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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振华到家的时候,林彤已经睡下了,门是从里插上的,他只好跳进院子里,去东屋的窗外小声的敲了敲。
林彤睡的很沉,没把她敲醒,却把西屋的徐晓婉给敲醒了。
老太太骨碌爬起来,下了地,啪的一声把门灯打开,在门里警惕的喝道:“谁?谁在外面?”
徐振华低声道:“妈,是我,振华,我回来了。”
老太太松了口气,把门打开,低声道:“振华啊,怎么这时候回来啊?吃饭了没有?还有晚上剩的饭,我去给你热一口去。”
徐振华着急回来,哪顾得上吃饭啊,就在车上和司机二人啃的干馒头。
不过,他也不觉得饿,现在他只想去看着媳妇,他拦住老太太道:“妈,我在车上吃了,你不用管我,快去睡吧!”
老太太听说他吃了,就指着锅里道:“那里面有水,估计还热乎着,你快洗洗吧!”她说着转身回屋。
徐振华在屋子里站了一会,才舀水洗漱,悄悄的进了屋。
屋子里一片漆黑,可他却好像能在黑暗里视物一样,轻车熟路的走到孩子睡觉的地方,注视了一会小妮妮,这才上炕,躺在林彤身边,一只手抬起来,犹豫了好一会,才搂住她,灼热的呼吸打在她的面颊,林彤睡的迷迷糊糊的,感觉到他的气息,往他怀里挤了挤,含糊着说了句“你回来了”。
这样迷糊可爱,徐振华亲吻着她的额头,低声道:“我回来了,小彤,对不起,对不起……”
林彤迷迷糊糊的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她伸手搂住他的腰,头钻进他的怀里,嘀咕道:“你不在家我一个人好冷。”
这是她向他撒娇要他抱时爱说的话,娇滴滴的语气让他听了热血喷张,可今天晚上,她的声音里带了些睡梦中的沙哑,而他的心思全在如何对她解释上,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紧紧抱住她,这让林彤迷糊的脑子有了些清明……
“你有心事?”
徐振华吃惊于她的敏感,可她问到头上,他却不能避而不答。
他犹豫着道:“小彤,老将军病了,病了很严重,当时我以为……”他声音顿了顿,有些低沉的道:“我答应了他,这辈子都不离开部队……”他声音里带着对媳妇的愧疚,“他说要看我能走到哪一步……小彤,我答应了,对不起,我又对你食言了……”
早在他说将军病了的时候,林彤的身体在他怀里就僵硬了一下,迷糊的头脑也完全清醒了。听到后面的话,她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她就知道会这样。
不过,怕是他这样愧疚,不仅仅是因为不转业了吧!要知道,她可从来没有要求他转业去地方,这一切不过是他自己的决定。她只是不让他再上战场而已。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紧,抬起头看着她,眼里已经没有了刚睡醒时的迷茫,而是一片清明,眼里的担忧明明白白的摆在他面前,让他不安,让他无奈,让他惭愧……
“我,我本来想着听你的,再不上战场了,反正我的战功足够我的升迁,到时候,我,我再好好干,”被这样了然的目光盯着,他的话越来越结巴,最后他长叹了口气道:“对不起,我刚接到命令,让我奔赴前线的命令,对不起小彤,对不起……”
他还能说什么?
林彤听了心里都凉了,当兵她不反对,上战场也上过多次了,那是战场啊,不是开玩笑,为什么一次次的要派他去?
此时的林彤心里很愤怒,她的手抓着他的胳膊,声音有些尖利又无措,“你,是不是又被什么人算计了?啊?你说话啊?不去不行吗?你答应过我的……”她的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来,声音也低下来,“你答应过我的……”
她猛地推了一下男人,转过身去,趴在枕头上呜呜的哭起来。
那是上战场啊,之前几次他都好运的,虽然受了伤却没有丢掉性命,可谁能保证每一回都这么幸运?
看她哭的这么伤心,徐振华有些无措的抱着她,在她耳边一遍遍的道:“小彤,小彤,你别哭,别哭,你放心,我会平平安安的回来的,一定会的,我还有你,有小念,有妮妮,我怎么会舍下你们呢,你放心啊,放心……”
林彤哭了一会就不哭了,她只是太担忧太害怕了,可她也明白,定下来的事情,没法扭转只能接受,她再哭下去也只会让他担心难过愧疚,却于事无补。
她抹了抹眼泪,声音还是有些哽咽的道:“我不哭,我才不哭呢,我告诉你,你都对我食言好几次了,要是这次你再食言,你要不给你平平安安的回来,我,我,我就……”
她这样明明伤心却强撑着的模样让他怜惜不已,他轻柔的吻着她的脸,她的眼,柔声道:“就怎样?”
