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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闷的场面使人一种窒息的感觉。突然,宋刚哈哈一笑,“朱县长,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呀?是不是不好说呢?”
朱县长看着宋刚,紧张而又迷茫,说:“市长,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您就直接批评我吧,我真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
宋刚笑着问大家:“你们说,朱县长哪里错了?他说他没有做错什么事,你们说,他做错了事吗?”
满桌的人都愣了,不好怎么接他的话,不过,不久还是有人接话了,“对,朱县长应该是有错的,嘿嘿,人无完人嘛,有错改了就好了。”有了第一个人说,接着就有了更多的人说,“对,人无完人,知错就改,市长也是吃五谷六米长大的,朱县长平日里工作也不错,市长会原谅的。市长,看在朱县长平日工作还比较努力地份上,他有什么不对,还是请您遮瞒遮瞒吧。”
黄涛突然冒出一句话,他说:“宋刚是头猪,朱县长,你怎么不这样骂他呢?我来帮你骂他,他本就是一头猪,蠢猪。朱县长,你也来几句。”
众人一愣,黄涛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宋刚是头猪?一想,乐了,有人当着众人的面骂宋刚,有的戏看了,心里笑起来,可是,谁也不敢笑出声来。
可又一想,不对,他怎么不可以骂?他们是兄弟嘛,什么玩笑开不得?他骂得,咱们可骂不得。朱县长忙说:“书记您开玩笑了,我们都很尊敬市长,怎么可以骂他呢?再说,我当县长肯定也不是事事全对,有很多的不足,这肯定是难免的。市长,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您只管说,当着大家的面批评,没事,我受得了。”
黄涛接着说:“朱县长,我为什么说宋刚是一头猪呢?他本就是一头猪,你想,他竟然问你喜不喜欢女人,这么蠢,不是猪是什么?难道他就不喜欢女人?我说,他还是一头公猪呢。你知道么,江城离临江总也有几十公里吧?可是,这几十公里路,他几乎是每个礼拜都回去了,回去干嘛?嘿嘿,想他的女人呗。所以,你们说,他问朱县长这个问题,他是不是一头猪呢?黑猪样的蠢,你们说对不对?”
没人回答,谁也不会回答,不看黄涛,也不敢看宋刚,闷着头吃饭。黄涛又说:“朱县长,我帮你骂了他,还有人敢骂宋刚这猪的?”
半天,有个人说,我敢骂。大家一看是郝子华。他说:“我说,宋刚是驴卵。今天上午开会,他竟然不肯作报告,你们说他是不是比驴子还倔强呢?所以我说,他是驴卵。没错吧?黄涛。”
黄涛说:“没错,他这驴卵差点让我这主持人下不了台,要是我也和他一样倔强,我也不主持了,那这会议怎么个开法?不会出大洋相么?李有钧省长那还下得了台?对,对,郝县长骂得对,他是驴卵。你们还有谁敢骂的?傅县长,你敢不敢,你应该敢,一辈子都是个副字,你不但敢骂宋刚,你连你老子还敢骂的,怎么不敢骂呢?我听说,你经常骂你老子,说,什么姓不好姓?偏偏姓傅,让你一辈子也脱不了一个‘副’字。”
傅县长“呵呵”地干笑了几声,笑得很勉强,骂宋刚?实在不敢骂,不骂?前面有两个已经带头骂了,不骂也不行了,于是说:“宋刚市长是我们尊敬的领导,黄涛书记要我骂他,有点勉为其难,那我还是骂两句吧。我说市长是一头牛,一头老黄牛。嘿嘿,我可是骂了哟。你们说,市长是不是一头老黄牛?”
