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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闽伐淮、以朝讨晋!
这八个字,看似简单,可是却让李子渊惊愕的盯着钱谦益,足足半晌说不出话来。
“老师……这……”
伸手制止李子渊,钱谦益的话声变得低沉起来。
“临川,为师平生最是得意者,便是有你和国姓两个弟子,可国姓……”
摇头长叹,钱谦益的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出第一次见到国姓时的那个翩翩美少年,当年岂曾想到,有一天他能力挽狂澜,挽救天下苍生。
可惜了……
“可惜国姓拳拳赤胆,一生皆为国事奔波,可最后却落得如此,实是可叹,亦是可惜,更是可怜……”
钱谦益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有关郑成功是被“气死”的传言,早就传至大江南北,而对国姓的了解,使得他深知,这种可能性极大。
“其虽是我汉人之功臣,可其性格自有欠缺,实不可取。若非其性格,又焉会落得如此?”
双眼逼视着李子渊,钱谦益的语气显得很是平静。
“可你与他不同,国姓出门豪门,一切自有人助,而你能起于草莽,成就今日之业,全赖自身,若论功业,恐怕当年高皇帝亦不过如此!”
一声“高皇帝不过如此”的话语传去李子渊的耳中,只让他们的心头猛然一阵急跳。
“将来,这天下到底如何,为师尚不可知,但四藩林立,终非天下之福,亦非长久之事,今日天下人常言“天下只知四藩,而不知朝廷”,古往今来,功高盖主能得善终者又有几人?四藩把持天下,于朝廷来说,总归是个隐患,他日朝廷还朝,必定会千方百计夺回天下之权,到时四藩如何自主?”
“这……”
老师的反问只让原本心头狂跳的李子渊,心头一阵慌乱。
“到时候,想来,想来……”
不等李子渊吱呒着把话说完,钱谦益又直接反问道。
“若朝廷下旨召四藩进京,调入中枢,大王如何处之?若淮、晋两藩同意入朝,大王又当如何?”
从来就不是什么忠臣的钱谦益,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直死死的盯着李子渊,他一直在注意着这个学生的表情,从其面上流露出来的一些情绪,他已经猜出了其所想。
“这,这……”
“所以,才要联闽伐淮,以朝讨晋!”
也许是因为身体委实有些虚弱,喘了几口粗气后,钱谦益才说下去,
“现在闽郑看似与过往相差不大,可是自国姓去后,郑经以黄口小儿,焉能驯服其麾下骄兵悍将,况且又有郑芝龙于内,以郑芝龙之为人,若国姓在,尚可令其不敢轻举妄动,今国姓已去,若是郑芝龙意欲夺权,闽郑内乱则不可避免,有此内患,纵是不发,闽郑亦不足为惧……”
本身就是出于闽郑的钱谦益,对于闽郑内部的情况自然极为了解,在他看来多年来,郑成功偏用将领的喜好,导致其麾下的部将大都是极难驯服的骄兵悍将,郑成功在,他可以制约诸将,郑成功去,郑经又岂能服从,再加了郑芝龙的关系,所以闽郑内乱,几乎是不可避免的,随后他又点评了一番李定国,对于李定国的评价,自然是其偏于东南,实力有限,暂时尚不为惧。自然,最后又把话题扯到了淮藩的身上。
“所以,目下能为楚藩之患者,唯有淮藩,淮藩掌握江北以及河南半部,现在又夺据山东,麾下数十万兵马皆是悍不畏死之辈,且其又财源充沛,如此自然是你心腹之患,所以,欲平淮藩,非得借力闽藩不可……”
“这些道理,学生自然懂得,只是……”
眉头紧锁,李子渊看着钱谦益说道。
“如何借助闽藩,这淮闽尚为亲缘,想要离间他们,只恐怕……”
摇摇头,李子渊的语气显得有些不太自信,这些话,别人也对他说过,只是每每提到淮闽之间的血缘,就完全没了办法。
“哼哼,所谓亲缘又能如何?那郑芝龙与国姓尚是父子,如此亦不甘愿沉寂于府中,尚不惜勾结八家图谋自立,其又焉会因为一妾室所生之女,而弃揽大权?”