林彤凶巴巴的道:“你要敢不平安回来,我,我就另外嫁人,让人睡你的媳妇,住你的房子,花你的钱,打你的娃,让你的娃管别人叫爸!”
徐振华瞠目,好半晌才怪叫一声,“不行,你要是敢,我,我就,我就打你的屁股!”
想想有那样的可能,他就觉得身体都是暴炸了,胸膛里有一股怒火在熊熊燃烧,他一翻身把她压在身下,恶狠道:“你敢!”
林彤哼了一声,下巴微微抬起挑衅的道:“我有什么不敢的?你要是平安回来,咱们啥也不说。你要是敢……”
她停顿了一下,喉咙里只觉痒痒的想哭,眼圈里的眼泪又落了下来,这后面放狠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她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抬起头,闭上眼迎着他的唇……
屋内不时的响起闷哼声和娇媚的呻*吟声,直到小妮妮饿的哇哇大叫,两声才气喘吁吁的分开。
徐振华把妮妮抱给她,林彤接过来,小妮妮饿坏了,小妮子气性变大了,很生爸爸妈妈的气,刚才她吭叽了好半天都没有人理她,非要她大声哭出来才过来抱她,哼,她还不吃了呢,饿着,看你们着不着急!
林彤又是哄又是把***往她嘴里塞,直忙的满头大汗,这丫头哭够了才委委屈屈的含着了,还是先吃吧,饿着自己的滋味不好受啊!
看女儿吃了奶了,徐振华拽过一旁的毛巾,擦了额头上的汗,“这小妮妮跟你似的,脾气都那么急!”
林彤斜睨着他,下巴微扬很是自豪的道:“我女儿嘛,能不像我?”她说着低下头逗妮妮,“你说是不是啊?要是像你爸爸,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往战场上跑,那还不得把妈妈吓死啊!”
这话说的,徐振华竟无言以对,他嘶了一声,心想怎么感觉有些牙疼呢!
不过,他在外面可以大声喊“他无愧于国家,无愧于这身这身军装”,可在家里,他真的没有底气跟媳妇大小声。
早上徐晓婉埋怨她,“昨晚上怎么让妮妮哭那么长时间?”
林彤心虚的说:“没事,你不是说小孩哭一哭有好处,锻炼肺活量嘛!”
这是徐晓婉跟她说过的话,老太太听了气的拍了她后背一下,“你这孩子!那也可不能让她哭那么长时间啊,昨晚上那哭都不是好动静了。”
林彤瞪了作祸的男人一眼,都是你,要不是你,怎么会让她哭那么久?
徐振华也心虚啊,不敢看岳母的眼神,生怕被看出些端倪来那可就丢人了。“那啥,吃饭吧,吃了饭我要去团里,下午估计新团长的任命就到了,我还得去交接一下。”
徐晓婉愣住了,“新——团长?”她扭头看向林彤,“啥意思?振华要调走?”
小念在屋里刚看了妹妹,听到这话也跑过来拉着父亲的胳膊嚷道:“爸爸你又调到哪儿去?”
徐振华脸带愧色的道:“妈,我接到命令,马上就要去前线了,我走以后,家里和小彤他们,就要你帮着照顾了。”
上前线?
徐晓婉的脸色变了。
以前徐振华多次上战场,但那些地方都称不上前线,而且,他是在部队直接就走,家里人并不知道他是在拿命搏。
可这回,前线二字明明白白的摆在这里,徐晓婉一下子想到当初战乱,她的脸色煞白,看了看他,又看看女儿,最后什么也没说。
这些男人,都要建功,都要立业,最后为难的受苦的还不是妻子儿女和家人们?
别跟她说什么保家卫国,国家有那么多人,怎么就轮到你去保卫?
此时的老太太和大多数人的想法一样。可想过之后,一生善良的老太太又觉得,振华是了不起的,他是舍小家为大家,可听着这心里咋这么不得劲呢!
人啊,就是这么为难!这么纠结!
如果是别人奔赴前线保家卫国,她会很感动。可轮到自己身上,还真是有些受不了!
那前线的枪子可不长眼睛,当初,她两个哥哥都去打仗,结果一个都没回来,要是振华有个好歹,这小彤和孩子们可怎么办啊?
老太太愁绪满怀,一抬头看到林彤无事人一样的吃饭,她一口气就哽在喉咙里,这孩子,咋心这么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