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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国在非战时会保持两个直辖的“师”作为中央常备部队。这支一万五千士兵的常备部队可以视作禁军。
而常备部队也就两个“师”的数量,其余比如边疆或是关隘驻军,会以一种征召定期服役的形式。
说白了就是到了秦汉时期的“更役”制度,某个区域的壮年在每年或是隔几年到一个地方服兵役,结束之后返乡过日子。
在当今的时代,又根据汉国的实际人口和生产力,保持一万五千人规模的常备军已经算是一种对国力的考验。
这一万五千人,不再是“士”、“徒”和“羡”的混编产物,里面不会存在半农半兵,起码都会是“徒”的级别。
吕武依稀记得哪怕是到了汉帝国的汉文帝时期,老刘家依然牢牢记得“士不教,不得征”的铁律?
什么叫“士不教,不得征”呢?就是必须经过严格的训练,使之不但要有基础的武力值,还要有纪律性,更要能听得懂相关军事术语,才有资格得到征召。
这个“士不教,不得征”在春秋时代是一种常态。说白了,春秋时期并不是谁都有资格作为士兵踏上战场的。
铁律到汉武帝时代被打破,原因当然是汉帝国跟匈奴的战争规模一再扩大,需要的士兵数量一增再增,顾不上保持兵源的质量了。
为什么说吕武制定的制度对贵族不友好?贵族无法再带着成建制的部队服役只是一方面,他们的权利还遭到了多方面的压制。
吕武暂时没有取消封邑自治,有一天则是会将自治权给收归中央,到时候“春秋式贵族”将会消失在汉国,取而代之的将会是勋贵模式。
什么是“春秋式贵族”呢?不就是“我的地盘我做主”的封君制度嘛。
勋贵自然是有那个雍容,特权方面则是遭到了削弱。
要说起来,关中这片土地挺邪门,好像诸夏的大多数变革都是从这里开始,创建新的秩序和法度再推广。
拿秦国来说,商鞅变法完成了对秦国老牌贵族的全面压制,直接让秦国在一两代人的时间内完成高层换血,外来的山东、楚地等新晋之辈算是赚大发了。
今天,吕武特地将吕阳喊过来。
父子俩漫步在新落成的宫城,鼻子里闻着漆的味道,一边巡视一边聊着。
“我家剥削贵族特权,此乃险招。”吕武当然需要培养吕阳,一些该说的事情不能瞒着。
如果吕阳是接受春秋式的教育长大,整个人就该忧心忡忡了。
吕阳说道:“贵族要用,亦是要防。父上,若是……”
后面的话没说。
世间就存在一个真理,臣下不是没有完全忠心的人,现实的是忠心的人地位一般不会太高,一旦地位高了则是不可能会有绝对的忠心。
君主与臣子的关系很实际,君主掌握了赏罚的权力,臣子之所以对君主忠心是他们有想要获得的东西。
吕武刚才说是险招,暗指一块过来的解氏等有实力的家族可能会脱离,甚至在某天进行跳反。
所以了,一开始吕武真不想接受,才会操作解氏也跟着建国。
不压制属于不可能,倒不是吕武作为“始作俑者”忧虑出现“其无后乎”,害怕某天哪个大臣有样学样。主要是他不是想走“老路”,要的是开创一个崭新时代。
有那样的理想,吕武的选择不是等稳定下来再执行新制度,立国初期就快刀斩乱麻将事情给办了。
“寡人不立太子,非是对你不满。”吕武的确还没有设立太子,他看向吕阳,说道:“你过往有军功,我家立国迎来新局,需得再立新功,成就我家制度。”
要尚武?现在的时代根本不缺血性。
更需要的其实是一种惯性,再以制度确定下来。
老实说,没有第一时间被册立为太子是让吕阳多想了一些,心情也是抑郁了好些日子。
现在听吕武讲缘由?一下子让吕阳的心情放松了下来。
“汉家需有新制度,以为万世而谋。立国仅是寡人的第一步,寡人在时谋求东进,寡人若是不在,你亦不可停足不前,需以宇内一统大业为己任!”吕武说道。
关于要完成大一统这件事情,吕武从小就不断给吕阳灌输相关思想,倒是没有把吕阳给惊到。
鞭挞整个世界?吕武不会讲出来,死之前再以其它方式给后世子孙开拓眼界吧。
“欲成我家太子,不可无有军功,将成制度。”吕武笑了,过一小会才继续说道:“你率军往西,灭乌氏、空同氏,为立国献礼,亦为立太子位而贺。”
有这个制度,以后每一代的更替,或多或少都能开疆扩土一些吧?
