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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两?凭什么?”夏初七气得声音尖了起来。
“若你寿命一百岁,便能再活八十五年。如此一来,每年便得五两八。六两给你,不用找补了。”
“你……王八蛋,老子和你拼了!”
一种被侮辱了智商的恼意让她差点儿没有背过气去。一时激动难捺,血液翻腾,她顿时化身尖利的小野狼,忘记了“装乖卖傻混人生”的古代女人生存守则,往赵樽身上扑了过去,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可奈何她个头儿实在太小,脑袋只及到人家的肩膀,明显不是对手,跳了几下只有逮了他写字的手,死死咬住了手背。
“啊!爷!”
月毓和梅子吓傻了。
她们哪里敢想,一个女人敢咬他们家主子爷?
赵樽却没动,冷冷的眸子落在她头顶,不知在想什么。
冷!屋子里一阵冷寂。
直到夏初七嘴里尝到血腥味才清醒过来,这不是现代法制社会,而是皇权至上的封建王朝,而她咬的人还是一个高高在上的领兵亲王。悻悻然放开了嘴,她心虚地瞄他一眼,却见他不疾不徐的收回手,一双黑眸如古井里的水,半点波浪都没有。
“果然狗投的生。”
琢磨不透他的心思,夏初七想到自己和傻子两个人的小命儿,声音放软了,姿态放低了,讨好似的在他手背上抚了抚,乖顺得像一只猫儿,“爷,不碍事儿啊,小伤,小伤……呵呵呵,误会,纯属误会!”
“下次……”他声音极低沉,有着一丝难懂的喑哑,“决不轻饶。”
吁!
居然不计较?还允许有下次?
不等夏初七好好喘气思考,外头传来郑二宝气喘吁吁尖细嗓子。
“爷!出事儿了!”
接着,那厮风一般冲了进来,带了一脑门的冷汗。
“爷啊,炸了,炸了。送到神机营那个奇怪的东西,它炸了,还伤了人——”
夏初七心里一惊,赵樽却只是淡定地摆了摆手。
“备马,去神机营。”
说罢大步往外头,见她发傻,又回头皱眉一喝,“跟上!”
王爷骑着马,英姿潇洒。
小厮跑着步,可怜巴巴。
一行人出了西号,速度极快地往驻扎在驿站东边约摸三里处的神机营而去。夏初七还穿着那一身绑了小腿的怪异男装,跟在赵樽的马屁股后头,放开脚丫子才跟得上节奏。刚入神机营驻扎地,便见数百名擐甲披袍的兵将等候在校场上,显然早已得到了晋王殿下要来的消息,只等赵樽骑战马一现身,便齐刷刷跪地行了军中大礼。
“参见晋王殿下!”
赵樽冷冷地端坐马上,姿态高华,贵气逼人。
“起。”
“谢殿下!”
山呼海啸的声音里,夏初七一直在打量这神机营。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从装备看到纪律,她便可以肯定,这是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在冷兵器时代,军队的纪律几乎决定了他的战斗能力。由此可见,赵樽不止皮相好,治军还是有实力的。
“陈大牛,情况如何?”
他冷声刚落,队伍前头便出来一人,身形高大健硕,一件寒光闪闪的黑甲穿得威风凛凛,头盔上的红缨随步生风,只见他上得前来,按了腰刀单膝一跪,抱拳道。
“回殿下,那家伙利索啊!炸出了一个三尺深坑,吴参将的一只腿都炸没了。”
赵樽浅眯一下眼,踩了马蹬跃下来,没有看夏初七一眼,却十分自然地把手上马鞭递给她,“走,看看吴参将去。”
陈大牛黑脸涨红,再次抱拳行礼。
“殿下,是属下照管不利,俺自愿领受二十军棍。”
陈大牛性子实诚,为人极认死理。虽说斗大的字儿不识得几个,可自打他十五岁入营开始,行军打仗便毫不含糊。后来更是随了赵樽南征北战,立下了赫赫军功,也凭着他那一股子虎气,坐上了金卫军左将军的位置。
冷冷哼了声,赵樽瞄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拂下衣摆。
“前头带路!”
夏初七紧跟其后,见周围将士纷纷低垂着头,不敢正眼看他,心下不由恻然。
果然是一只活阎王。
正思忖,却听“阎王”冷冷道,“那物件叫什么名字?”
夏初七差点儿被口水呛着,轻咳一声,压着嗓子道,“粑粑雷。”
“粑粑……雷?”