立即响起了一片的附和声,“对对,这骂得好,骂得恰当。你为临江市人民甘当老黄牛,我们就是要学习这种老黄牛的精神,吃得苦、耐得劳,任劳任怨的。”
宋刚哈哈大笑起来,说:“你们骂得我好,都恰当。你们骂来骂去,无非就是骂我宋刚不是人,是畜生。再骂,再骂吧。”
众人一听,脸色都微微有些变了,骂市长不是人,是畜生,那还得了,忙说:“不是这意思,我们觉得您为临江人民付出了很多,真是和老黄牛一样,有句话,俯首甘为孺子牛嘛,是这层意思。”
宋刚说:“猪和驴卵那又何解呢?总不可能说,这猪和驴卵也是褒义的话吧?你们骂我也够凶得了,好难听的。不过,你们说我是猪也好,说我是驴卵也好,反正都是几个朋友,怎么骂也是自己小圈子里的人,无所谓。我们说了今天不谈公事,既然不谈公事也就没有市长、县长、书记之分了,随便你们怎么骂我,我也无可奈何。还有,今天都不得假正经,那我们就把自己的不正经一面亮一亮,行不行?刚才我问朱县长就是看他是不是假正经,朱县长,你说,你这杯酒该不该罚?”
朱县长这时才明白宋刚的意思,忙说:“该罚,该罚。”
“那你承认你喜欢女人罗?”宋刚笑着问。
“承认,承认。有时候看见漂亮女人不免也会多看一眼,只是有贼心没贼胆而已,嘿嘿,人之常情吧。”朱县长说。
宋刚说:“我今天请你们吃饭,就是想和你们亲近亲近,你们一般都不太愿意跟我亲近,我倒是在琢磨这事,为什么各区县的头头们不太跟我亲近呢?是我这人讨嫌呢还是大家不敢亲近我,我左思右想啊,终于有了一个结果,一是我这人确实有些讨嫌,二来呢,我平日里假正经多了点,所以,我决定呀,我不再假正经了。要不,终归有一天会变成孤家寡人的,一个朋友都没有了,就像黄涛一样,也恨得我要死,骂我是猪了。咦?你这郝子华也是,马我是驴卵,那也太难听了一点。”
傅县长说:“宋市长这话太客气了,太谦虚了,说实在的,您没有假正经,您本就是正经人。不过呢,我们说实在的,内心有些怕你,当然,这是敬畏,是您的威信高。”
宋刚说:“今天,大家都别客气,讲话粗鲁一些,别文质彬彬的好不好?我提议,朱县长是个厚道人,你今天先来个不正经的给大伙瞧瞧。”
朱县长这可犯难了,平常自己也是个老八股,突然要自己不正经,真还有些难,想了想,说:“我实在不好怎么个不正经法,那我就讲个不正经的故事吧。有一对中年夫妇,生了二个非常美丽的女儿,但是他们一直想生个儿子。他们终于决定做最后的尝试,经过几个月的努力,皇天不负苦心人,这位太太怀孕了,九个月之后,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小男孩。这位快乐的爸爸冲到育婴室要去看他新生的儿子,却被他所看到的吓坏了,他的儿子竟然是他生平所见最丑的婴儿。他跑去见他老婆并告诉她,他绝对不可能是这个婴儿的父亲,并且很凶恶的责问他老婆:‘你是不是背着我偷汉子?’他老婆很甜蜜的对他笑著说:‘这一次没有。’”
大家哈哈地笑着,说:“朱县长平日里也是假正经,偷汉子的话说得这么顺溜,你肯定给人偷了。只怕那两个女孩是你的吧?”朱县长说:“不是,不是,是你们的还差不多。”
宋刚说:“我看可能不是朱县长的,可能是傅县长的,要么就是黄涛的,要么呢是郝子华的,也可能你们自己也搞不清是谁的了,那他们就干脆就跟你们三个人姓吧。有个女人生了个小孩,请人给他的孩子取名,取名的先生问她,孩子的爸爸姓什么呢?那女人说,不知道。那先生很奇怪,你怎么会不知道呢?那女的说,怀孕的那天和三个人做过,一个姓高,一个姓孙,一个姓邓,搞不清是谁的了。那先生一琢磨,呵呵一笑说,有办法了,把这几个人的名字拆开了,就行郭吧,他们每个人都贡献了几滴水,那就叫郭均海吧,意思是这三人每人几滴水。这里有姓高、孙、邓的吗?噢,没有,没你们的份。”
