景非人,无需饮食”,这才再度把他打醒过来,否则他差点又要误以为他不是沁睚忻而是那个人了……

白景不省人事的五天里,寒初珞问过沁园之人,问白景睚忻这四年间是如何,知道他会吃光沁园之人每日送的饭食,维持血肉躯壳不变成上代那般的枯槁模样——这看似最不似人的白景睚忻,反而在尽力维持着“人”的身份。

再看眼前这位沁睚忻,虽然极其似人,可他对待能激起自己情绪的东西和都只有一个法子——破坏。

寒初珞虽领悟了伐虎法则,却没在杀伐之外用过。恰如在接纳传承时听到的叮嘱那般,他知道自己身上的“鞘”太厚,于是便一门心思学会了如何“出鞘”,根本没办法把法则用来庇护自身。

法则与天道本是并列的两种至高力量,他在驾驭方面还是个新手,远不是白景的对手,否则之前沁睚忻打算入沁园时,他就不会因为阻止他而被法则反噬。

之前沁园如此,现在到了江雪门自然也是同样的顾虑。

如今的江雪门已经发展得如同一座巨大的城池,门徒、往来的江湖游侠以及商贩常驻已逾十万人,更不用说偶尔往来暂住之人,即便沁睚忻再是如何“仿若孩童”,也是至高存在,他杀人甚至不需要动手,只要走得离别人近一点即可。

这就好似一个善于撒谎的顽皮孩童拿到了最危险的兵器,旁人都奈何不了他。

若他只是玩耍,哪怕破费再多赤水珊瑚,寒初珞也会毫无怨言的谢天谢地,只是……

“天地”没等寒初珞谢完,就见沁睚忻闪身来到了他与红烬面前。

寒初珞忙把红烬拦向身后,却见沁睚忻并未靠近,反而停在了两丈开外,他略低下头,君子意味十足的对着红烬温和道:

“你叫红烬对么?”

“呃……是。”

白景出众的相貌难免让人一愣,即便自认见过长相拔萃的红烬也不能免俗。

多数人对白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红烬亦是如此。她不明白寒初珞对白景的百般忌惮,但见对方温和的态度与绝好相貌,自是会生出几许爱美之心,当即只得摸不着头脑的轻颔下首。

沁睚忻见她颔首,眉目间又多出几分歉意,“看红烬姑娘的脸色,那赤水珊瑚应该是极为贵重的东西,却被我一时好奇折了那么多,虽然不知者不罪,我却觉得必须来道歉。”

沁睚忻将毫无破绽的虚伪温和表露到极致,带笑的容颜好看得近乎炫目,声音也故意放缓了许多,趁着红烬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便以谁都无法拒绝的低喃地轻语道:“说来有些冒昧,能请红烬姑娘帮个小忙么?”

有些人的确生得一副好相貌,但是却是让人看一眼就知道只能远观却亲近不得也得罪不起的相貌,沁睚忻便是如此,所以即便是以前旁人看到这副绝好的相貌,也只是悄然欣赏。而当他笑的时候,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红烬登时被笑得呆傻了大半晌,差点连自己是谁、身在何处都尽数抛之脑后。

于公来说,她主理江雪门大小事宜很能拿得出主意,有着与年纪不相称的眼界和手段。于私她不过是位十六、七的少女,正是容易心悦于好看的东西与人的年纪——即便世人皆称“白景非人”,可面前这位拥有绝世好皮囊的白景只要收敛了无形的威势,光凭他那一张脸就足以糊弄大多数人,很难将之认作怪诞高悬的“天”。

这种一个笑容就足以蛊惑人心的存在,着实让红烬无法拒绝他口中的“小忙”。

眼见方才还为赤水珊瑚痛心疾首的红烬差点被几句话外加一个笑就给带跑了,寒初珞登时觉得十二万分头疼。

“咳!”

他忙咳嗽一声,把红烬往身后一挡,后者这才回魂。

“沁睚忻!”寒初珞不悦道,“你又想干什么?”

