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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香梅、贺芝芳、善慧敏等妇工队和文工队的同志,正忙着清理和搬运物资,做着撤离的准备。苏成来找香梅,对她说:“我要走了。”香梅停下手中的活,把苏成拉到一旁。
“去哪?”
“等会我就要和政委一起去老君坳,阻击敌人,掩护你们撤离。”
“那我也去!”
“你去干什么?”
“你去干什么,我就去干什么。”
“不行!这次打阻击和上次袭击敌人不一样,这次很危险,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知道。”
“那我更得去了,要死死在一块。”香梅急了,转身要去找政委,被苏成一把拉了回来。
“阻击人员名单已经定了,政委说任何人都不能更改,你去了也没用。”
“不!我就去。”香梅一想到有可能再也见不到苏成了,心一酸,眼泪“哗”的留下来,哽咽着。
“看你,怎么哭了?没事的啊,苏成我还年轻着呢,不会有事的。”苏成边帮她擦眼泪,边安慰道。
苏成捧着香梅的脸,笑着说:“来!笑一个,我最喜欢你那笑的样子,看了你的笑,就是我死了也会活过来的。”香梅轻轻地捶了几下苏成的肩膀,娇嗔地说道:“不许说死字,我要你好好地活着回来,知道吗?”
“是!覃队长,保证完成任务,不活着回来就不见你了。”香梅涕笑道:“去你的!什么‘不活着回来就不见你了’,我这不等于白说了。”苏成见时间差不多了,对香梅说:“香梅,我走了。”说着向后退了两步,眼睛依依不舍地望着香梅,然后,突然转身准备离去。
“苏成,等一下!”香梅急切地叫住了苏成,苏成站在原地不动,香梅跑到苏成身边,转过身来,面对着苏成,用她那双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苏成,眼里已是泪光闪闪。苏成望着香梅可怜楚楚的样子,不忍心看她,把头偏向一边。香梅捧住苏成的脸,在他的嘴角轻轻地吻了一下,说道:“你走吧。”苏成感到嘴角被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沾了一下,顿时,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甜美、关爱、酥心的感觉,填满了心头,传遍全身。这是他人生第一次体会到女孩子的吻是什么滋味,感受到这吻的深情所在。他用手抚着嘴,眼睛直愣愣地望着香梅出神。
“傻仔!还愣着干吗?还不快走!”香梅双手绞着她那又粗又长的辫子,眼睛充满依恋地望着他。苏成红着个脸,慌慌张张地跑了。看见苏成那个傻憨的样子,香梅不禁嫣然一笑,望着苏成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一种莫名的惆怅涌上来,或许是一种牵挂、一种丢失、一种担忧夹杂着害怕、一种空荡荡的感觉吧,真是说也说不清,道也道不明了。
香梅回到祠堂内,桂花关切地问道:“怎了?看你不高兴的样子,谁敢惹你这大小姐呀?”香梅嘟着个嘴说:“是苏成,他不让我跟去打阻击。”善慧敏一旁笑道:“你去干嘛?累赘呀?”贺芝芳打趣道:“打仗,又不是谈恋爱,你去干什么?老老实实跟我们搬东西吧。”
“桂花姐,你看她们这样说我呢,你帮我说说话呀!我至少也还是个战士啊,又不是没打过仗。”香梅不服气地说。桂花笑了笑,不说什么,低着头忙着整理物资。
大队部助理韦世昌,指着搬到院子中间的锅碗瓢盆,向后勤分队分队长叶勤,喊道:“叶分队长,这些坛坛罐罐,都是我们的家底,部队要吃饭,离不开这些东西,全给我带走,能装上牛车的装牛车,不能的,挑也给我挑走。”
“放心吧,韦助理,我们会把这些宝贝带走的。”分队长叶勤答道。文书韦得贵忙着把书和一些文件,放入一个大木箱里,又从墙上取下作战地图,卷好,慢慢旋转着装入竹筒内,再将一些重要的文件,卷好塞进地图空隙里,背在自己背上。这装地图的竹筒看上去十分的特别,橙黄油亮,古色古香,拿在手里真是爱不释手。别看它只是个竹筒,但作为用来装地图、重要文件的器具,制作起来却十分的讲究。不仅要做到便于携带,更重要的是,要做到在行军打仗过程中,防止因爬山涉水,风雨侵蚀和各种磕碰,对地图和重要文件、物件的损害。因此,在当时的条件下,制作一个好的竹筒,显得非常的重要。首先,选择一段胳膊般大小的上好的老竹子,竹子中间留两个接头;其次,沿着竹子两头竹节外延锯下,形成封闭状;然后,在竹子一头约一掌宽处锯下,得一头为盖,将盖子内壁用刀渐渐削薄,再将长竹子开口的一头外面一掌宽处削薄,把竹子内的两节隔膜戳烂倒掉,内壁弄平滑,拧上盖子;最后,在靠近竹筒两头部位,轻轻刻上两圈槽,绑上绳子,将竹筒的边缘打磨光滑,涂上桐油,防水防蛀。黄橙橙的竹筒,就制作好了,既好看,又实用。
潭良镇国民政府临时指挥部内,郭连、陈兵、元龙彪,以及各营、中队指挥官等,围在根据保密局提供的情报,制作的作战沙盘前,重新部署进攻路线。郭连手拿指挥棒,指着马尾村祠堂,说:“一营!”