接着,又说了一阵黄段子,起先拘谨的气氛轻松了许多,宋刚想,还得说点正事,可自己刚才又说了今天不准谈工作,想了想,说:“今天在饭桌上我们就只聊闲话,等会想单独聊聊的呢就请到我房里来吧。刚才黄涛骂我是驴卵,你们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骂我吗?我那天骂他鸟毛都不值,他今天骂我是驴卵,其实他是想做鸟毛,紧紧围绕在鸟的周围。”
众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就连老八股朱县长也哈哈笑起来。又说了一阵玩笑话,众人心里都很高兴。高兴的原因自然与现在这种氛围有关,宋刚似乎有意接纳他们成为圈子里的人,这当然是值得高兴的事,但是,更主要的原因是宋刚明示了,今晚可以到他房里坐坐,这是接近领导的最佳机会。
作为在官场上混的人,有几件事都是值得自己高兴的,从层次来说,从低到高,依次是:你被评为先进;领导在正规场合表扬你的工作很不错;领导说句“有空就到我这里来坐坐吧”;看见你时笑眯眯地说上一句“你这家伙做得还真不赖呀”;责备你说“你怎么还没请我吃顿饭呢”;冲你说“今天我家乡来了几个亲朋友好友,你帮我埋下单吧”;背着人对你说“到哪里玩几天去”;人事变动时问你“你有没有什么人要照顾吗”;偷偷地吩咐你“你当我看着点他,有什么异象几时告诉我一声”;一副苦脸对你说“我这几天不舒服,你陪我几天吧”;……越到后面,你进入他的圈子就越深。
混官场的人也有很害怕的事,最怕的事就是领导对你不理不睬;对你的成绩视而不见;对你的献殷勤不冷不热;对你的汇报他聊他的天或他做他的事;对你的请示“嗯嗯”应付;……
因此,做下属很苦很累,领导的一个表情一句话,可以让你兴奋不已,眼前的天空阳光灿烂;也可以一句话,一个表情让你全身冰凉,眼前一片灰暗,前途无光。
现在,宋刚说了,你们可以到我房间来聊天,那怎么不值得不高兴呢?
自然,这一晚,宋刚是送走了一批又来一批,忙得不亦乐乎。那些人满怀希望进来,充满憧憬出去,一个个心里甜滋滋的,好不幸福。
朱齐,自然也来了,他在县长里面算是最木讷的一个,可他也来了,有些诚惶诚恐,可是,他同样是愉快的。
“市长,您的能力、魄力、智慧,我从内心来说,我们对您非常的敬佩。我朱齐在梅县的时间不长,工作做得不好,还请您多多指点。这次,你选择在我们这里组织学习活动,对我们来说是莫大的光荣,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您尽管吩咐。”朱齐对宋刚说。
宋刚知道,这老实厚道的县长不是在唱颂词,不是虚心假意,他说的是内心话。可是,宋刚不好对他多说什么,宋刚看着这厚道的人心里难受,因为,这位县长很可能会成为替罪羊,他是这次行动的牺牲品。宋刚能够做到的,只能是争取让他到市里任个部门负责人。他走了以后,谁来接任梅县的县长?丁俊军?太年轻,只怕会有阻力。
想到这里,宋刚说:“朱县长,您对官场的态度怎么认识的呢?譬如说,有的人官运好,有的人官运差,您觉得这‘好’和‘差’对人的重要性怎样?”
朱县长想了想,说:“当然,走上了这一条路,自然都希望官运好啦。但是,人生不如意的事常十有八九,不如意又能如何?我觉得,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可以了。不过,既然吃上了这碗饭,人总是会想方设法让自己的仕途顺畅一些,因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一倒霉,看热闹的多,就连自己亲近的人也会背你而去,那是很惨的事。”
宋刚说:“你说得很实在。要是有时候不得不背上黑锅,成为某事的替罪羊,你认为他应该怎样对待这种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