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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说了,只怕我立刻就要被白绫勒死,或者送去庵堂清修不得出来。”
如珍狂乱一笑,却是满脸泪花,她眼中闪着莫名的乖戾光芒,低声喃喃道:“我既然没法活了,那就大家一起过不好罢……”
萧越被她这般狠戾的神色吓了一跳,又惊又怒更有怜惜,“就算我姨母苛待了你,如瑶姑娘却是与你无冤无仇……”
“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最恨的人,就是她了。”
如珍的嗓音飘忽空茫,整个人好似在噩梦中呓语,“同样的庶出,为什么她就那么幸运,被嫡母疼爱视作掌上明珠,从小到大被称为大小姐,而我却要被人践踏、冷眼——她凭什么,我又是为什么?!”
她咬牙,唇边一滴血终于流了下来,在雪白肌肤上蜿蜒而下,宛如噬人的妖魅一般,看在萧越眼里,别有一种诡魅的艳丽。
仿佛感受到他目光的异样,如珍一把甩开他的手,不顾一切的飞奔而去,她的发髻被竹枝勾住披散下来,一道流光掉落,她却浑然不觉,只是狼狈而去。
萧越俯下身,将那金钗捡起——鎏金镶米珠的小凤钗,不算如何贵重,却是素雅清华,一如她平日的风格。
他伫立在门洞前,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默然无言,心中却是百味翻涌,什么也说不出来。
如珍的真面目,竟然是这样的……这一刻,他似乎是痛心愤恨的,却又有一种别样的心酸和柔软——他就那么呆呆站着,看着她浅紫暗纹的襦裙在日光下反射远去,渐渐模糊——
那是他简单平实、非黑即白的世界中,从未见过的混沌妖异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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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越就这么浑浑噩噩回到家中,连练武场都没去,直接合衣躺下。整整一夜并未合眼,清晨醒来坚持去练习射箭,眼眶下却有一片青黑。
“你这是怎么了?”
母亲王氏对此心疼不已,亲手替他盛了一碗红枣糯米莲子粥,“你就算忙于公务,也不要如此废寝忘食才是。”
她随即又想起儿子是从胞姐家返回的,于是问道:“你这么晚回来,你姨母那边没出什么事吧?”
萧越脸色一僵,眼中更见冰霜之色,周围服侍的丫鬟甚至感觉气氛一冷,他随即端起碗心不在焉的喝了,“没什么,姨母身体一如往日的康健。”
“她那个府上也是尴尬事太多——太夫人又不是亲婆婆,整日里也尽是些算计心思,现在袭爵的也不是亲生儿子,而是那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庶孽。圣上这道旨意还真是莫名突兀……”
萧越手中的动作一顿,沉声道:“这种话母亲今后不要再说!”
萧母吓了一跳,讷讷道:“我当然不会出去嚷嚷,只是自己家说说而已。”
话音未落,却听萧越冷声道:“母亲可曾听说过锦衣卫的缇骑?他们习惯半夜扒人屋顶……”
不用多说,萧母已经吓得脸色煞白,萧越心中更加烦躁,却是放缓了语气道:“最近正是多事之秋,父亲又不在京中,我们都该谨言慎行才是。”
萧母连声答应,却又想起了一桩心事,“你爹忙着在山东做他的布政使,我连你的婚事都没人合计了,再拖下去,你都快二十了。”
她含笑看着出色心爱的儿子,“你可有什么合心意的?这次去姨母那里,可见着了几位表妹?”
她心中是颇为愿意跟姐姐家联姻的,姐夫沈源乃是御前近臣,精通文学参赞枢要,简在帝心非同一般,新封的济宁侯虽然是庶出,但据说有救驾之功,目前炙手可热,这一家的闺秀也在节日宴会上见过几次,各个都是花容月貌姿态不凡。
“如灿这孩子怎样?”
她脸上满是**笑容,不等儿子回答,又自言自语道:“可惜这孩子太过娇惯了,有些刁蛮任性,爆碳一般的脾气,只怕跟你不合。”
她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你这次见到如珍了吗?”
萧越本就有心病,听到这名字立刻呛着咳嗽,他干脆放下粥碗,皱眉道:“怎么问起她来了?”
萧母犹豫,终究还是说了,“本来她只是庶出的,照理说是不该考虑她,但我经常跟侯府往来,倒也是看着这姑娘长大的,别的不说,单是那沉稳娴雅的气度就很是不错,再加上她模样也是姐妹中第一等的……”
她的眉头略微舒缓了些,“再说,她同胞兄长如今是正经的侯爷。”
意思是,如珍的身价不同往昔,这桩亲事也不是不能考虑。
萧越的脸色本就异样,听到这话更是沉下了脸——他自小就跟广晟八字不合性格犯冲,彼此都是看对方不顺眼。
广晟这个纨绔偶然救了圣驾,被赏赐袭爵也是应该,但若是要他对他趋炎附势,却是绝对不能!
再想起如珍阴戾偏激的言语,他心头一阵烦躁,不自觉说道:“几位表妹之中,唯有如瑶品性高洁。”
说完他放下碗,起身去骑马上衙,身后留下一头雾水的萧母,喃喃奇怪道:“难道这小子,心仪的竟然是大房的如瑶吗?”
她一时欢喜,一时却又蹙眉不悦:如瑶她见过的次数不多,确实也是品貌不凡,但她不仅是庶出,嫡母、生母又都早亡,侯府传说她颇为不吉——再加上她那个不靠谱的父亲,根本不是议亲的好人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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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越一天都是心不在焉,到了晚间也并未归家,而是在一间酒馆徜徉颇长时间,心中烦乱不已。
如珍……她心性偏激,到底还要闹出什么事?
姨母真的如她所说的无辜吗?
如瑶……现在的处境如何?
身为官宦之家的贵公子,他原本对这些后宅阴微之事也略有听闻,但真正接触到,却是内心很不平静。
直到月牙初露,他才骑马而回,到了半途,他却不自觉的朝着济宁侯府的方向而去。
发觉之时,已经到了临近的一条巷子里,他找了个空院子栓好马,悄无声息的从侯府侧门翻了进去。
这般大胆的行为,是他从前不敢想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