“到!”一营长立正答道。
“命你营先头徘立即占领老君坳,二连、三连直捣匪首老巢。”
“是!”
“二营!”
“到!”二营长立正答道。
“命你营四连、五连进攻大震,重点这……”郭连用棍指了指共党游击队六中队队部,画了个圈,“明白吗?”
“明白!”
郭连又说:“二营六连参加进攻马尾村的行动,由我亲自指挥,我的指挥部就设在一营。”郭连拍拍陈兵的肩膀,说道:“陈老弟,这共党的五中队就交给你们自卫总队解决了。”郭连继续说:“各部在剿灭共党游击队主要力量后,要对周围村屯进行肃清行动,务必将共党从这一地区清理干净,还党国以安宁、稳定之局面。”众人齐答:“为党国尽忠!”
政委覃刚带着苏成、林义等二十多人的打阻击部队,来到了老君坳。他们选择一处便于掩护和观察的制高点,埋伏下来。覃刚指着来的路线,对林义说:“二班长,看见了吧,那几处乱石突出的位置,你带上几个人,在那里埋上些炸药。”
“是!”林义挥了挥手,叫来几个战士,凑在一起,交待了几句,带上炸药,埋设去了。阵地上的同志们,用藤条扎成圈圈,在上面插上树枝叶,戴在头上,作为伪装,各自选择石头、树木作为掩体,摆好手榴弹、枪支,做好战斗准备。覃刚又命人在险要位置布设了石头阵,待石头阵布好后,林义等人也回来了。一切准备就绪,就等敌人到来。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了,覃刚始终举着望远镜向潭良镇方向眺望,突然,他放下望远镜,向隐蔽在不远处一颗松树后的苏成招了招手,苏成隐蔽地来到覃刚身边,覃刚把望远镜递给苏成,指指远处,苏成会意,拿起望远镜一望,不由“啊”了一下,敌人上来了!镜头里出现一面旗帜,清晰可见几个大字“先头徘”,再一看那些兵,足足也有六七十人吧,怎的叫一个排呢?苏成不解地看了看覃刚一眼,覃刚小声说:“这帮人,是不是你们袭击的那个先头连?”苏成不太肯定地答道:“不太像啊。”此刻,先头徘的旗帜下,站着的正是保安团一营一连,被称之为“先头连”的连长,他挥着手对旗手说:“快快快!把‘先头徘’的旗帜给我扯下来,赶紧换上老子那面‘先头连’的旗帜。妈的!不就是给共党偷袭了一回嘛,不至于把老子‘先头连’的旗帜换掉吧?老子还没跟共党游击队那几个‘土包子’面对面的干过呢,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待“先头连”的旗帜挂好后,他指着埋伏着游击队的那个制高点,向士兵们喊道:“弟兄们!看见前面那个制高点了吗?谁要是先上到那个位置,把‘先头连’这面旗帜插上最高点,老子赏他两包烟。”“噢!噢!”士兵们兴奋得争先恐后,向前冲。苏成拿着望远镜望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把望远镜还给覃刚,小声说:“政委,你看,没错!就是那帮狗崽子。”覃刚举起望远镜一看,映入眼帘的正是那面“先头连”的旗帜,不禁笑着嘲讽道:“这帮崽子,脸面变得可真快呀,也算得上‘知耻而后勇’了。”覃刚放下望远镜,拔出身上的驳壳枪,对身边的机枪手说:“等敌人靠近了再打。”苏成回到他那颗松树下隐蔽起来。大家屏住呼吸,等待敌人的上来。
敌人离阵地越来越近,甚至连敌人的眼睛和鼻子都辨认出来,覃刚举起驳壳枪,大喊了一声:“打!”手中的驳壳枪“呯,呯”首先响了起来,“哒哒哒哒…哒”身边的机枪拼命地向敌人发出怒吼,喷着火光。枪声手榴弹爆炸声,响彻山谷,回声阵阵。有的敌人被子弹击中倒地毙命,有的被手榴弹连人带石炸上天,又滚落山崖,没死的,一次次冲上来,又一次次被打退。先头连连长这回可是碰上真正的对手了,先前自认为被偷袭,心里很是不服气,如今被眼前这些“土包子”打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他指挥手下,无论怎么冲,近在咫尺的阵地就是攻不下来,望着士兵伤的伤,死的死,被打得是全无斗志。无论他怎么喊,怎么叫,士兵们已不愿再往前冲了,无奈只好丢下阵地前几十具尸体,带着二三十人连滚带爬退回山脚下。此时,郭连带着大批人马已赶到,在望远镜里看到败退的情景,他气得直跺脚,破口大骂:“该死的‘先头连’,无能!蠢货!党国白养了这帮饭桶,那么多人,连个小小阵地都拿不下来。”边说边来回踱步,一旁的一营营长,低着头,不敢作声,时不时用那双三角眼瞄着他。过了好一会,“先头连”连长带着一帮弟兄,扛着那面“先头连”的旗帜,来到郭连跟前。“先头连”连长跑过来报告:“报……报……报告团座,共……共……共党游……游击队,太……太……太厉害,我……我……”郭连一把揪住“先头连”连长的胸襟,正要大骂,眼睛却瞥见那面“先头连”的旗帜,他使劲将“先头连”连长,扔到地上,径直走过去,拿过旗帜一看,然后,把旗帜往地上一摔,冷笑道:“好你个‘先头连’,老子把你降为排长,你又自封为连长,”
