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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我的意思!”
面对顾炎武的反问,在说出这句话之后,朱明忠又往后一靠,靠在软椅的椅背上,相比于明式的圈椅,现在这种借鉴后世软椅的制出的圈椅,坐起来会让人感觉更舒服一些。
人总会千方百计的改善生活,从而享受生活的乐趣,往大了说这是人类文明前进的动力。往小了说——朱明忠当然希望自己过的舒服一些。从软椅到新式的床垫,总之,对于身处17世纪的朱明忠来说,他并没有放过改善生活的想法,一直尝试着引入后世的一些生活器具,以改善生活环境。
而最让他得意的发明,恐怕就是目前只在衙署里使用的抽水马桶了,这个看似很简单的发明,在后世的网络上曾经被称之为“最伟大的发明”,伟大不伟大朱明忠并不知道,但是至少某些属于二十一世纪的生活方式,经过他的一番努力已经在这个时代重新出现他的生活之中,当然,像抽水马桶之类的发明使用虽然便利,但推广起来却很困难,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个时代多数的国人家里根本就没有自来水,拿什么去冲呀?甚至就是衙署里的自来水,也是试验性质的,毕竟紫铜水管也不是寻常人家能够用得起的。所以那个所谓的“最伟大的发明”与衙署里的自来水一样,不过只是技术储备。反倒是这软椅、沙发以及用布包着的弹簧床垫更容易推广,容易被市场接受。
当然,现在这些“小发明”传播的范围并不广,但总有一天它们会被市场以及人们所接纳,最终改变千家万户的生活,最终,这些“小发明”会成为工业革命中的某些产业,并会一点点的推动技术的进步。而在此之前,不过只是改善朱明忠个人的生活罢了。
就像现在靠在软椅上,整个人完全放松下来的朱明忠,看着似乎有所不解的顾炎武,继续说道。
“所以,我才希望那边能够说服李定国去广东,而不是留于缅甸!”
“请李定国去广东……经略可知道,如此一来,这江南就会陷入郑、张、李三足之势!”
顾炎武看着朱明忠,他的双目中尽是浓浓的不解,难道经略就不知道如此一来,本来就极为微妙的江南局势,只会变得更加复杂。
“局势确实会变得更加复杂,但是,别忘了,广东现在的清军兵力空虚,半年前,耿继茂移镇福建之后,广东兵力顿时锐减。”
原本朱明忠只知道三藩,还不知道三藩之中的尚可喜与精继茂两人,居然都曾就藩于广州一地。而在尚可喜、精继茂两人攻克并屠尽广州之后,两人即奉满清的命令就藩于广州,两人与广州营建了靖南、平南二藩府,两座藩王府于广州城内就这么东西相望,当时因为广州百姓大都被屠杀,倒也为他们营建王府提供了足够的空地,毕竟城内的百姓几乎都被杀尽了,以至于两座王府占据着半个广州城。
而在数年前,满清的高要知县杨雍建内迁给事中,疏陈靖南、平南两个藩王在广东滥役、私税的诸大害,并且称“一省不堪两藩,请量移他省。”
如此,有了借口之后,满清才朝议令耿继茂移镇桂林,而耿继茂自然不愿往广西那样的偏远之地,所以自然以种种借口加以拒绝未行。去年,满清又命其移四川,其依然借口拖延至今,毕竟相比于广东,整个四川几乎都已经被满清屠尽了,耿继茂自然不可能去那种地方。
而就在这时基隆海战的惨败,直接导致福建兵力空虚,加之郑成功于浙江威胁福建,且其又意欲西征福建,为增强福建的力量,满清才改命耿继茂移藩福建,如此一来,历史又一次拐回了原点,耿继茂移镇福建。而现在广州也就只剩下了一个尚可喜,相比之前其防御自然极为空虚。
“目前广东虽说仍有尚可喜所领大军,可是其麾下兵力尚不足五万,且又是分守各地,如果我军能够以舰队帮助李定国攻取广州,到时候,广东全省必定大震,而一但丢失广州,到时候,尚可喜既必为丧家之犬,此贼到时候无非仅有两条路可逃,一是逃往长沙,二是逃往福建……”
提及尚可喜的时候,朱明忠的眉头一挑,世间最无耻的恐怕就是尚可喜了,作为所谓的“三藩”之一,尚可喜本人投清后格外忠诚,这确实和吴、耿两人不大一样,毕竟他们两人投清多少还带着一些无奈的含意,甚至有一种身在曹宫之感,至少对于他们自己来说,或许他们一边屠杀着同胞,向满清邀功,但另一边,却又心存反意,这种矛盾终其一生都反应在吴三桂等人身上,当然,在朱明忠看来,吴三桂也好、耿继茂也罢,作为军阀的他们,所思所想从来都是为了个人的荣华富贵,对于满清根本谈不上什么忠诚,他们只是军阀,在明朝是,在清朝同样也是。
但是尚可喜却不一样,他可以说是大清国的忠臣,对满清可以说是忠心耿耿、可表日月,甚至在满清所谓的“三藩之乱”上,由于他不肯从叛,导致广西的军队一直难以北上,而且耿精忠和郑经也不得不把大量兵力放在潮州对峙上。可以说,尚可喜对满清的忠诚,直接改变了满清的命数。
而更让人恼火是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对异族侵略者“忠心耿耿”的汉奸,在几百年后的中国,其居然被扣上“大英雄”的称号,甚至还堂而皇之的修起了纪念馆,而这所谓的“大英雄”尚可喜一辈子最大的成就又是什么?不过就是屠杀了广州几十万男女老少,对自己的同胞犯下这种罪行,这种令人避犹不及的恶魔还有人替他颠倒黑白,还建起了纪念馆!
