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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丹家住云沙中,耆车如水马若龙。
春来草色一万里,芍药牡丹相间红。
大胡牵车小胡舞,弹胡琵琶调胡女。
一春浪荡不归家,自有穹庐障风雨。
平沙软草天鹅肥,胡儿千骑晓打围。
旗低昂围声渐急,惊作羊角凌空飞。
海东健鹘健如许,上风生看一举。
万里追奔未可知,划见纷纷落毛羽。
平章俊味天下无,年年海上驱群胡。
一鹅先得金百两,天使走送贤王庐。
天鹅之飞铁为翼,射生小儿空看得。
腹中惊怪有新姜,元是江南经宿食。
《契丹风土歌》
萧总管〔辽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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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与此同时在幽州范阳城(蓟城)内。位于蓟北坊檀州街,由密使敬翔所下榻的一座宅邸高楼之上,突然来访的卢龙军新主李全忠,正在也与人比肩而立指点相谈。因为,从这里可以看见幽州最大的市里——蓟界市的种种风情面貌。
作为大唐扼控东北而威慑诸国的最大军事重镇和仅次三都以外的十要之一,幽州城拥有内外三重城郭十座城门,而与扬州广陵城、成都锦官城、荆州江陵城比肩的都会大邑。因此在这里也猬集了燕山南北最多的商人和坊市。
其中分工已经相当细化到米行、白米行、大米行、粳米行、屠行、肉行、油行、五熟行、果子行、椒笋行、炭行、生铁行、磨行、布行、绢行、小绢行、彩帛行、绵行、幞头行、新货行、杂货行、靴行等各色名目。
而作为燕地市场上最受欢迎,也行销数量最大的商品,这是锄、铲、犁、锤、刀、钩等各种金属工具及碗盏盆壶、镜生活器皿;因为这是周边各国诸部所无法自产或是品质低劣,而无法与之相提并论的拳头产品。
此外,就是作为无论是塞外各族的边市,还是东北列国当中都相当的硬通货——来自东南之地的大众茶叶了。因此,常年有大量来自周边地区的的契丹、奚族、靺鞨、新罗、突厥、渤海、乃至说不出名目的杂胡,与唐人杂居共处其间。
而这些形形色色的人群,又带来了各地所出的牛马、皮毛、角筋等大宗货物,松子、牛黄、黄明胶、白附子、蜂蜜等药材,虎、豹、熊、罴、野猪、鹿、麝、雉、貂、鼠、鹰、鹘等猎物,再到到铜、银、金沙、珍珠等奢侈品。
因此,在这些明显是优于唐地卖方市场的刚性需求之下,无论外间怎么征战纷纷和动乱不止,这里都能够保持络绎不绝的繁盛局面,而以市面上的抽税和直接经营的利益,成为历代掌管幽州的卢龙军一大稳定财源和进项所在。
只是,之前因为李全忠从塞外仓促赶回幽州夺权的急,与城内未得到消息而依旧忠于李可举家族的部分守军;很是冲突激烈的干了好几场。结果就是混乱中的兵火也波及到了蓟界市,而导致过火十数街被毁数百家。
因此,至今在绵延梯次的城坊之间,犹自还留有大片形同醒目伤疤与疥疮一般焦黑泛黄的残留痕迹。在这种情况下,大量自南方之地渡海而来的江东、淮南商人,就变相填补了其中的空白,也算是为受创匪浅的蓟界市补充和恢复了一些活力。
因为几乎是在很短的时间内,这些外来的商旅已经迫不及待在这些还未完全清理出来残垣断壁之上,迅速就地取材式的搭建起来了许多竹木结构的临时店铺和居所来;然后又在很短时间内完成与周边商家的互通有无,初步融合进了这处坊市当中。
想到这里,李全忠不由略带心情复杂而满是感喟的对着,明面上作为平卢军关系户兼员外官身的浙东大豪商,实质上为太平军的东南路商务代表兼外联主事,而组织了如此一番局面的领头人,浑身粗壮服色峻黑满是风尘色的索罗孟道:
“员外真乃神人尔,竟然能过劝得如此之多的豪商大贾协众而来,却是解了我幽州上下的燃眉之急了。。”
“节上过誉了。小人自然不敢居功,此乃是东南士民百姓齐心合力,也是完全信赖我家东主的之故啊。”
索罗孟却是意有所指的谦声道:
“说的也是,既然你家东主如此以诚待人,某家也自然不敢轻易辜负的;且尽管宽心。除了令我的牙兵巡守左右之外,还许尔等自备刀弓以为行走边地的权宜好了。。”
