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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悲哀的是,他觉着,他家主子爷那体面,早早晚晚,都得被茅房里那丫头给折腾光。
……
又一个时辰后。
服过李邈熬好的汤药,又跑了三两次厕所的夏初七,有气无力地半躺在赵樽暖阁里的紫檀木椅子上,看着面前一盅热气腾腾的乳白色炖汤发愣——这汤看上去很美味的样子,可她还在拉肚子,怎么能吃?
看了赵樽一眼,她犹豫着拿勺子舀了一勺。
把心一横,她喝了一口,咋巴咋巴嘴,“啥汤这么黏糊?”
她问他的目的,当然是没话找话。
“花生炖猪蹄,都过了油的,不腻。”
那冷了许久的爷们儿,难得开了尊口,一板一眼的黑着脸回答了她。夏初七轻声笑了一下,咧开嘴,连续说了三个“好”字,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往嘴里送了一勺。可还没咽下去,却听见他淡淡补充了几个字。
“吃了长奶。”
“啊噗——咳咳咳!”
一个没有忍住,她就喷了,呛得咳嗽不已。
“我说爷,咱能不在吃东西的时候开玩笑吗?会死人的知道不?”
“爷说花生炖猪蹄长奶,你激动什么?”
盯着他一本正经却非常欠揍的冷脸,夏初七的手心很痒。
她想揍他。
不过,既然这位爷又有了恶整她的兴趣,那她就配合一下好了。她可不喜欢天天和祖宗爷置气,烦都烦死了。既然他想下台阶,虽然矫情了一点儿,别扭了一点儿,可只要两人能够暂时达成战略同盟,修复好合作伙伴关系,她也不爱计较这点破事儿。
“为什么不喝了?”她在愣神儿,赵樽又问了一句。
“喝汤用给银子吗?”她贱贱的笑着,面色有些苍白,可语气里,却是带了一点讲和的意思。
“不必,爷赏你的。”他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这么好啊你?不太敢相信也?”摆出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来,夏初七笑眯眯的瞄着他,正搜罗着脑子里的谄媚台词,然后全面开启国共合作,却没有想到,对赵樽来说,没有更狠的,只有最狠的,又给她来了一句锥心窝子的话。
“汤是爷早上喝剩下的,倒了怪可惜,不如喂了你。”
“啊噗——咳咳咳!”他也要长奶?
再一次被呛得咳嗽起来,夏初七咽了好几次唾沫,才从汤盅里抬起头来,抹了一下嘴巴,没好意思问那句话,只叹着气摇头,“爷,你也太缺德了吧?知道我腹泻要禁食,还给我整什么花生炖猪蹄,故意装大尾巴狼来整治我。行,姑娘我忍你,可您也整得太没诚意了,居然还……拿吃过的给我?”
半讥半讽的说完,她重重哼一声,却见他面色一变,好像压根儿就不知道腹泻需要禁食似的,心里的火气又小了一些,“好了,您也甭给我道歉。我这个人最和善最有爱了,我宰相肚里能撑船,不与您计较这点小事。只如今我身心受损,您得赔我一点银子才对吧?”
见她提起银子,赵樽的脸色好看了一些。身子往椅子上慵懒一靠,他漫不经心地拿起面前的茶盏来,用茶盖拂了拂水面,小啜一口,慢悠悠地问。
“要多少?”
“我心地善良,不坑人,就把刚才的草纸钱抵销了吧。”
“可以。”赵樽眉梢微微一挑,就在夏初七眼睛发亮的时候,他突然重重放下茶盏,冷不丁地瞄了过来,眸子里似有些跳动的火焰,“在谢氏那里,又赚了多少?”
她与谢氏说话的时候,都没有人在边上。
丫要不要这么会猜啊?
瘪了下嘴巴,夏初七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怎么她好像成了这位爷的赚钱机器了?
“就一百两。为了这一百两,你看我吃了多少苦头,你忍心分赃么?”
“一百两。”淡淡地念了一下,赵樽挪了挪椅子,坐得离她近了一点,这才冷冷地盯住她的,语气幽冷地说:“一百两银子,你就把你家爷给卖了?”
卖他个大头鬼啊!
她什么时候卖他了,不就是留了个侍妾么?
忍住想要吐血的冲动,她抚了抚不太舒服的肚皮,伤感着又要飞出去一半的银子,牙根儿痒了又痒,还是假装正经地“哦”了一声,耷拉着脸,装温驯。
“又不是留下来你就要睡她,急什么?”
赵樽的脸更黑了,“好好说话!”
