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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人臣的身份取代旧主成为一国之君,不是没有相关的例子。
比如成汤取代了夏桀,还有姬昌取代了帝辛,不都是以人臣之身干挺了旧主吗?
问题是两个例子都太久远,并且作为大领导的周天子固然不行了,但是当今的岁月依然是姬姓诸侯到处都有的时代。
晋国的公族打从事实上已经不行了,韩氏留在晋国成了一家独大,他们有的是办法取代晋国公室,需要担忧的是来自外部的压力。
吕武将韩起送走,回去大帐陷入了沉思。
按照韩起的暗示,一旦韩氏取代晋国公室,韩氏不是不能将老巢挪给汉国,并且还将“荀”地也一并给出去。
中行吴已经放弃了“荀”地,作为交换是获得了晋国东北部的一大片地盘。
这样的交易很有必要,不然就是荀国的都城远在西边,大片大片的疆域却是在东边,两块地盘还被晋国给拦腰切断了。
同理,士匄也跟晋国交换了大量的城邑,一样是出于实际的需要。
吕武这边就没有那样的烦恼,建国就是各座城邑改换城头的旗帜,压根就不需要迁徙人口和转运物资。
遭到肢解的晋国非常苦逼,都城“新田”成了一个突出部,只要汉国想的话,不用多久就能玩一手兵临城下。
并且,晋国的城邑分布成了一种狭长的现状,源于大量的城邑城头改换旗帜,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山川地利可言。
吕武心想:“现在没地理课,韩起不至于完全不懂这个吧?”
最为肥美的南方落到了范国的口袋里,西部和北部的交通要道变成了汉国的地盘,东侧只要荀国愿意就能出兵吞占晋国城邑使两块疆域合并。
这种局面之下,韩氏哪怕是成功玩了一手取而代之,开国之后就是一副被三大强国紧紧裹住的局面,有意思吗?
其实哪怕韩氏在当下跟着立国,局面一样对他们好不到哪去。
韩氏最应该做的选择是三选其一投靠,韩起这么选的原因是心里接受不了。
毕竟,韩起跟吕武、士匄是同辈,少年时代就认识了,朋友成了一国之君,国家看着也很强大,自己建国却会是小国,心态能平衡吗?
另外,作为小辈的中行吴成就也远远超过了韩起,还是以一种抱大腿的方式获取那等成就,必然使韩起心中变得更加苦闷。
韩起可能知道哪怕是晋国公室取而代之也极可能是爽一把就死,关键是不试试怎么都会觉得不甘心呀。
或许,只是或许啊,韩氏能够获得很好的机会,不但成功取代晋国公室,还能解决面临的困境。
说到底,韩氏也是公族,曲沃能代翼,他家就不能代曲沃吗?取而代之不过是历史重演而已,遭到的非议不会太大,还能是在短时间内平复内部,有余力窥探外部的。
敕封结束,影响却会有一段时间极长的发酵。
首先是晋国遭到削弱,然后秦国、郑国和卫国相继灭亡,以后“东方世界”将会多了三位异姓诸侯,不知道会给局势带来什么变化。
人心方面肯定也会出现波澜,大量有实力的贵族会思考自己某天能不能获得立国的资格,一旦无法凭借功劳获取,是不是能仗着武力或玩弄阴谋来搞?
诸侯们,有的留在“洛邑”搞东搞西,有的则是在周天子的宴会结束后就归国。
不管是为了商议事情,还是做姿态给众诸侯看,吕武、士匄和中行吴选择了结伴而行。
这么一搞,队伍到了“原”多了一次哲别。
“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会。”士匄是东道主,已经宴请了汉国以及荀国的君臣不止一次。
吕武看着满脸惆怅的士匄,笑着说道:“怕是不隔三五载。”
随着汉国、范国和荀国建立,形势肯定是出现了新的变化,不出现会盟的话,吕武、士匄和中行吴的确很难再聚首了。
他们在立国之前极力地削弱了众诸侯,最为关键的是极大地削弱了楚国。
现在局势突变,诸侯怎么都需要一年半载的时间来消化消化,再加上用修生养息来恢复实力,三五年应该是不会爆发大战的。
士匄的惆怅是压力挺大,除了楚国之外,还有宋国和曹国表现出来的不友好。
宋国一些城邑被士匄派兵给占了,讨要无果之下肯定记恨范国的呀。
曹国不止是恨上了范国,汉国和荀国也在记恨之列,原因当然是晋国遭到了三家的瓜分。
说实话,吕武对士匄派兵攻打宋国的行动挺迷惑,国家刚刚建立起来就殴打邻国,哪个国家不会心生忌惮呢?