李全忠闻言却是哑然失笑道:
“多谢节上爱护周全了。。”
索罗孟拱手致谢道:
“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李全忠却是看似轻描淡写道:
要是在此之前,就算是初步决定倒向太平军李全忠,或许还会有那么点想法。但是在接到了河北南部后续传来的消息,以及亲眼见到了大举渡海而来的盛况之后,他也就变得毫无想法了;甚至对于这个新到手还未焐热的节帅权位,也不是那么看重和在乎了。
毕竟,相比正在自以平卢镇为跳板,正在辽东之地攻城略地的太平军势;这些仅仅是太平督府一声号令,就能够毫不犹豫蜂拥而至的东南商人;本身所代表的巨大资源汇集和动员能力,以及背后莫名的信心和乐观情绪所在,都是令他有所触动和心惊的。
尤其是他再次确认了作为河朔三镇的最南方,而横亘在中原腹地常年直面朝廷各路讨伐大军,把持地盘和权柄上百年而巍然不动的魏博镇,接连在太平军面前兵败如山倒的土崩瓦解;而号称掌握河北腹心精华的成德镇,也陷入危机朝不保夕后。
他平日里所要考虑的内容,也从从暨此从太平军方面索要更多的利益和好处,以维持住自己更多的在位和享受权柄时间;慢慢开始偏向于如何将这番眼看就是守不住的基业,比较合情合理的交出去,而为自己和追随亲信们争取一个比较体面而优容的退路。
毕竟,如今在来自河东道的代北和辽东之地、河南境内的太平军,从东西南三面步步为营的稳健推进之下,他就算是想要凭借卢龙镇本身的基础,进行负隅顽抗到底的希望也是越发的渺茫起来;难道叫他带着部下逃到燕山以北去与那些边塞藩胡为伍么?
这就是借助天下大势的堂堂正正之谋,让他根本没有多少产生反抗和抵触心理的机会。毕竟,他好容易才取代了故主李可举的位置,可不是为了让自己和家族变成史书上,轻飘飘的一条“不识天数”“悖道而行”的反面典型和无关紧要的记录。
所以,他大可以为此放下节帅的身段和矜持,就此上门主动拜访和请教对方;也可以在安史和建议之下,做出一些让人大惑不解的决定或是变相削弱之身根基的政令来。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争取一个王前驱式的机会;
比如出兵协助太平军在辽东的攻战,或是作为先锋进行攻打和经略契丹各族的准备,以变相消耗卢龙镇本身实力的同时,也为自己营造更多的筹码和获得新朝待遇的条件。
就在李全忠转念数想之间,就见一名亲信将弁在通传声中匆匆走上前来,而看了看在旁的索罗孟和敬翔,欲言又止却被李全忠瞪了眼,才恍然大悟的连忙开声道:
“启禀节帅,那已经抵达城外的契丹使团,不知情由的突然发作起来,还放火烧了三针驿,就此丢弃了仪仗器械,尽数散亡地方了。。”
“什么?。。竟还有这般变故,负责接引和陪同的人都是酒囊饭袋么!”
李全忠闻言不由皱眉道:
“如今,有司已经加派人马追缉,并使快马传讯沿途诸关了。。”
这名将弁又继续开声道:
“这还不够,传令出动我的捉生、射雁都和新编的铁马营以为追索,尤其是那耶律乙和述律氏,生死无论定要见到结果。。”
李全忠不由沉声道:
然后他又看向在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敬翔,然而这位年轻文士却是用一种胸有城府的语气淡声道:
“也无妨的,只要静待佳音就好了。。”
与此同时,例行在开春南下打谷草以为度过春夏不接的牛羊羸弱期的契丹八部,也在奔走外来各处帐落和牧地之间的使者高声传唱之下;所过之处人马嘶鸣的响应和聚集起来,又汇聚成了一道道向着王帐所在大青山而去的百川归流。
因此,在契丹王帐委任的夷离堇(军事统帅),并地接临近的悉万丹、何大何、伏弗郁三部酋长,还有东奚王的北山六部,相继发下并合对了相应的金鱼符;并在代表木叶山祖神的十二神纛面前,指天宣示狼头不动各部不退的盟誓之后。
按照大部每(聚)落出十五控弦士,小部每帐出一丁(自备弓马并乘从奴婢二人)的比例,最终汇编成为共计两万大军(不计输运物资和放牧的奴口、隶民),就此浩浩荡荡越过了辽河上游的浅滩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