“那个……这……”躲在他背后的红烬则脸上登时有些发臊,想狡辩几句,然后发现自己怔了如此之久,着实没有什么好辩解的,谁让那位白景长得那么好呢?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红烬躲在寒初珞背后悄悄吐了下舌头。

寒初珞:“……”

他无奈一默,皱着眉,十分警惕地问沁睚忻。

“你来江雪门做什么,又想要红烬帮你做什么?”

“不用如此防备我。”沁睚忻温和地将寒初珞的怒意置若罔闻,直接一口道破了对方的忌惮,“我不会对江雪门里的人不利,也不会杀你身边的小姑娘。”

红烬闻声无由来打了寒噤,仿佛此时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恐惧。

沁睚忻轻描淡写的言语很明显在说,如果他想杀,她恐怕在照面的一刹那就已经死了。

寒初珞听见对方的保证,眉头反而拧得更紧了。

之前赶路时他没注意到,等到了江雪门,他才后知后觉的警惕起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问。

“你要红烬帮什么忙?”

“白景三魂”之间的差别,离奇到无法用常理来衡量。

抛开最先接触的命魂不提,单就此前仅照面过几次的天魂就能看出二者的天壤之别。

天魂有一种与生俱来孤高,无论做什么都鲜少跟人解释。即便有人去问,他至多施舍寥寥数语,平时连话都很少与人多说。若说他对凡人持有“根除”的恶意,那也是显而易见的恶意。这种放在明面上的“恶”,只要拥有足够的力量就可以防范。

反观沁睚忻却是跟白景睚忻正好相反。他就像拥有无数张易容的面孔的孩童,能轻而易举地掩藏起全部本性,即便心下清楚必须忌惮亦是防不胜防,更便于他“随心所欲”。

此前他就故作出一些洒脱,真正的举动却都任性到近乎恶毒,凡事都只凭自己高兴……更可怕的是,他还时常能假装出一副温和的面孔,很容易就能欺骗到旁人。

以往寒初珞不敢细想“白景三魂”之间如同鸿沟的差别,现在却不得不仔细琢磨。他必得从中找出三魂的关键所在,因为他相信既然沁睚忻能重归躯壳,命魂一定也能。

可空蝉已用,他还必须思索出其他的法子。

而在想出这个法子前,他必须盯着沁睚忻,尽可能阻止他的恣意妄为。

寒初珞虽然拦住了红烬,却阻止不了沁睚忻。后者仔细的把他要红烬帮的“小忙”说完,使得珞红二人的脸色登时都有些奇怪。

红烬看向寒初珞,直到他颔首,才承应下来。

“我这就去办。”

她说完便快步走了,留下寒初珞微皱着眉,疑惑地盯着沁睚忻。

“为何是‘不可阻拦来人’?”他问。

“你本来不也如此打算么?”沁睚忻反问。

“我……”寒初珞刚要辩解就被打断。

“否则那小姑娘听到我的‘小忙’,为何完全不惊讶?”

沁睚忻温和一笑:“同样是瓮中捉鳖,只是你这瓮中本来等的是别人,现在被我拿来一用,又有何不可?”

十数日后。

诸多黑影趁夜如入无人之境的通过巡视稀松的江雪门,不过半个时辰就探遍了这偌大“城池”,汇聚到那被无数迷阵庇护的江雪门主居处四周,将它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切准备妥当,黑影联络外围等待的接应,到月上中天时,打了个呼哨。

领头之人驻足低声询问身侧:“这迷阵可解否?”

“自然。”旁侧声音答,“不及沁园半分。”

阵法悄无声息被破解开来,无数身手拔群的蒙面死士轻而易举地通过,如同暗流般源源不断地汇入其中。

最外两列执锐向外,中间两列向前推进,将那偌大的地方围得水泄不通,其余两列则与外侧的列队背靠而立,直往江雪门主的居所而去……

这么多的人来回于此,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仿若百鬼夜游。

终于,密集的队列由中央分开,恭请他们的主人沿热石铺成的道路来到了万径飞鸟局前。

“这就是星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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