冷笑中钱谦益又继续提醒道。
“临川,你于郑芝龙有恩,若非是你上书,郑芝龙又焉能蒙朝廷赦免,你可籍与与郑氏靠近,然后……”
喝了一口茶,钱谦益朝着窗外看了一眼,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世间诸事,皆需谋划,他郑芝龙虽蒙朝廷赦免,可终究身家不清,你可以在这方面略动一些文章。”
在钱谦益指点的时候,李子渊一直是一副聆听受教的模样,即便是好奇也未发问。这时,他注意到其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在桌上写了一个字,瞧着那个字,诧异的时候,又听钱谦益说道。
“可以杀其逼郑!”
钱谦益的话只让李子渊的浑身一颤,他惊愕的看着老师,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钱谦益腹中的计谋远非他人所能相比,他的手段更狠、更毒,而且眼光极为独道。
“可既然……”
“不杀他不足以平民愤!”
摇头打断李子渊的话,钱谦益继续说道。
“他一但身死,必定会为郑氏所警,他必定是日夜担心自身性命,如此,为求自保,大王以为他还会如当年身在京师一样,任人鱼肉吗?”
郑芝龙不会,同样,他也不会,谁又愿意任人鱼肉?
在钱谦益言道着如何一步步把郑芝龙引上另一条路的时候,李子渊的心头跳动的更厉害了,他已经隐约的猜到了结局,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至于这最后……”
最后会是什么,钱谦益没有说,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对于那个答案,他并没有任何回答,甚至最后他选择了沉默,之所以选择沉默是因为,在钱谦益的心底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这最后,便是安以天命了……”
长叹一口气,钱谦益闭着眼睛,那本的看似神采奕奕的他,这会却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
“大王,为师自知这身子已全然不同往昔,所以,若是……为师准备南返归乡,不知大王以为……”
不等钱谦益把话说完,李子渊便断然拒绝道。
“老师万万不可动起此念,学生将来诸事还需要仰丈老师,老师万万不可南下返乡!”
先是拒绝了他的返乡,随后李子渊又说道。
“多谢老师今日指点迷津,让学生明白了一个道理!”
道理!
是何道理?
回乡的要求被拒绝的钱谦益,不解的看着李子渊,这时他已经站起身来。
“老师,您只管好好休息,待到迎回朝廷之后,学生必定向朝廷进言,请老师入阁!”
入阁!
这一声入阁,只让钱谦益的就像是被注了什么灵丹妙药似的,那精气神顿时一变,整个人既然不是荣光涣发,也是又恢复了许多精神。
于钱谦益看来,他这一生可谓是仕途坎坷,多次进京又多次返乡。而每一次,所图所为无非就是为“入阁”。崇祯元年,他再度复出任詹事、礼部侍郎。此时正当推举阁臣的时候,他曾考虑如果礼部尚书温体仁、礼部侍郎周延儒并推入阁,则名在己上,故阴谋阻止,遂派门人、礼部给事中瞿式耜进言主推者抛弃温体仁和周延儒,而这件事直接导致钱谦益与温体仁、周延儒结怨。后来温体仁、周延儒趁钱谦益主考浙江时,考生钱千秋科考作弊一事追论他受贿。崇祯帝在文华殿亲自召见对质,为此他不得不引咎撤职,坐廷杖。
入阁,大明文臣的最终梦想,正是“拜相入阁”,只是他钱谦益的官运总是差了那一点。
现在李子渊的话,却让钱谦益再一次燃起了对“拜相入阁”的渴望,他现在已经功成名就了,只差一步,只差一步了……
“老师,您只管放心,他日朝廷还京之时,学生必定向皇上进言以老师为首辅,非如此,不能安天下……”
在李子渊的话语中,钱谦益一时间甚至不知如何是好,看着学生,他并不怀疑李子渊能做到这一点,只是他这么做的目的,恐怕不仅仅只是为了让他入阁吧!
这李子渊……当真是我钱某人的好学生啊!
想通李子渊的目的之后,钱谦益于心底感叹一声的同时,却又摆手说道。
“为师可入阁,但这首辅,非得苍水不可,其它人是万万不行的!”
从老师的回答中,李子渊自然老师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只是笑说道。
“老师事事皆为国事,实让学生佩服,老师,您尽是于家中静养,若是需要什么药草只需派人往太医院去拿,学生将来可是万万离不开老师,老师将来也要有大用于学生的!”
说完这番话后,李子渊随后又是叮嘱一番,大有一副绝不能离开钱谦益的意思,
然而在他告辞离开书房的时候,钱谦益看着他他的背影,那目光变得越发复杂起来,最后又长叹了口气……
“时也、势也,非人所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