对,没错,宋国那些城邑挺好攻占,问题刚刚建国的范国有楚国这个大敌的同时,彻底跟宋国卯上了。
一个国家刚建立,尤其是周天子没有敕封就大肆扩张,攻击性着实是太强,无法不使诸侯惧怕。
看一看中行吴吧?他在“洛邑”那边就约见齐君吕光,双方谈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只看到后面两人见面了能够有说有笑。
荀国肯定还会跟齐国继续交战,中行吴却能做出愿意跟齐国以及任何一个国家友好相处的表态,甚至低下头去找人商谈,充分展现了什么叫能伸能屈。
士匄低叹了一声,对吕武和中行吴行礼,说道:“我等三人不可忘却同源之实。诸侯敌视我等,盼可守望相助。”
吕武回礼,说道:“自是此番道理。”
中行吴亦是慎重回礼,又看了吕武一眼,说道:“必当守望相助!”
走了。
吕武率军向西。
中行吴率军向东。
在接下来的岁月中,诸侯频繁派遣使节往来邦交,看起来都挺有想法的。
吕武成了位处“东方世界”西面的诸侯之一,由于“长安”还没有完全建成,暂时去了“泾阳”那边落脚。
“就实而论,落实政策乃是当务之急。”吕武当然是坐在首位,下方是汉国的众臣。
这些人以前要么是吕武的家臣,不然就是同盟,也就是附庸或追随者。
什么政策?当然是注重农耕,还有推广新的律法,再来就是关于二十等爵的广而告之了。
在体制方面,吕武知道会引起猜忌,还是没有执行周天子的宗法,并且对国家的官职进行了变革。
汉国有一国之君,往下却不再是执政,执政的职权被分为左相和右相,双方互有职权,一些职权又有所纠缠。
左相的职权包括了掌钱谷和租税,再来就是财政审核,以及对官员考核之权。
右相的职权包含了财政支出,选任贤能和拔举官吏,另外就是刑名之权。
仅仅是从两个职位的职权来看,互相之间多有纠缠,乃至于是形成了对立,算是一种制衡了。
军事方面,吕武设立了第一武职为“国尉”,也就是“国尉”作为一国军事主官,第二武职则是取名为“上将军”。
在职权方面,国尉没有领兵作战的权利,管理的是平时的督导工作,也就是训练。他还有谋划军事的职权,也就是关注列国动静,寻找开疆拓土的机会,谋划应该怎么出兵等等。
上将军则是拥有领兵作战的权利,非战时的权利则是被压到最小。
如果拿现代的制度来解读,国尉其实就是总参谋长,上将军则是统兵的将军。
汉国当然还有其它的官职,吕武将所有官职的职权进行了细化,里面参考了三公九卿以及三省六部的制度。
吕武其实有想过直接拿三公九卿或三省六部来用,比较尴尬的是压根无法完全记住两种制度都有什么官职,某个官职到底又是负责什么。
没办法,吕武的记忆力有限,不是专门学那个,更没有特别去研究过,能够将全部的官职和职权记得仔仔细细才是有鬼了。
当时的吕武就在想:“要是能上网查就好了。”
新国家,又有新制度,辛亏吕武是“化家为国”的方式立国,不管是从资源还是人员,以前就是吕武的私人财产,哪怕是有一些家族投奔到汉国,他们的实力占比也就两三成,一样还是由吕武一个人说了算。
崔杼对自己被任命为右相是感到惊喜的。
有点尴尬的是,崔杼一时半会还没有搞清楚职权,需要花时间来吃透,才能行使右相的权利。
担任左相的葛存说道:“各城邑皆有公示,另有遣人于牌坊处广而告之,必使国人得知。”
文盲率几乎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年代,别想着发“传单”就能完事,需要派人专门弄“口口相授”才行。
吕武倒是想学朱大帝设立“社学”来扫盲,问题是没有那个本钱。
倒不是财帛不足,关键是没有师资。这个还是需要慢慢来的。
另外,对于吕武和汉国最为紧要的其实并不是进行扫盲,赶紧地让尚武成为“国风”才是正经事。
吕武在汉国的改变还有一个,也就是建立起了常备军,说白了就是建设国防军,不再是春秋时代常见的贵族出兵服役制度。
关于这一点在汉国不存在障碍,反正那些“士”和“徒”、“羡”本来就是吕武的私人武装力量,改为国家的军队而已。
真正受到影响的是投奔到汉国的贵族,他们的私人武装没有遭到取缔,要命的是以后不能成建制参与国战。
一旦无法参与国战,等于也就不存在纳赋的渠道,税什么的则是要交。
其实税还是小事,他们麾下的武士,以及治下的口众,想不想获得二十等爵?
