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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阳光照射而下,大地之上烟尘弥漫,敌我区分的喊杀之声是在马蹄的奏鸣中伴随。
旗帜只有在骑士策马奔腾的时候才会招展,要是定立的时候则会显得焉巴巴。那是因为没有风,导致双方骑兵狂踏地表之后,起了烟尘却是无法散去。
冉闵高高地站在一辆巢车的车斗之上,双手拿着双筒望远镜观察远方的厮杀,脸上布满着汗水形成的细珠,双颊的耳朵部分和鼻梁的两边是一直往下流的汗水。
按照传统的说法,三伏之天酷热难以想象,便是待在阴凉处也会难以忍受炎热,何况是待在露天场所。
秋季已经到来,冉闵率军攻抵雁门郡,刚来起初并没有爆发什么大战事,雁门的石羯赵军很利索地放弃各处驻守地,跑去拓跋代军那一边合流。
雁门郡这边的大战是等汉军靠近马邑之后,开战之前拓跋什翼健还派来使者,以汉代之前相安无事为理由,要求汉军不要靠近拓跋代国的边境,说是不然误会一旦发生将会开启战端。
冉闵压根就没有什么废话,弄死了拓跋代国的那个使者,让使者的随从给拓跋什翼健带去一句话:别瞎几巴假惺惺扯那些有的没的,要战便战,不战便滚。
拓跋什翼健得到冉闵的回复是什么模样,冉闵这边是不清楚,局势呈现的事实是双方开战。
汉军与拓跋代军的交战从一开始就是投入骑兵,马邑周边地形平坦,会是一个很好的骑兵战场。双方的骑兵在开战之后就是你来我往,于广袤的平原之上进行厮杀,不过总的来说双方投入交战的兵力并不是十分庞大,最大规模的一次拼杀是汉军八千对阵两万拓跋代军和石羯赵军,平常则是数千对阵数千。
“代军还算能打。”冉闵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拉了拉自己的衣领,说道:“一些代军手中的家伙与我们的制式兵器一样。”
汉国与拓跋代国维持了将近三年的蜜月期,期间刘彦为了让拓跋代国拖住慕容燕国,贸易中用兵器交换了不少的马、牛、羊和一些皮革、牛筋等物,交易过去的兵器该是有个两三万的数量?
巢车的车斗在机械的嘎吱声中缓缓降下,冉闵一下车就从亲兵那里接过一桶水,摘掉头盔之后“哗啦啦”就是淋下,还大呼了一句:“痛快!”
三伏时节的天气真的是太热了,不但热还显得闷。这个就是汉代虽然开战,交战规模却打不起来的原因。
讲句真心话,天气太热哪怕是不动都能像熬油一样地浑身腻腻的粘,稍微活动一下就是汗流浃背,剧烈运动则会造成一种缺氧的状态,就真的不是一个适合厮杀的时候。
号角声被“呜呜呜”地吹响,服色异常杂乱的拓跋代军开始拉开与汉军的距离,他们又再一次主动退兵,汉军仅是追了一小段距离也就放弃。
“寻找袍泽!”刘锐解开细绳摘下头盔,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因为觉得氧气不够的关系,说话的音量不但沙哑也是不大:“受伤的优先抬下去医治,尸身装车运回。”
拼杀是停了下来,尘烟却是还没有散去,一眼看去黄色的弥漫之中很难看清楚远处是个什么情况,收拾战场的空隙需要有部队在外围进行警戒。
一阵“咕噜咕噜”地灌下几乎是一半水囊的份量,刘锐总算是觉得好受了一些,他举目四望,周边有着忙碌的袍泽,仔细倾听一下并没有听到大股骑兵活动的动静。
冷兵器的交战,其实士兵很多并不会在厮杀中毙命,是受到重创让身体机能暂时失去控制力……也就是所谓的短暂性休克,失去意识的士兵要是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基本上就是在昏迷的时候流血过多死去。
汉军的每一战,败退自然是没有办法的事,得胜之后必然会打扫战场,最为主要的就是清查任何一名汉军士卒,还有口气的就会赶紧运回大营救治。
刘锐已经下马在漫步,走几步看到躺在地上的袍泽也会走过去检查脉搏,有发现伤患是立刻招呼人手,瞧见战场死掉的战马不少,就喊:“战马的尸体最后也弄回去。”
厮杀过后的战场,除开一些士兵在忙碌之外,一些身穿灰色长袍的人也是在活动。
那些身穿灰色长袍的人,他们背上有一个竹篓,里面装了很多的小玩意,就是一些绷带、针、线、水之类的东西,遇到己方的伤兵,情况的话就会缝合伤口和进行包扎。