一个人要做出多大贡献,才能拥有一座纪念馆?
这一切简直就是对人类最基本常识的侮辱,像尚可喜这样有着先叛国、再屡次屠城,残杀百姓数以百万计的劣迹斑斑的汉奸,居然都可以堂而皇之修建考究的纪念馆,请一帮所谓“专家学者”去研讨纪念,大造舆论意图翻案,本身就是现代文明社会的咄咄怪事。
想到后世曾看过的所谓“大英雄”,双手沾满华夏同胞的鲜血的“尚王”以及洪承畴等汉奸所拥有的纪念馆,想到他们在21世纪是如何为“人们所追怀”,心底顿时涌起一阵怒意的朱明忠冷笑道。
“不论这尚贼逃往何处,都不足为患。以晋藩夺取广东,不仅可以令晋藩得以休整,以广东之力休养生息以备来日北伐。亦可切断闽省洪贼之间的联系,进而孤立洪贼,这必有利于中兴大业!”
解释着自己的用意时,朱明忠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张地图,尽管这个时代并没有详细的中国地图,但是他的脑海中仍然留有后世地图的印象。而这个地图之中,一但广东为李定国所以,那么江南基本上,除了洪承畴那个汉奸占据的湖南之外,就已经完全重归大明了。
“一但少司马夺取武昌之后,长沙就可为我大明孤立于西南,晋藩夺取广东后,洪承畴、吴三桂、尚可喜、以至耿继茂这些汉贼,就可被孤立于西南,从而陷入我等大明团团重围之中!”
深吸一口气,想到到时候江南的局势,朱明忠继续解释着他的想法。
“就像当年,洪贼挤迫我大明一般,少司马、晋藩可合兵将其往西南挤压,以西南之贫瘠,其兵败只是早晚之事,待到那时,洪承畴、吴三桂、尚可喜、以至耿继茂这些汉贼,必将难逃一死!”
