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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村位于黔贵山区,属于亚热带和热带的混合区,十月秋燥的余威还没散尽,山里也没有什么好消遣,村里人都喜欢在饭后,在屋外纳会儿凉,等到屋里屋外的热气都散去后,再进屋睡觉。
诸家的爷孙俩吃晚饭那会儿,手脚麻利的莲嫂先将屋外的空地打扫干净,又盛了几盆井水,给晒了一天的地面冲了个凉澡,再搬了张竹藤椅,支在了外头。诸时军进了山后,几十年的看报纸的习惯也被迫中断了,只能是靠着那架收音机,听些山外的热闹。
诸小鲜跛腿的不治而愈,让诸时军老人多年压在心上那块大石搁下了。他今晚的胃口很好,一口气吃了三张玉米烙大饼,要不是山村里买酒不方便,老人怕还要喝上几杯,莲嫂收拾碗筷时也显得格外高兴。
饭后,诸老爷子照着老规矩带着小鲜在周边走走,考虑到小鲜的腿才刚好,爷孙俩就近绕着四间平房散起了步来。
今晚的月色很好,不知是吃足了还是山里的空气的缘故,小鲜只觉得浑身舒坦,眼睛和听力也出奇的灵敏。连扑扇在月亮下的蝇子也看得一清二楚。
白天那场和东苗寨的小男孩打架的事,让小鲜没来得及细看莲嫂嘴里说得那棵梨树。月色如昼,小鲜看到灰蒙蒙的树干上隐约有光亮闪动,就脱了诸时军的手,蹦跳着到了梨树旁。
“小鲜,回来。你又贪嘴想吃梨子了?这会儿天黑,我明个让莲嫂搬张梯子摘几个下来,给你镇在冰水里,明晚就有得吃了。”诸老爷子还不适应小外孙女活蹦乱跳的样子,笑着走到了梨子树下。
“外公,树上怎么刻着字?”远处看时,小鲜还以为树干上栖息了什么发光的虫子,走进看才发现那阵碧莹莹的光亮是深入在树干里头的。
绿光虽然不强,走近看了,还是能看得清楚的。
“哪来的字,你能认得几个字?说来给外公听听,”诸时军老人骂笑着,自家的小外孙女他还能不了解。在北京读幼儿园那会儿,小鲜就烦认字,勉勉强强学会了十个阿拉伯数字和二十六个字母,连名字都还写得东倒西歪的。小鲜的话也倒提醒了他,过些日子,得教她认字,为上小学准备准备了。
那棵种下去没两年的梨树,树干约莫稚童腰身大小,树梢被挂着的几十颗梨子压得横七竖八地歪着。
“真的有字,在树干上。”树干上的光亮拼凑在一起,显出了一篇百来字的文章来。诸小鲜并不认得那些字,再过些时候,等到诸时军教她汉字时,她才会明白,树干上的字是汉字。
小鲜是跟老人说得那样不认得几个字,可她却懂得那些字所要表达的意思。先不说树干上的字是和小仙原来所在的世界有些相似的汉字,就算这会儿树干上显出了英文,法文,无论是哪种字,小鲜都能不认其字,而知其意,具体的原因,是和她昨晚的发生的那场变故有关的,这时候的小鲜还是不知道的。不过也就只仅限于植物身上的字而已。
“亚洲白梨,两年生落叶乔木,树高五米,三月开花,五月挂果,八月成熟,果数约八十颗。”小鲜朗朗稚语,如同背书般念出了几句。
她此时是六岁的身,十六岁的心,在云腾门时又很会察言观色,小嘴儿吐字时,见一旁诸时军听着听着就敛了笑,已经知道事情不对头了,接下来的那些“梨子树全身可入药,梨皮、梨叶、梨花、梨根均可入药。梨果生吃可清热解毒,熟吃能...”就不敢再往下说了。
“小鲜,树干上哪来的字?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诸时军人老眼却不花,他蹲下身来,捡起了片落叶,在手下端详着叶片纹路来。
诸时军年青时下过乡,当过知青,栽种过不少果树。虽说中年时因工作需要,转行去研究经济作物去了,可年青学过活计也没拉下。要不是今晚小鲜的话,他那双见惯了北京名贵珍稀花木的眼,还真不会留意到屋后的那颗梨树上。
“是今天那个苗寨的男孩说得,我记下来的。”小鲜脑子转得快,又给李冶扣了顶莫须有的帽子。
“老爷子,小鲜,村长送了半个西瓜过来,快来前头吃嘞,”莲嫂扯着大嗓子,她这一喊,赶得上村广播站的喇叭了,大半个村的人都听见了。
诸时军听是苗寨的孩子说得,就没有再多问了。苗家的孩子,从小就养在了穷山恶水里,对于山间的一草一木,了解可不是一般透彻,再说东南苗寨里稀奇古怪的事,多了去了,也不是一言两句能问得清的。
小鲜走回屋前时,再次看了眼梨树,那些字还是隐隐烁烁着,却不知为什么诸时军就是看不到。
吃完了西瓜,夜也深了。村长和诸时军聊了些村里的杂事就走了。
小鲜用煮晚饭时热好的水洗过脸后,就嚷嚷着要睡觉,诸时军奇了会儿,小鲜今天怎么就转了性,她刚来葛村时,天天晚上闹着不肯睡觉,说是在山里看不到电视,看不了动画片。
“老爷子,您就是爱操心,娃们爱睡爱吃都是好事,长身子。你看看我家猪圈里养着的那窝猪崽子,从不挑食,长得甭说多结实了。”晚上村长带来的西瓜很甜,莲嫂正捡了地上的西瓜子,准备明年开春时留着做种。
诸时军听着应声也不是,索性就不回答,脸上带着笑意,山里人,口直心快,说得不中听,倒也没有恶意,住得久了他也就习惯了邻里村民们的脾气了,有时间也该走动下了。
小鲜躲进了屋里,脱了衣服留了个短裤短褂后,小心地折叠着放在身旁,再次像前晚一样,在脑中搜索着那个芝麻大小的黑点空间。
她刚闭上眼,忽地又睁开了眼,不对,黑点不见了,浮现在她脑中的,是一个乒乓球大小,黑色的球体,“变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