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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凤江一行人来到集市旁,苏成说:“这样进去太扎眼,或许没等碰到韦金贵,他就闻风逃了。”苏成和李凤江商量,带短枪的四人先进去,其他人原地待命。这一市场,叫石围坪,因四周用大石块围起来而得名。平时,在此做生意的人不太多,可到了圩日,那就是另一番景象了。由于交通便利,又是几个地方的交汇处,潭良镇来的,麻杆、平顶、大金、苏家坪等村屯,甚至良友镇来的,都云集此地做买卖。这里的商品非常丰富,有衣服鞋帽,有琳琅满目的小饰品,有农具杂货,有鸡鸭鱼、猪牛马等禽畜,有各式地方小吃……人们做买卖的,携亲带友逛集市的,热闹得很。李凤江、苏成等人,装着赶集的人,一边逛着集市,一边观察周围的动静。
“妈的!上次欠的保护费,你都还没给呢,这次再不给,老子就端了你的摊。”
“韦哥,我现在没有钱啯,你大人有大量,给我们卖了东西,再交好么?”
“卖你妈个叉嘛,上次就给你跑了,这次你还来这一套,看我整死你去(刻),老三、老四动手,搞死他。”
一阵拳脚打斗的声响和“哎哟,哎哟”的叫唤声,传了过来。李凤江和苏成他们赶紧围了过去,扒开人群一看,只见地上躺着一个约摸五十岁的庄稼汉,双手捂着肚子,打着滚,嘴里喊着“救命啊”,可周围的人没人敢站出来。三人又踢了几脚,为首的一人,长得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样子。“呸!”朝地上那人吐了口痰,气汹汹地骂道:“土巴佬,下次再不交钱,老子叫你去见阎王。”指指地摊上的鸡,说:“老三、老四,把他的鸡拿走。”三人拿着鸡,扬长而去。李凤江指着为首的那人,问身旁的年轻人:“哇!好厉害,这人是谁呀?”年轻人赶紧说:“小声点,你不要命了?”用一种奇怪的眼神,上下大量了一下李凤江,说:“连他你都不认识啊,第一次来的吧?我告诉你,他叫韦……哥,韦金贵,这一带的地头蛇,大金一霸,你可别惹他喔,要不会倒大霉的。”李凤江看了看苏成,苏成说:“没错!就是他,我那老表。”李凤江向旁边的队员,使了使眼神,队员会意,迅速离开人群,向集市外走去。李凤江、苏成和另一队员紧随韦金贵,来到一人少处。李凤江拍拍苏成的肩膀,暗示动手,然后和另一队员,一左一右向韦金贵走去。苏成朝韦金贵喊道:“韦金贵!”韦金贵听到身后有人喊他,转过身来一看。
“老表,我是苏成。”韦金贵见是苏成,先是一喜,不由得往前蹭了两步,尔后,又愣了愣,突然转身要跑。这一连串的动作,反映了韦金贵复杂的心理变化。刚看到苏成时,他很是喜出望外,想起小时经常在一起玩耍的情景,那种兴奋和冲动是不言而喻的,可一想到苏成已经参加了**游击队,知道来者不善,转身想溜。只可惜,走不了了,李凤江和另一队员一人抓住他的一只胳膊,用力往下摁,苏成冲上来抓住他的双脚,往后一拉,“扑通”一声,韦金贵整个人被李凤江和队员压在身下,动弹不得。老三、老四见大哥佬被擒,急忙摔掉手上的鸡,一前一后扑过来。苏成一看,这哪行,煮熟的鸭子,要给他们搞飞,赶忙从身上掏出驳壳枪,一下子顶到老三的脑门上,拇指迅速扳下保险,说:“再动,打爆你的头。”老三吓得举起双手,说:“别……别……别开枪!”这时,老四趁苏成和老三说话之际,已把枪掏了出来,还没等他把枪上膛,苏成甩手就是一枪,将老四打倒在地。