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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一天之后,在潏水和滈水汇合处河口立营的野利氏族族长,白发苍苍野利赖明,也在满头大汗的看着远处厮杀和轰鸣声不断战场,而他儿子凸额编发的野利荣哥也在哀声喊道:
“大人,卫幕部、没藏部、峨山部都败下来了啊。。再这么下去咱们出阵的四千帐,就再没人剩下来了啊!!族里可是过半数的壮丁都在这儿了。。”
“再等等,只要我们抵挡住一时。。待到本部那边抄其后路,就能改变局面。。”
野利赖明却是犹豫道。然而就见一名信使飞骑而至又落马摔滚在地上,被人搀扶起来而厉声道:
“不好了部帅,往利氏那边也败退了啊。。南边的渡口上都是正在准备搭桥的贼兵。。”
“大人,再不退的话,咋们的人就走不了了啊。。”
野利荣哥再度苦苦哀求起来。
“可是,我部若是脱走了,那又如何对拓跋本部那儿交待啊。。留在阵前的儿郎又怎办?”
野利赖明略有意动,又忍不住摇头道:
“大人,若是野利氏折损了所有的部帐,又拿什么来指望拓跋大人能够继续履约啊。。什么官位名衔爵禄,什么牛羊田地,没拿到手的都是一场空的啊。”
野利荣哥却是摊手顿首喊道:
“至于阵前的儿郎,我愿带帐卫冲上一阵,好让他们自行四散脱走便是了,还请大人带领本部的辎重骡马先走一步啊。”
“也罢。。都交给你了”
犹豫了再三的野利赖明最后还是重重叹气道。野利荣哥闻言不由暗自露出一丝喜色,迫不及待的连忙顿首而出,趁热打铁使人吹响了点集部众的号角。
毕竟,与年纪渐大而越发保守和优柔寡断,显得暮气沉沉只知道随大流的族长野利赖明不同,他自认为锐意进取而欲以野利氏族有所一番大作为;
尤其这次是在南下讨贼之后,他们这些饱经北塞风沙和霜雪的党项健儿,不但见识到了官军的强势与残忍酷烈,也生平第一次见到了南方中原腹地的繁华与富庶。因此许多人的心思也产生了不可预料的微妙变化。
比如野利赖明就看到了追随拓跋氏族,在朝廷的旗号下继续追逐功名爵禄的好处,能够多多抄掠子女财帛会回去受用就依然是心满意足了。但是野利荣哥想到和渴求的却是更多。
比如脱开拓跋氏在党项八部对外一体行事名分上,对于各部隐隐的钳制和约束手段;就此从朝廷手中获得足够名分和权势的官职,号让野利氏族得以自专一地的机会;
乃至效法沙陀部的故事一般,就此远离盐州大沙渍边上的苦卤荒芜之地,在水草更加丰足,户口更多的广大山内各州,为野利氏族取得安身立命的一席之地。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能够掌握住族中最精锐的帐卫所属,也初步掌握住自己命运的主导权,而不只是个冲杀在前的区区先锋官而已。
野利荣哥如此思量着跨上坐骑,对着左右大声喝令道:
“此番阵前接应,一切听我号令,违者定斩。。”
他的话音未落,远处的战场持续已久的声嚣也突然一变,传出一阵阵号角和锣鼓声。而在野利本帐当中也有人急忙拿着令旗奔走出来,却只能追着忙不迭率先拍马而去野利荣哥一行的扬尘,而竭力喊道:
“大人有令,暂停行事,本阵兵马已至。。。”
在滈水下游,刚刚渡过河来而显得湿漉漉的大队人马之中,银州防御使拓跋思谏也看着远处集结起来,作出掉头迎战之势的太平骑卒,而对着左右慨然大笑着鼓舞道:
“还请诸君随我同心戮力,管教这些满脚是泥的南蛮子知晓,什么叫做真正的塞外健儿、横山劲骑?”
“愿从报效。。”
“杀贼。。”
“杀贼。。。”
然后,只见这些身穿镶钉甲或是铁片圈条甲、厚皮甲的党项藩骑,纷纷举起专利破甲的钉头长棒和投标,高声叫喊呼应着,瞬息之间就变成了扑杀而出烟尘滚卷的数条长龙。
然而,随后拓跋思谏就见到那些敌骑的对应,却是突然纷纷下马,而以坐骑为依托开始排成一道道墙式的横阵;他不由心中一动,却是想到了之前来自官军和别部的传闻。
说实在这些以装备精良而阵容严整,号称比官军更似官军的太平贼之中;有为数不少专以骑乘代步又具阵而战的步队,显然自己当前这些“骑卒”便是其中之一了。
不过,这些贼军的骑乘步卒列阵想要对抗和拦阻,之前那些装备杂乱而防护不全的别部人马也就算了,难道还想在自己这些长年追随征战在外的拓跋氏本部藩骑面前,故技重施么。
尽管如此在半数出击之后,他还是颇为慎重的下令从待机休整的剩余人马当中,再派两都(200-300员)藩骑,迂回绕过战场边沿以为包抄其侧后方伺机行事。然而才思量起来兄长之前尚未说透的言下之意。
虽然自从东山、平夏两部合流之后,拓跋部就越发一家独大而将其他氏族远远甩在身后,号称党项八姓之首的地位也再也无可动摇,以这次倾半出阵的万骑蕃落兵为例,几乎占据了八大氏族联军的三分之一强。
然而拓跋部虽大,但是历代说一不二的大首领也始终只有一位;其他的同辈兄弟姐妹就只能分到有限的部帐、丁口和畜群草场,作为附庸和支系世代繁衍下来之后,也就是小头人、帐下官,甚至是普通牧人的基本格局。
而在上一代大首领的十几个儿女之中,拓跋思谏算是拓跋思恭的同母兄弟,从小在一处帐落里长大,吃的是同一个乳母的奶水,因此也格外得到这位兄长的亲眼所加,而在即位之后引为臂助委以要任,自此追随鞍前马后不缀。
但无论如何,在经历的追随官军的一路征战下来之后,这位拓跋部落当中实至名归的第二号人物,也不可避免的产生了自己的心思和想法;而与那位只想好好得抄掠一番,继续统合、吞并和扩张自己在银夏绥节镇名下地盘人口得兄长产生了些许分歧。
毕竟,如今那些天威赫赫的大唐已然风光不在,而在它得中原腹地上尽是割据不臣的藩镇和沦陷于贼乱得州县。为什么自己所在党项族人就不能立足,而要在塞外的大漠荒野之间,继续为那些有限得草场水源世代苦苦相争下去呢。
因此,这次从征勤王对于他们这些暂且无望挑战和觊觎,年富力强兄长位置的同族血亲们,就不吝于看到另一个全新的机会所在和出路使然;
无论是率众投效与朝廷的麾下独领一路兵马,就此追逐功名和加官进爵,成为朝廷拨乱反正的新贵;还是如沙陀人一般的自持武力夺占得一片生息繁衍之地,都是大有可为的先例。
只是之前作为他们兄弟之中率先的榜样,曾经入朝为质并取得朝廷功名和官衔,却已经兵败罹难的拓跋思忠;又给他们多少敲响了一个警钟;尤其是这一次独自领兵三千见机而动的机会,轮到了拓跋思谏之后。
想到这里他不由的再度皱起眉头,因为远处派出去的人马依旧在还在原地厮杀纷乱当中,并没有能够马上结束战斗;看起来反而是被对方给缠绊住了一般。他不由冷然开声道:
“为何还没有突破敌阵。。难道要令我贻误战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