提及洪承畴、吴三桂、尚可喜、以至耿继茂这些汉奸的时候,朱明忠全是一副恨不得食其骨的模样,他永远无法接受他们对民族的背叛,无法接受那些双手沾满华夏同胞的鲜血败类。
在经略的解释中,顾炎武的脑海中也慢慢的形成了一个大致的地图,从地图上,可以看到,一但广东被夺下之后,整个西南的局势将会发生根本性的变化,到最后,恐怕他们也只能像朝廷一般撤往缅甸等外藩蛮荒。
此时顾炎武并不知道,现在缅甸宣慰司已经被废,那里已经重新成为大明的属地,甚至还在那里利用当地土兵,组建了一只数万人的大军,一但训练完成,他们就可一路北伐,进而收复云南。
别说是顾炎武,既然是谋划这一切的朱明忠,同样也不知道此时缅甸的局势变化,甚至他当初授意组建“南洋军”,不过只是为了在南洋打下一个基础,为将来的对外贸易以及对东南亚的殖民作好铺垫。至于对缅甸那个地方,他想的无非就是蚕食,像英国人一样,首先通过招抚土司的方式对下缅甸进行蚕食,毕竟历史上缅甸也算是有过“赫赫武攻”,在所谓的“康乾盛世”时的那场“清缅战争”中,清军是四战毕输,甚至丢掉了大量的土地,落了个大败亏输的结果。
而相比之下,万历年间的明缅战争则是以明军的胜利为结局,尽管当时明军准备仓促,但是在明军的反攻下,缅甸向明军投降,边境地区的土司们也纷纷表示归顺明王朝。
虽说有明缅战争的底气在那,可必须是劳师远征,所有朱明忠制定的目标是有限的——在下缅甸通过招抚土司的方式站稳脚,然后在时机成熟时,把这个时代的“东南亚小霸”彻底解决道。可谁曾想,一切远比他想象的更为顺利。这个从16世纪至19世纪初都以“小霸”自居的国家,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当然,朱明忠忽视了一点——这个时代的缅甸,对其国内的土司控制远不像是百年后那么严密,而且那些土司还深受明朝的影响,认同明朝是正统,也正因如此,才有了在缅甸进攻的顺利。因为那些土司根本就不会抵抗大明的进入。
对此朱明忠并不清楚,自然不知道缅甸已经重新成为大明的属地。不知道现在李定国同样也已经同意去广东,毕竟,相比于缅甸,广东对其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可,经略,这晋藩总归是西贼出身……”
顾炎武的一声“西贼”,让听在耳中的朱明忠的眉头猛然一皱,这正是许多人对李定国的看法,如果不是因为知道李定国是大明最的擎柱,或许朱明忠真的会受其影响,但了解历史的他自然知道,李定国对大明的忠诚,远甚于许多所谓的“世受皇恩”的明朝将领。
想到相比于那些被后人“缅怀”、“追忆”并建起了一座座纪念馆的汉奸败类们,被历史所遗忘且遭受种种不公的李定国,朱明忠的语气顿时变得有些不快。
“宁人,西贼?”
不满的哼了一声,朱明忠语气不快,但却隐带些不满的说道。
“别忘了,就是这个西贼支撑起了我大明西南的半壁江南,若是没有李定国,恐怕今上早已为清虏所杀,至于大明朝廷,恐怕也早就消失了,复地千里,两蹶名王。要知道晋藩兵峰之盛,满清一度想退兵求和。自古名将莫过于此,晋王可是有大功于我大明。”
对于李定国,朱明忠可以说是毫不吝于夸奖之词,原因再简单不过,李定国忠其一生,都格守着“大义”,即便是在绝望中,也未曾放弃过。甚至,曾几何时,和许多人一样,身在21世纪的时候的朱明忠相信,如果李定国与郑成功易地而处的话,也许,大明真的会中兴,但是拱卫着大明朝廷的他,从来都是满清最主要的打击对象。
“当年张献忠身死之时,于晋藩等人曾言“我死,尔急归明,毋为不义”……”
念叨着张献忠死时对李定国等人说出的这句话,朱明忠默默的说道。
“以张贼尚知道何为今日之大义,宁人,难道就不知道今日之大义为何吗?”
感觉到经略语气中的不快,顾炎武随即意识到他的失误,纵是西贼也知道自己的认知范围内尽量顾全大局,想来确实是自己孟浪了,于是连忙满是歉意的说道。
“是下官疏忽,晋藩虽出西营,可其于我大明之忠心,日月可鉴……”
顾炎武的话,让朱明忠只是略点下头,而后,他并没有说话,按史书上记载,李定国与其它的流寇截然不同,或许他曾是“反贼”,但他这个“反贼”却是大明王朝最后十年的擎天之柱,被永历皇帝封为晋王。他以云贵偏僻之隅,对抗统一了全国绝大部分地域的满清,论局势比诸葛武侯北伐更险恶和艰巨百倍。
在此危难时局,他扶明抗清,矢志不渝;顾全大局,对同阵营的内争多方避让;论个人品行,论所部军纪,皆无懈可击;于西南人民有遗惠,川滇黔之地多建“李晋王祠”,英名传说流传至数百年后。
他为什么会败?