步子微微一顿,赵樽显然不太明白,眼神剜了过来,“说明白。”
“其实就是,那什么……大便……噗……”
吭哧吭哧着,夏初七憋得小脸儿很是扭曲。
赵樽的脸黑了,“哪儿学来的,又是祖传?”
她能说是红刺教官传授的土制武器吗?
那天她找铁匠做了收集沼气和提取过滤的装置,而沼气的主要成分是甲烷,也就是俗称的瓦斯。瓦斯爆炸的威力,炸出个深坑来不稀奇。只不过比较稀奇的是,她在里头放了大便,原是用来恶心赵樽的,哪成想却祸害了别人?
歪抽了一下唇角,夏初七考虑了片刻才抬起眉眼,用只有他才听得见的声音吹牛。
“你还别说,也就是姑娘我心地善良,才用粑粑雷招呼你们。要是换成原子弹、氢弹……哪轮得到你来欺负我?什么是原子弹,你懂吗?”
他目光威严冷漠,脸上却写满了问号。
夏初七故意眨下眼睛,奚落道,“可惜了,以你这智商,恐怕很难理解。”
赵樽沉下脸来,“回头再治你。”
金卫军治军严明,军事医疗也十分看重,仅神机营里便配有两名医官。
几个入得帐内,只见躺在架子床上的男子,浑身脏不溜秋的像被人泼过粪,屋子里也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粪便味儿,把人给熏得直皱眉头,却又不敢掩鼻子在晋王殿下面前失了仪态。
屎气满屋,赵樽却高贵得紧,负着手瞟向夏初七。
“去,看看他腿伤如何。”
夏初七愣了下,指了指自己,见他肯定地点头,这才不情不愿地应了。
“是。”
她没有想到赵樽会让她来瞧病,不过,先不说她本身就是医生这事儿,单说那粑粑雷是她自己制造出来的,如今伤了无辜的人,还炸断了腿,她也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查看了一下伤患的腿,她慢慢往上摁,“此处可有痛感?”
“嘶……啊……”那人低低呻吟,“痛。”
那呻吟声一入耳,夏初七差点儿骇得尖叫。
这个吴参将居然是那天晚上在马号里搞基的其中之一。
几乎条件反射的,她猛然回头看向赵樽。只那人却面色如常,冷峻酷烈,似乎压根儿就没有察觉出来他的参将背叛了他。
可她却突然觉得——他知,他一定知。
甚至于,就是他不方便明着出手,才故意下的暗招。
从神机营回来,赵樽去了驿馆院。
驿馆院是一个南北纵列的三进院落,正房的华堂成了他的临时议事厅。
夏初七这会儿已经换上了她的工作服。一袭青黑色直裰、一顶罗帽、一双布鞋、腰上系一根布带,作传统的小厮打扮,站立在赵樽的身侧,正式成为了晋王爷的仆役。
赵樽面色冷厉,正皱眉部署着在乌那国边境的筑关设防。
下头的军校约摸十来名,一个个坐姿端正,肃静无声。
让夏初七郁闷的是,他们面前的案几上都摆着果盘,那果香味儿快把她胃里的馋虫都给勾出来了,却只能站着一动不动,任由肚皮‘咕噜咕噜’地叫唤。
自打她签了卖身契,便成了他的人。更准备说,成了他的家奴。
封建社会果然没人权啦!
她可怜巴巴咽着哈喇子,时不时捏下指头,搓搓手心,觉得时间比乌龟爬得还要慢。
终于,在她腿脚快要酸麻得废掉的时候,那“冷阎王”淡淡瞥了过来。
夏初七眼睛一亮。
该不会瞧她可怜,让她啃俩水果吧?
可“贱人本性若能改,箩筐也能罩大海”,赵樽只指了指自己肩膀,冲她使了一个眼色,却又扭头与他的将军们商讨起方案来,哪里管她的死活?夏初七气得深呼吸一口,问候了几遍他赵家的祖宗,才将双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替他揉捏起来。
她憋屈啊!她夏初七是一个人才啊。
医术、军事、战术……她什么都可以干啊。
难道他没有发现吗?
难道他买她回来,就为了干这种奴婢干的粗活?
一直捏啊捏,揉啊揉,她都恨不得拆掉他的肩膀,他们的军事会议才总算结束了,随着那十来个挂刀披甲的将军们退出华堂,赵樽像是乏了,懒洋洋地倚在南官帽椅上,轻抿一口郑二宝递上来的清茶,阖着眼睛养起神儿来,似乎早就把她这么一号人物给忘了。
夏初七一脸黑气,憋不住了。
“喂!”
没有睁开眼,赵樽声音里有着疲惫的沙哑,“叫爷。”
暗自磨牙片刻,她才低低服了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