让吕阳安心的是吕武没有大肆分封自己的那一帮兄弟,第一顺位继承人的地位也就没有遭到威胁。
关于这方面吕武其实在犹豫。
在“家国天下”的时代中,完全不让宗室掌权根本就是在自掘坟墓,哪天出了不忍言的事情,没有宗室力挽狂澜的可能性,江山肯定要落到了外姓手里。
吕武又害怕在立国的第一代人出现太多的纷争,搞得内部不净难以向外扩张,打算将目光放在第三代人身上。
他们这个新鲜出炉的汉氏没有人员众多的宗族,无法依靠隔至少一代的族人作为中坚力量。
不让第二代人过分掌权,当然是害怕出现相争,问题是吕阳没有感到足够的威胁,会自律且自强吗?
所以,吕武只能拿外敌来培养吕阳的锐气了。
认真而言,汉国不像那些老牌诸侯国,甚至跟范国和荀国都没得比,大量使用族人来掌权,防止异姓贵族的权力太大。
出了晋国这边的事,诸侯们对异姓的戒心上升到了最大的高度,有消息陆陆续续传过来,显示各个诸侯不是在清洗异姓贵族或是进行最大的压制。
他们是怕了,怕出现像晋国的结果,以前就仰仗公族,以后公族在各个诸侯国必然会更加得势。
吕武看到吕阳在思考,说道:“为父讲一则故事,你且细听。”
吕阳先是一愣,随后心中出现了跪乳之情。
尤记得还很小的时候,父子俩尽管相处的时间无法太多,只要能够相处吕武就很喜欢给吕阳讲故事。
吕武并不是单纯讲故事,其实是在进行教导。
这样的“故事”已经有几年没有发生在父子俩身上,今天复又重演怎么不会让吕阳被触动心中的柔软呢?
吕武这一次讲的是原版历史上秦国真正发生过的事情,只是会在一些名称上换个名字。
有那么一个国家的公室依靠“外来人”作为臂膀,然后让本国权贵的血都冷了。
几代君王一再重用外来者而打压本土权贵,为日后的分崩离析埋下了伏笔。
一名伟大的君王完成了前所未有的伟业,那个帝国却是闹了个二世而亡的下场。
“兵锋之盛,因何如此?”吕阳看上去有太多的不解。
有始皇帝在的秦帝国,谁敢说兵锋不盛啊?
吕武喜欢吕阳能够有疑问,不是只光听故事,说道:“事则多矣。”
大体来说就是没有册立太子致使“国本”未定,权臣和佞臣扶上大位的傀儡大肆戕害宗室,本该有的赏赐变成了嘴唇一张一合的口头承诺,相对要命的是一帮“国人”觉得国家兴衰与自己无关。
人心一旦离析,对国家的打击肯定是最要命的。表现在不愿意继续为了国家奋战,冷眼看着敌军杀进帝国腹心之地。
那个时候,应该作为帝国矛和盾的国人,他们估计是在想:“马勒戈壁!用的上的时候各种哄骗,该给的赏赐一毛不拔,甚至还多加剥削。老皇帝牛逼是吧?额不敢不听,轮到新皇帝是个败家子,额才不鸟你!”
然后,一位亭长带着少数军队轻易占领关隘,又轻轻松松逼近“帝都”玩了手兵临城下,依靠仅存血性干挺佞臣一党的第三代皇帝环顾之下发现了国人的冷漠,清楚难以抵抗的第三代皇帝被那位亭长派去的使者一阵忽悠就投降了。
第三代皇帝先把自己的地位降了,不再作为皇帝,降格成了“王”,再口中含玉,大庭广众之下肉坦,裹上白布条又背着荆棘,双手捧着放好各种印玺的盘子,率领仅存百官跪迎入侵者的时候,曾经不可一世的帝国轰然倒塌了。
吕武问道:“复国之恨必大,如复仇得成,其主残暴当将如何?”