“不……不……不是这样的,团侳!”“先头连”连长爬过来想解释。
“让你占领老君坳制高点,**的,却让共党先占了,现在,那么多人,连一个小小的高地都拿不下来,要你有何用?”说完,转身往回走了两步,向卫兵一招手,两个卫兵端着卡宾枪冲了过来,同时对着“先头连”连长“哒哒哒”就是一梭子,卫兵退回原处站立。郭连转身走到“先头连”连长尸体前,停了下来,对一营营长和其他各位军官说:“各位看好了,再有作战不力者,与此人同等下场。”一营营长在旁思忖到,等会,团座一定命我去攻打山头,若攻不下来,可见下场很惨,想到这里,他赶紧上前建言道:“团座,既然,这山头不好攻,不如我们直接冲过这山坳去,如何?”郭连望望他,又望望山头,再看看通往山坳的路,似乎觉得说的有些道理,便说道:“那好吧,一营长,你带上你的人马,快速通过山坳。”一营长本想逃脱这攻打山头的苦差事,却逃不了上前探路的危险活,怎样都是个死,无奈之下,心一横,从嘴里蹦出一个字:“是!”便带着自已的部队探路去了。
保安团一营营长带着一百多人,端着枪,东张西望,小心翼翼地,试图通过山头下的那条路。这一切,都被守在制高点上的游击队员们看得真切。政委覃刚把枪换到左手,右手举了起来,待敌人全部进入石头阵后,果断地把手往下一挥,说道:“放!”游击队队员肩顶着木棍,使劲一橇,顿时,一堆堆垒砌的大石,轰然向山下滚落下去,石头的相互撞击声,飞石轰鸣的旋滚声,士兵被石头砸伤后的惨叫、哭嚎声,此起彼伏,凄人心脉,撼人心弦。没被石头砸中的,吓得拼命往回跑。
老君坳这边战斗正酣,马尾村这边撤退正忙。大箱小箱、大包小包,牛马驮的驮,人是背的背,拉的拉,抬的抬,扛的扛,忙得不亦乐乎。大队长侯亮走出祠堂,见此情景,浓眉紧皱,他立即喊道:“通讯员!”
“到!”苏杰背着简单的行李,从后面跑上前来。
“去去去!赶快把其他领导给我叫来。”不一会,各位领导都到齐,侯亮严肃地说:“同志们!前方打阻击的同志正在流血牺牲,为什么呀?不就是为我们撤离争取宝贵的时间吗?你们看看这些坛坛罐罐,大包小包的,能保证安全撤离吗?”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低下头,侯亮继续说:“杨副大队长,立即组织队伍撤离,其他同志立即组织村民撤到山上躲避,除了必须带走的东西外,其他就地销毁或留下。大家快去准备吧。”
嘹亮的集结号响彻马尾村,部队已集结,村民也开始陆续向山里撤离。侯亮看了看时间,顿时皱起了眉头,唉!比原定撤离时间推迟了整整三小时。他哪里知道,这三小时对游击队和马尾村的村民到底意味着什么?
“出发!”侯亮一声令下,队伍向西南方向的山里转移,按照撤离计划,他们要翻过这些山,再往北,摆脱敌人追击,然后,折往南与良友、大登一带的五中队汇合。
郭连在望远镜里,看到了这凄惨的一幕,他长叹了一声,对逃回来的一营营长及部属,并没有过多的责罚。本来,他对硬闯过去就不大抱有希望,只不过是试探试探罢了。“妈的!我不信了,这几个‘**’我都搞不掂,还谈什么剿匪?来呀!把小钢炮都给我调过来,轰他妈个叉。”郭连命炮连,集中六门小钢炮(迫击炮),对准游击队阵地,开始了炮击。六门小钢炮一字排开,将整个游击队阵地纳入炮击范围,左边两门炮负责轰击左边阵地,中间的两门炮主打中间的阵地,右边的炮专敲右边的目标,弹无乱放,有章有法,命中率极高,杀伤力很大。“啾——轰吗”一颗颗炮弹落到阵地上,硝烟滚滚,炸声雷雷,弹片、碎石横飞,土木崩裂。有的游击队员被炸得翻飞出去,有的游击队员被土石淹埋,游击队伤亡惨重。苏成见炮弹来势猛烈,赶紧收枪藏于松树后面躲避,一颗炮弹呼啸着落到松树旁,“轰”的一声炸开来,巨大的冲击波,将树连人一起掀到空中,落到山崖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