就是缝合和包扎,医疗器具是事先经过煮水沸腾消毒,至于酒精消毒什么的则是暂时没有,一切只因为刘彦不会……呃,酿酒,更不会蒸馏技术。他就是普通人,生活在现代能够享受到一些科技成果,但怎么弄没有特别去研究。会用,和怎么生产,就是两回事。不过,他是个君王,自己不会可以让下面的人不断试验,已经是在进行当中。
硬要有个称呼的话,灰色长袍的那些人可以叫医护兵,但汉军都是尊称居士。这些人的起源是刘彦系统中的医疗兵种,后面军方进行专门的培训,系统的医疗兵和后面培训的那批人,他们的身影必定出现在一场又一场厮杀过后的战场。
收拾战场可以挽救己方的伤患,其实统计战果也是一种便利,能够更直观地计算双方损失程度。
厮杀过后的战场,不远处的矮山包之上出现了一些黑点,他们是亲自抵达前线的拓跋孤以及拓跋寔君。
“三千人出战,只撤回一千余人。”拓跋寔君是袒胸露肚的装扮,肚皮之上看去是油脂光滑一片,使肌肉看着非常结实。他眯着眼睛看着远方:“说不上来取得多少战果。”
拓跋孤从怀中掏出一个长条物,小心翼翼地解开外层的丝绸,拿起里面的一杆单筒望远镜,凑到眼睛进行观察。
这个单筒望远镜是拓跋孤上一次前往临淄时向刘彦讨要,刘彦一开始其实没有给,后面他仗着自己妹妹是刘彦的妃子死缠烂打,耗费一千战马才算是换得此物。拓跋代国举国上下也就是他手中这个单筒望远镜,拓跋什翼健几次暗示他都没给。
拓跋孤在北部做北部监察的时候,好几次是依靠手里的这个单筒望远镜做到察敌于先手,能够抢先进行布置,更是可以在敌军靠近前先做好判断,很清楚就是一个“国之利器”。
胡人势力,除了一些极少数尊贵的人有布匹制成的衣服之外,一年四季就是穿动物的皮毛,一般是以羊皮居多。他们待在昼夜温差极大和温度相对低的草原这么穿没什么问题,出了草原南下穿戴就成了麻烦。
历史上不少胡人是有能力可以南侵并进行占领,可是那些胡人并没有实施占领,他们不去占领是有担忧反扑,其实适应不了气候也是一个大原因。能够南下并占领中原王朝疆域的胡人,除开五胡乱华时期的中原势力衰弱之外,其余都是一些掌握了生产技术的族群,而他们的生产力是建立在掳掠汉人的基础上。
“大王已经打算暂时退兵。”拓跋孤爱惜地收起了单筒望远镜,再次小心翼翼地放回怀中,说道:“燕王已经向诸王发出会盟邀请,地点是在狼居胥山旧址。”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狼居胥山,那地方的名字一再被更变之后,现在是叫狼山,属于柔然部落联盟的地盘。
“各国要联合共同对抗大汉,却是互相无比忌惮,去哪个国家都不太合适。”拓跋寔君点着头:“选择柔然那些蛮子的地盘进行会盟,还真的非常合适。”
胡人现在也分等级,有占领过中原的胡人是公认的高人一等,然后离中原越远的胡人就越被觉得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他们自己之间也是存在互相瞧不起的现象。
当然了,曾经高人一等的羯族,他们经过汉军的不断打击衰弱,声势上可以说是日落千丈,不过虎威犹存之下还是会得到该有的尊重,要是羯族自己没有重新摆正自己的地位,各个胡人势力其实会很乐意痛打落水狗。
现在被公认为最强的胡人势力是慕容燕国,拓跋代国是次一等,像是苻洪这种则有些输不上号,张氏凉国则没有被胡人算进去比较,唯一一个都认同的就是不管柔然部落联盟有多强也是土包子,另外一个土包子则是东高车和西高车的丁零族群。
狼山是一个很适合作为会盟地点的所在,不止是因为所在地是柔然部落联盟境内,还因为柔然部落联盟与拓跋代国、慕容燕国、张氏凉国、苻洪实力,羯族残余势力都没什么仇什么怨。
再有一个,狼山的所在地很便利,它是位处拓跋代国的北方,慕容燕国的西北方,张氏凉国的东北方,谁都不需要互相之间途径对方的地方,都能够直接从自己的境内直接进入柔然部落联盟的势力范围,不用担心途径对方疆域的时候被暗算。
“匈奴诸部还是拒绝参与会盟?”拓跋孤蹙眉之后是狞笑:“那些蠢货,等待会盟之后就该拿他们先开刀。”
“那帮杂种,天真地以为大汉会放过他们?”拓跋寔君是在冷笑:“血脉不存果然是会产生更多的低能儿吗?”