老三趁枪口离开脑门之时,举着的右手掌,顺势砸向苏成握枪的右手婉,“啪哒”一声,枪掉到地上,然后,右手腕向外一转一抖,右掌直击苏成咽喉,由于距离实在太短,来不及反应,若被击中,导致喉管破裂,准得丧命。不过,苏成可不是一般的角色,除师父外,他可是苏家坪顶一顶二的武术高手。只见苏成身体稍微下挫的同时,头一低,用头顶硬生生地接了这一掌,这一掌对他来说算得了什么呢?平时的他,头顶开砖,也不过是小儿科。苏成右手由下至上一档,震开老三右掌,右马步滑步向前,双掌横掌,一招“猛虎推山”击向老三的右肋及右胸,双掌之力加上滑步之力,力道极大,将老三震出四五米远之外。老三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可喉咙一热,嘴里一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此时,老二带着四五个人赶到,扶起老三,老三指着苏成,吃力地说:“老二,替我,报……报……”又一股鲜血涌上喉咙,气管被堵,一口气上不来,四肢一伸,全身抽搐,两眼瞪直,嘴冒鲜血,咽了气。
“老三……老三……”老二摇着老三唤了几声,将老三往地下一扔,跳起来,骂道:“妈的,兄弟们!剥了这几个人的皮,给老三报仇。”一帮人拔出枪,对准了苏成、李凤江他们,苏成把眼睛闭了起来,看来他们是难逃此劫了。“呯,呯,呯……”一连串的枪响过后,苏成感觉自己似乎已经升天了,香梅呀,我们来世再见,表哥我先走了……怪了,我为什么没有疼痛的感觉呢?难道人死了,就没了痛苦?恍惚中,被人推了一把,“班长,你在干嘛?”有人在叫他,他睁开眼睛一看,站在身旁的是本班战士何里,再往前望去,地上躺着老二那帮人,他转过神来,舒了口气,说:“干什么?等死呗,你们怎么来得这么准时?”何里说:“和你们一起的邓德贵,跑来通知我们说已发现韦金贵,队长叫我们赶快前来增援,等我们赶到时,见这伙人要向你们开枪,我们的枪先响了,情况就这样。”苏成心想,真险啊,这回差点要见马克思了。李凤江走过来,对苏成说:“苏成哪!你带两个人,把韦金贵押回麻杆,交予副政委处置,我带其他的人留下来,处理后面的事情,利用俘获韦金贵的事,在当地群众中,好好宣传一下我党的反恶反霸斗争的重要性和必要性。”李凤江拍了拍苏成的肩膀,又说:“我们都相信你会不枉私情,办好此事的。”
“是!队长,保证完成任务。”苏成道别后,和两名战士一起,押着韦金贵回麻杆屯。
苏成一行四人,一会儿走在弯弯曲曲的小路上,一会儿穿行在密密的丛林里,一会儿踏行在周围满是沉甸甸稻穗的田埂上。相隔不远处,稻田上,总会有一两个稻草人,张开着四肢,头戴草帽,身披长长的白布条,忠实地守候着。田野的风,尽情的驰骋,吹起稻浪滚滚,吹得稻草人身上的白布条,咧咧作响,高高扬起,仿佛旷野中,唐吉坷德身披盔甲,昂首向天,呐喊着,以拯救苍生的英雄气概,驱赶着那些贪婪啄食稻子的鸟群。由于与韦金贵的特殊关系,苏成无意欣赏这些田园美景,只想着早点把韦金贵安全押送回麻杆屯,交予副政委赵起,完成好上级交给的任务。所以,他不希望在路上耽搁,更不希望在路上遇上什么麻烦事。他们来到了一个小山坡,小道两旁,半人多高的蒿草,叶子枯黄,密密麻麻布满了整个山坡,山坡上,稀疏分布着几颗树木,尤其是站在坡顶上的那颗又粗又高的苦楝树,叶子全无,光秃秃的枝桠上,几只乌鸦“哇,哇”唤个不停,听起来非常刺耳凄凉,悚然心神。韦金贵见此情景,概然长叹,潸然泪下,“扑通”一声跪倒在苏成脚下,说道:“表弟,我会死吗?”