吕阳知道答案,一旦宗法和礼法崩溃,肯定是上演各种人间真实。
随后就是项羽率领大军前来报复,各种欺凌和奸淫掳掠不说,临走前还大肆放火,以往的雄城和宫阙被烧成了白地。
吕武又问:“国人冷漠之下遭此境遇,再遇有仁慈名声且能言善辩许下利益之新主,当如何?”
吕阳还是知道答案。
旧主完犊子了?
楚军太特么不是人了啊!
哎呦?汉王来啦?要带着额们对项羽发起复仇?
那没得说,肯定先干“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事,再看看新王朝的成色,大不了就是再一次面对外敌入侵继续冷眼旁观王朝的崩塌咯。
吕阳在深思,辨别吕武讲这个故事的用意。
这个也是父子俩的老套路了,讲故事不光是听故事,后面还有考校的。
“父上。”吕阳说道:“需有班底,不可使班底骄横,亦不可使之心生背离?”
吕武点头,却是依然一脸的鼓励表情。
进入战国时代之后,肯定是到了一个讲“民心”的时代了。
问题是“民心”这种玩意说变就变,很考验一国之君对各方各面的掌控。
吕武见吕阳憋了很久没有讲新看法,心里固然失望,却是知道有些知识不是靠硬塞能成,只能暂时按耐下来。
“我家行前人未有之道,需谨慎,需大胆。”吕武为今天的谈话做了一个结尾。
没关系,慢慢来。
吕武觉得自己怎么都还有二三十年能活,有自己在就能压下一切不服。
有二三十年的时间足够吕武来教导吕阳,至不济就到了要入土之前,该剪除的全硬下心弄了,为新主扫清障碍!
“好像有什么不对?”吕武心里自己都觉得诧异,活得越来越有‘孤家寡人’的那个味了。
这不算是某种程度被“同化”掉,只能说是智慧生物就会有私心。
吕武肯定希望自己这一代是一国之君,子孙后代也会是。
他又很清楚不可能,王朝终有飞灰湮灭的那一天。
明白归于明白,忍不住为子孙铺路则是一种必然。而这其实就是活生生的人了。
“你且去罢。”吕武看向了远处的宫阙,心情一下子有些沉闷。
一家一姓的“天下”被证明会被扫进历史垃圾堆?要是现在吕武搞皿煮才是有病,还是病得不轻的那种。
另外,其实一家一姓也不一定会被扫进历史垃圾堆,到了现代还有很多“王国”的,只是大多数“王国”的国王成“祥瑞”了,失去实权而已。
吕武没有待在宫城。
实际上,新上漆的宫城味不轻,再来就是一些林苑还需要装点,怎么都要再过上半年左右宫城才能迎来主人的入住。
“君上。”葛存来到了大帐。
吕武正在观看各地送来的情报,抬头看向葛存,示意有话说话。
葛存说道:“谋求变法之诸侯渐多,我行新制度亦被视为变法。”
是啊,送过来的情报里面,提到试图变法的国家好几个呢。
老牌诸侯国中的宋国和鲁国就是喊着要变法的两个,宋国已经有实际的动作,鲁国则是光动嘴皮子。
吕武最为关注的是楚国有没有起了变法的心思,一旦楚国也跟着变法还取得成效,一定会让“东方世界”的格局出现大变化。
不论各国的变法是成功还是失败,等待有诸侯想试一试变法的成果,各国之间肯定会爆发战争。
汉国这边的新制度被认为是变法?这种看法没有错。
吕武对“东方世界”进入谋求图强的时代,看得比谁都更加清楚。
“最长五年,最短三年,消停期最多就这样。以后诸侯的兼并肯定会非常激烈,我要不要趁这几年的时间谋求巴蜀之地?”吕武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