“我怎么没好好说话?行行行,分你五十两好了。够公道吧?”夏初七翻了个白眼儿,放软了声音,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银子拿到了,谁都不许再翻旧账了,好吧?”
一句话,包含了双重意思。
不许翻旧账,也包括先前她出去的那档子事儿。
她心知这货一定能够听懂,可瞧着他还是一副高冷的姿态,黑着脸也不吭声,不答应,也不拒绝,好像怒气未消的样子,有些吃不准他的心思。
不是她不想交代,只是与赵绵泽见面的事,还有她做这事的目的,一不小心就会牵连甚广。她不想让他觉得她在利用他,她也不想一旦她出了什么事会牵连到他。要知道,干复仇这种营生,分分钟都有可能会掉脑袋,他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见他不答,她索性继续低头喝汤,喝得个“呼噜呼噜”的响,听上去格外的招人恨。可只喝了一口,赵樽就把汤盅给夺走了。
“还喝?”
她佯做不解地抬头看过去,“做什么?你也要喝?”
“你家爷不喝人剩下的。”
赵樽推开汤盅,转头看向装着不存在的郑二宝,语气不善,“收拾了下去,罚俸半年。”
“主子……爷……奴才……冤啊……”
郑二宝觉得自家实在太委屈了!
他只不过用他为数不多的与小丫头们打情骂俏来的经验,告诉了他家主子爷一句话,那楚七身子不舒坦,不如给她炖汤补补,兴许对她身子恢复有好处,完全是出于好心啊,结果怎么人家两个人打架,火烧得旺旺的,却全落在他的脚背上?
郑二宝下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没了汤,也不好喝茶,腹泻什么都不好吃,夏初七搓了搓手,有些无奈,左右不是地瞅了赵樽半天,心里一阵敲鼓。她不晓得自个儿说的“不翻旧账”他同意了还是没同意。想想,她觉得有必要把巴豆的事和他说清楚。
“五豆粉的事是我干的,这个你知道,因为我看不惯东方婉仪,想让她出出丑。但巴豆的事,真的与我无关。你想想,我也不可能指使得了谢氏的丫头。”
轻唔了一声,赵樽的声音有些凉,情绪难明。
“爷到希望是你。”
夏初七眉梢跳了一下,“谢氏又没惹我,我是那种下软刀子的人吗?”
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赵樽没有说话。
夏初七歪着脸打量了他片刻,只见他黑眸深深,面无表情,愣是让人猜不透心思来,不由使劲搓了搓额头,这才不徐不疾地又说,“你没怀疑我便好。其实,你先前不应该杖毙了玲儿,可以审的。”
“妇人家的事,爷懒得过问。”
挑了下眉头,夏初七突然一笑。
“也是,让你一个大男人见天和女人们掺和在一处,确实也不得劲儿。爷,我觉得你这个后院里吧,需要一个大管家了,专门安排你这些如夫人们。还有那三公六卿们隔三差五送来的、皇帝高兴了赏赐的、娘娘们更年期到了指派的美人儿们……”
赵樽眉梢挑得更高了,“阿七的意思是?”
夏初七故意摆着一张正经脸,和他玩笑道,“爷,不如我来兼职?”
“兼职?”
她笑眯眯地解释,“就是做医官的同时,顺便干这个活儿的意思。”
“你说的,那是晋王妃的活儿。”
这句话他说得很慢,也很冷,一字一顿,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却是把夏初七给说愣了。
他是觉得她僭越了吧?
停顿了片刻,她揉了揉僵硬的脸,仍旧带着笑。
“开个玩笑而已。三年之约有效,你随时可以找王妃回来。”
双眸危险的一眯,赵樽的脸更黑了。
天色渐晚。
夏初七再次回耳房的时候,拖着发软的腿,在李邈小心翼翼的搀扶下,不由咬牙切齿。到底躲在背后整人的会是谁?是月毓,是东方氏,是魏氏,还是谢氏自己?
她先人的。
都他妈要过年了,这两三天不能好好吃东西,简直倒霉透了。
“楚医官,你回来了。”
一个灯笼停在耳房的门口。
灯笼的光线下,是两张女人的脸。
一个是掌着灯笼的丫头佩儿,一个是身形瘦削的谢氏。
谢氏不像白日里见到那样披头散发,穿了一身素纹偏襟小袄,头上戴的珠花也很素净,看上去年纪虽然不大,却挺有古典淑女的味儿。在赵樽的三个如夫人里,夏初七觉得这谢氏虽不是顶顶漂亮的,论长相和身段其实都不如东方婉仪,但清贵的气质却胜出她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