苏成想,像你这种欺压百姓、无恶不作的恶霸,就是杀一千次也不为过,可嘴上却说:“这,我就不知道了,死不死得由人民来决定,或许,认罪态度好,可免于一死,所以,你要老实一点才对。”韦金贵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哀求苏成:“表弟啊,看在我两小时候玩得这么好,感情又这么深的份上,这次表哥落难,看来难逃一死了,你就帮我一次吧,我和姑妈都会感激你一辈子,报答你一辈子的。你想想,小时候,你被人欺负,表哥我可是拼命帮你的呀,这回你可不能忘恩负义,见死不救啊!”韦金贵的这句话,勾起了苏成对往事的回忆。记得小时候,苏成有一次到姑妈家玩,拿着表哥帮做好的弹弓,和几个小伙伴去打鸟,被三个大男孩看见了,硬是要抢他手上的弹弓,他不给,就被三个大男孩打了一顿,还把弹弓抢走了。苏成坐在地上伤心地哭着,刚巧被表哥韦金贵看见,问明情况后,表哥二话不说,气冲冲地找到那三个大男孩,想要回被抢的弹弓,那三个大男孩见他孤身一人,哪肯还给他,韦金贵硬是拼着命与那三个大男孩打斗起来,三个大男孩见他如此玩命,慌神了,赶忙扔下弹弓,跑走了。带着满脸的抓伤,韦金贵把夺回的弹弓还给了苏成,拍拍胸脯,说:“表弟,只要有表哥在,今后,谁要是敢欺负你,老子就扁死他。”苏成手拿着弹弓,望着表哥,觉得他是那么高大威猛,有了这个舍命帮助自已的表哥,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自已,他那挂满鼻涕泪痕的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苏成想到这里,心一阵的揪痛,“唉!”仰天长叹了一声,说道:“表哥呀!什么路你不走,偏偏要走这条欺压百姓的不归路,为什么啊?”韦金贵说:“我哪知道什么是欺压百姓?我只知道,弱肉强食的法则,这个世界,只要你够狠,够玩命,你就能生存。所以,我召集了一帮够狠,够玩命的弟兄,打家劫舍,去保护那些需要保护的人,这难道有错吗?别人敬畏我,害怕我,把我当神捧,当大哥看,有吃有喝有女人,威风得很,不好吗?你想想看,多少人窝窝囊囊活一辈子,被人欺负一辈子,活着可真累呀!你再看看我,活着多威风,多气派,多洒脱,这不好吗?”韦金贵停顿了一下,眼睛滴溜地在苏成脸上转了一圈,说:“表弟呀!不如,你放了我,脱离穷酸酸的**,和我一起干,凭你那么好的身手,我包你吃香的喝辣的,你看怎么样?”苏成听他这么一说,不禁摇了摇头,说道:“表哥啊,表哥,你真是可悲呀!到现在你还不知道你自已错在哪里?如果,当初凭着你那身豪气,走上一条仗义为民的正道,或许,能为家乡人民做些好事,在百姓当中,留点名,树点威。可你却走上了一条欺压百姓,鱼肉乡里的邪路。我问你,你打的是什么家?是百姓的家吗?你劫的舍,是什么舍?是百姓的舍吗?你想要保护的人,是什么人?是和你一样的坏人,你不想被别人欺负,却要欺负别人,你的快乐、威风怎么来的?是你欺压百姓得来的,坏人把你当神,好人把你当鬼,你所做的一切坏事,必将被人民所唾弃,被家乡父老所不齿。”苏成越说越气,双手抓住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提起来,瞪着他,义正词严说道:“还要我跟你干缺德的事,无耻!还要我放了你,就是我敢放,人民也不会放过我!”苏成说完,把韦金贵狠狠地往地上一摔,一手指着他,说道:“你就等人民审判你吧!”苏成此时此刻已不愿再和韦金会说半句话,他把手一挥,命令战士何里、邓德贵:“都给我看紧了,押走!”