拓跋孤说的匈奴诸部是在河套区域,目前是分为七个相对大一些的部落,他们在石羯赵国没有呈现必败趋势的时候,是有出兵接受石羯的指挥,等待定襄被围困之后则是召回自己的部民。
刘渊的幼女投降汉国,刘氏归降之后有派人前往匈奴诸部,她以刘渊血脉延续的身份奉劝匈奴诸部不要与汉国为敌,说是应该借鉴曾经的汉与南匈奴模式共存。
刘彦当然没有给刘氏或者匈奴诸部什么承诺,汉国中枢却是乐得匈奴诸部独善其身,甚至是开始挑拨匈奴诸部对残存的羯族动手。
栖息在河套区域的匈奴诸部,他们的情况其实有些复杂,真正的匈奴人并没有多少,更多的是一些混血,各族胡人是称呼他们为“铁弗”。
铁弗在阿尔泰语系中有很多层的意思,起初是指父系为匈奴人,母亲却是鲜卑人,类如此类的混血儿。后面,中原人娶了胡人的女人,胡人称呼那种中原人也叫铁弗,就有了“胡人女婿”的一层解读。
目前的匈奴七大部落,其中的四个就是由胡人女婿作为首领,这四个部落中有着相当多胡化的汉家苗裔。
总得来讲,匈奴作为一个民族到目前阶段其实已经名存实亡,连他们都茫然自己还算不算是匈奴的一份子,若说是归于“汉”,现在也没有所谓的汉族,汉族是要到杨坚取代宇文周国才被“建立”,此后汉族才算是一个族群,之前都是用“中原”、“诸夏”、“华人”、“夏人”来概括。
刘渊的那个幼女刘氏很识时务,她是全力要将自己的身份与刘彦进行“挂钩”,谈匈奴是谈不上,讲有先汉血统多少是更靠谱一些。除开一些名义之外,她也在做自己能够做的事情,其中就包括争取河套那些匈奴诸部,算是帮上汉国一些小忙。
石羯赵国在朔州还有统治体系,谢艾率军追杀石宣,前往朔州的汉军仅是四万,匈奴诸部跳出来与石羯赵国过不去,多多少少算是谢艾得到一些助力。
“不到一个月,折进去接近两万人……”拓跋寔君一脸的晦气:“石斌那个无能的家伙却无法突破重围过来会合。”
“石斌出不来了。”拓跋孤其实也不知道石斌现在是什么境遇,他在说一个事实:“咱们仓促南下,没有第一时间接到石斌,冉闵已经率军抵达。现在远远不是大代与大汉决战的时候。”
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战争,除非是很突然地爆发冲突,要不然都该是蓄积实力,战前做好自己认为最稳妥的准备,决战的爆发则是谁也说不准会在什么时候爆发。
“先会盟,看看诸王能拿出什么章程。”拓跋孤已经在牵动缰绳调转马头:“对于大代来讲,单独面对大汉,不如调转矛头向北对柔然那些蛮子开刀。”
拓跋寔君很不愿意承认,但他知道自己叔叔说的是正确的,单单以拓跋代国的实力去单挑汉国,真与自寻死路没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