也许正是败在他的爱心之心。
新会之败,如果他当时能够狠心不理会城内百姓的死活的话,只需集中火炮猛攻,破城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他却为了尽可能保全当地百姓性命,选择了长期围城,最终为清军所败。
在其领兵撤军回广西时,粤西各府县的几十万百姓同样宁可抛弃家园,跟随明军逃难。其安抚随军难民,竟至“哭号失声”。结果反为清军集合十万大军追击,以至于其主力大损,其从此亦再无反攻广东可能。
历史总是如此的荒诞,是以凶狠毒辣的禽兽军团,往往反能击败仁义爱民的王者之师,类似例子在史上不胜枚举。
“胡风南渡尽草偃,大义捐嫌王出滇。一身转战千里路,只手曾擎半壁天。”
言道着这首后世的诗作,想到其在接到永历父子身死的消息后,为永历帝发丧时披发徒跣,号诵抢地,两目皆血泪的模样,只不过相比于那些汉奸败类,像李定国这样的孤胆忠臣,人们对他的纪念委实太少了,而更让人觉得荒诞的恐怕就是,像尚可喜、洪承畴那样的汉奸败类,人们为其修建纪念馆,不断的美化他们,而如李定国这样英雄却是不断的加以丑化,在后世的某些电视剧中,居然让明末抗清名将李定国,亲手杀妻杀女,更剃发易服,留起金钱鼠尾,片方甚至还恶意到用同一个演员,去同时扮演一个和他相貌相同、据说是他兄弟的清宫太监……
这简直是中国电视剧史上,民族英雄被抹黑得最惨的一次!想到那些种种荒诞,尤其是影视剧恶意歪曲历史、抹黑民族英雄的行径。想到李定国、张煌言等民族英雄身处这个时代试图力挽天顷的气节,朱明忠的心头只觉得一热,沉默良久之后才感慨道。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晋王之忠,无需外人道,这广东予晋王,自是符合大局……”
更符合利益!
朱明忠暗自寻思道,尽管对于李定国极为欣赏,但是之所以希望他去广东,并不仅仅只是为了避免他身死荒野的结局,更重要的一点是——朱明忠需要有人在广东去平衡东南的局势。
人总是自私的,尽管现在与郑成功,与张煌言颇为亲近,但是利字当头一把刀,谁也不知道将来怎么样,万一将来发生冲突,到时候,正面是满清,后面是曾经的盟友,到那时可真就是腹背受敌了。可如果李定国身处广东的话,却有可能改变这一局势。
“等到永历返回基隆后,估计到时候,自己与郑成功之间的蜜月期差不多就结束了,……”
想到这,朱明忠不禁于心底长叹口气,即便是再亲密的关系,也会因为利益上的分歧而分裂,无论现在与郑成功的关系有多么的亲近,那怕是自己的妻子是他的妹妹,一但永历还朝的消息传出,必定就是与郑成功决裂之时。到时候即便是不挥戈相向,恐怕双方的关系也再难回到现在了。
而且不仅仅只有郑成功如此,甚至就是张煌言那边同样也是如此。他们或许都是大明的忠臣,但是作为大明的忠臣,他们都各有所思,各有所想。
永历或许代表着朝廷,但仅仅也只是如此了,仅仅只是一面旗,一旦时机成熟的话,他们随时都有可能抛下那面旗。
甚至就是朱明忠自己……想到留在扬州的王士元,他暗自在心底长叹口气,但凡是人总是自私的,如果一旦决裂的话,无论王士元是不是崇祯之后,到时候,朱明忠都有可能另立一个皇帝。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确保自己的力量,就需要引入另一方势力,需要另一方势力能够让郑成功、张煌言陷入腹背受敌的局面。
当然也只有如此,才能够让郑成功、张煌言投鼠忌器,不至于最终决裂。所以,无论是于私也好,于公也罢,朱明忠都会支持李定国入广东。
当然,李定国进入广东,并不意味着问题得到了解决,实际上,在未来即便是满清被驱出中国,到时候中国恐怕也难免会陷入另一种局面——郑成功、张煌言、李定国以及朱明忠本人各自拥兵自重。
到那时候,大家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是互相攻伐?还是放下兵器?还天下以太平?
对于未来,朱明忠现在并不愿意想太多,毕竟,未来太遥远,重要的是现在,他必须要想办法维持现在的局势。
在朱明忠陷入沉思的时候,顾炎武看着他,见其在念完那首诗后,便陷入沉默之中,即便是其一言不语,他也能从诗中听出,这诗是赞扬晋藩的,心下已经明白经略对晋藩态度的他,见经略长时间不说话,便试探着问道。
“若是到时候延平、少司马对此生出不快,到时候经略又该如何?”
顾炎武的提醒,让朱明忠微微一愣,随后摇头说道。
“现在,他们都顾不上那么多,延平正全力用兵福建,至于少司马,不正想着打下武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