苏成回到麻杆屯,向副政委赵起,把抓获韦金贵的经过和大金的情况,一一作了汇报,赵起指示将韦金贵收押,严加看守,择日公审。
消息传到韦金贵家中,丫鬟翠玲急忙跑去告知小姐韦玉妹。
“小姐,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我不是好好的吗?”
“不是说你,是二少爷不好了。”
“我二哥怎么了?”
“他……他……”翠玲慌张得结巴起来。
“你这死丫头,你捯快说呀!”韦玉妹看她急的,自己也不免着急起来。
“二少爷被**游击队给抓起来了,听说过两日要开公审大会,然后,要枪毙!”
“你听谁说的呀?”韦玉妹一听,可真慌了神。
“**到处贴有告示,周围村屯,哪个不知道啊?”
“这怎办是好?快……快去告诉母亲。”
两人急急忙忙跑去禀告母亲,母亲吴心茹闻讯,大惊失色,哭喊道:“儿啊,你怎么不听老妈的话,我平时叫你少在外面干缺德的事,这回报应来了吧,你叫妈怎么办呀?”吴心茹的老伴死得早,大儿子在潭良乡里任自卫队副队长,平时很少回来,二儿子天天在外面混,也不问家里的事,家里上上下下,都由她操心。特别是这二儿子,在外面又不干什么好事,乡里乡亲、左邻右舍尽说二儿子的坏话,做妈的说他也不听,为此,吴心茹伤透了心。不管怎样,他是我儿子,是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我不能见死不救,不论花多少代价,就是倾家荡产,我也要救我儿子一命。吴心茹首先想到了在自卫队当副队长的大儿子韦银来,她对丫鬟翠玲说:“翠玲,快去潭良镇通知你大哥韦银来,要他速救你二哥。”翠玲立即启程前往潭良镇,找到韦银来,把韦金贵的情况和老夫人的嘱咐一说。事关弟弟性命,韦银来不敢怠慢,赶紧找到自卫队队长王福,王福正和乡长赖生在谈论共党在附近一带活动一事,见韦银来走进来,便问道:“韦老弟,脸色怎么这等难看,出啥事了?共党不会又来攻打我潭良镇了吧?”由于最近,镇上到处贴有共党的宣传标语,说的都是要镇上的人配合解放潭良镇,以及策反伪政府等内容,弄得当官的心神不宁,乡长赖生也是整天提心吊胆,整夜睡不好觉的,赖生搓搓双眼,瞪着血丝的眼睛说:“快说!是不是呀?”韦银来答道:“不是!”赖生长舒一口气道:“不是就好,不是就好。”王福说:“既然不是,那你有什么事?”韦银来说:“是这样的,我那弟弟韦金贵被共党给抓到麻杆屯,过两天要枪毙,我请求乡里让我带兵,前去营救,顺便灭灭共党的威风。”王、赖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王福说:“哎呀,我说老弟呀,你是不是被气糊涂了,不是大哥我不想帮你,你也看见了,自卫队就那么二三十号人,守个潭良镇都困难,更不要说派兵帮你救弟弟了。”赖生在一旁“是啊,是啊”不停地点着头。韦银来一看急了,干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哀求道:“两位大哥,你们就行行好,赶快派兵吧,我们韦家不会忘记两位大哥大恩大德的。”王、赖两人假惺惺地上前,扶起韦银来,王福说:“老弟呀,你想啊,我派兵给你,共党来攻镇怎么办?潭良镇不保矣;我要是派兵给你,半路上被共党包了饺子怎么办?不仅,你的兄弟,喔,也是我的兄弟,救不了,潭良镇也得丢,没了潭良镇,我们还能活吗?老弟呀,要以党国大局为重才是。”韦银来心里骂道:妈的,什么狗屁,都是些贪生怕死之徒,家门无望,党国无望了!
回到自己的家,韦银来无奈地告诉翠玲,派兵无望,叫翠玲转告母亲,抓紧另想办法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