获取二十等爵是改变自身命运的途经,现实阶段参与国战成了获得爵位的唯一途经,没有谁会想放弃的。
之所以参战暂时是获得二十等爵的唯一途经,主要是吕武清楚劝耕暂时无法落实。
现在汉国超过八成的土地就是汉氏子姓一家持有,大约两成在各级贵族名下。
吕武已经执行了二十等爵,土地慢慢会奖赏给有功之人,等待越来越多的人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土地,劝耕的政策才有施展空间。
当然,吕武也不是无法搞劝耕,麻烦的是跟释放奴隶出现了纠葛,只能暂时先搁置。
汉国的体制是不是很熟悉?吕武给直接快进到商鞅变法的时代了。
除了关于体制上的“快进”之外,看看汉国所持有的版图,一开局的局面比秦国奋六世之余烈的嬴政登基初期还要好上不少。
对于关中最为紧要的东面出口,也就是河中之地在手。
汉国还掌握了河东之地!
所以是,汉国根本不用像秦国那样历经苦战,开局掌握了河中和河东的地盘,一种“钳状”战略布局已经形成。
河东那边在当前的战略价值,仅仅是诸夏内斗的话,其实价值方面并不太高。
能够让河东产生价值的是开拓向北或东北。向北就是对上林胡或楼烦;朝着东北方向则是搞仇由、鲜虞、肥国和鼓国,进而威胁山东诸国。
“捋顺国中农耕之事,首要在修渠。”葛存说道。
原先还作为阴氏的时期,葛存就负责农耕事项,事先早就知道灭掉秦国会修建水渠,要将八百里的平川建设为产粮地。
解朔被任命为国尉,一听就说道:“如修渠,各军粮秣恐将不足?”
搞国家工程嘛,怎么可能不征发徭役?
目前各个诸侯国征发徭役的话,服徭役的众人是要自带工具和粮食,国家根本就不管。
汉国这边行使了自己的体制,将发放工具以及日常粮食消耗的责任承担了起来,修渠的的确确会耗费很大。
葛存说道:“三五载之内有所用兵,然不多也。”
现在汉国并不是绝对的和平,没有去跟诸侯干仗,对乌氏、空同氏和伊洛之戎、陆浑戎的讨伐在进行,并且需要对“冀”那边的残存秦人造成压力。
再则,现阶段好像是不用过多忌惮诸侯,但谁能百分百肯定没有诸侯会搞事呢?
一提到先集中力量搞内政,还是两头兼顾的问题,负责不同职能的大臣也就争了起来。
吕武听了一小会,开口说道:“可分段而修,不取一蹴而就。”
妈呀!
哪怕是原历史上的秦国,修三百里长的郑国渠,动用的人力足足几十万,并且还修了十年之久。
汉国的总人口才多少?再则绝对没有十年的和平。一下子干成这种事情,反正吕武是想都不敢想的。
那么,他们是要在哪里修渠?其实山川地势和合流分布就那样,选来选去大体上就是秦国修郑国渠的区域。
“依态势而定、而变。如无大肆征战年月,或可以修渠为首要。”吕武现在的身份决定不能将话给说死。
葛存心想:“如果不是跟那些俘虏约定修好‘长安’和‘别宫’就放归自由,完全可以将那些劳力投入到修渠工程。”
当然,那些已经决定了的事情,谁敢提出颠覆建议?
吕武在想的是:“凡事不能急,需要有一段时间来过渡,让大家适应新国家的存在,还要看清楚追随过来的贵族,留下余地来应对。”
毕竟,汉国倒是没有一下子拿出郡县制,新的体制对贵族真的是很不友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