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脱衣上药(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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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赢大乱,祸起于我,祸起于一条鲤鱼,这条会吐黑珍珠的鲤鱼,与我白灵猫族似有很大一坨缘分。”

——摘自《桃花公主手札》

梨花被她大难临头生死两茫茫似的的表情逗笑了,捏了捏她的脸:“傻。”他压低声音,“自然不是真娶了她,我的后宫哪是随便什么猫猫狗狗都能进来的。”

果然如此。

桃花将惴惴不安的小心肝放好:“我就知道有猫腻,不然哥哥大婚,爹爹娘亲怎会不回来。”

满满以前跟她抱怨过,说她哥哥腹黑心黑,不是好猫。

嗯,是只搞事情的猫。

“等你好了些,我送你去听茸境,等尘埃落定后再接你回来。”

等尘埃落定……

事情搞得还不小。

桃花思忖了片刻,不玩笑了,郑重其事的表情:“哥哥,你要做什么桃花不会干涉,但是你要告诉我,是不是同我有关?”

“嗯。”

梨花点头,并不细说,桃花自幼聪慧,却不爱攻于心计。

桃花也不问了,心里有了底。

她不笨,能猜测一二,也知道她的伤是祸起于一味腐萤草,能在大阳宫里动她的药,来回不过尔尔几人。

涟清……

或许,她心太大了。

梨花来了几分兴致,提了一嘴:“还有两个月便是你十四岁生辰,哥哥看中了一份大礼,想抢来送给你。”

桃花想了想:“是那条会吐黑珍珠的银鲤鱼吗?”

梨花揉了揉她额前稍稍长长的发,笑了:“我家桃花真聪明。”

那条鱼,可不止会吐珍珠,金贵着呢。

是夜,阴云覆月,万里星辰遮蔽,乌压压的天,似要沉下。

大阳宫地牢,寒气森森,石壁上的烛台燃着灯火,鲛人油脂炼化的灯芯,风吹不灭,是青色的火光,在银白的牢笼上渡了一层淡淡的黄青色。

银链摩擦,拉扯出刺耳的声音。

男人呼吸急促,目光灼热。

“涟清!”

“涟清,你终于来了。”

牢笼之外,人影从暗处走来,迎着光,模样清晰,正是涟清。

连孝因对桃花公主不轨,入狱已有七日,动了刑,仅仅几日,整个人被折磨得骨瘦嶙峋,他坐在地上,遍体鳞伤得站不起来,便盘着腿往外爬,扯着脚上的银链子,摩擦出一地蜿蜒的血迹,他面色枯黄,精神有些恍惚。

目光如炬,连孝盯着涟清:“你快把我弄出去,这个鬼地方,我再也不想待了。”

牢笼之外的人沉默不语,微微侧身,脸上的轮廓半明半暗。

良久,她嗓音微沉:“我不过是个内务女官,哪有那么大的能耐。”

平铺直叙,语调没有一点温度。

她不是来雪中送炭的。

哦,是来落井下石呢。

连孝几乎咆哮,瞳孔一片猩红,神色狰狞:“你很快便要入主大阳宫,你将会是北赢的后妃,只要你想做的,有什么不可以!”

她笑了笑,自言自语般:“我是北赢的后妃,”她抬眸对视,目光凛若冰霜,“你忘了,我是怎么成为北赢的后妃的?”

连孝木然怔忪。

哦,是他不轨造反,她大义灭亲,一朝得尽风头。

连孝冷笑:“呵,是你。”

是她,踩着他飞上了枝头,他成了阶下囚,她却入主了大阳宫。

涟清反唇相讥:“怪得了谁,是你风流成性,才不过是一点冥魇花的粉末,你便原形毕露了。”

一点粉末,不至于理智全无,却刚好让她堂堂正正上演了一出大义灭亲。

难怪,那日他精神恍惚,待神色清醒时,已经大错铸成了。

“又是冥魇花。”连孝讥诮。

半年前涟清借宫婢之手让桃花公主误食了冥魇花,此后龙泽殿再无女婢,永绝了后患。这次,她又故技重施,踩着他入主大阳宫。

他这个妹妹,还真是让他刮目了。

连孝突然发笑,撑着身子站起来,趔趔趄趄地走近。

“你就真以为你在桃花公主的药里下了腐萤草会神不知鬼不觉吗?”

涟清募地瞠目。

连孝讥讽,冷冷相视:“涟清,做哥哥给你最后一句忠告,好好享受你现在的美梦,我等着看你醒来后的下场。”

她沉冷紧绷的脸色略微变化,眼里有一闪而逝的慌张。

腐萤草……

他竟知道了。

如此,便只能……

涟清正色,不疾不徐地回视,道:“我的下场如何,你看不到了。”她转身,嗓音高亢,字字掷地有声,“尊上有令,花鲢鱼族连孝,”顿了一下,高声道,“诛。”

连孝瘫软地坐在地上,哈哈大笑。

杀人灭口啊。

半个时辰之后,涟清连夜求见妖王尊上。

殿中,尊上道一字:进。

涟清走进大殿,双膝跪下。

“尊上。”

楚梨花撑着身子,靠着软榻,懒懒地抬了抬眼皮,并未让她起来。

成明大妖候命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看着这条鱼——作妖。

她语气沉痛,字字艰涩地开口:“涟清假传尊旨,求尊上恕罪。”

楚梨花翻了个身,容貌年少,一双眼却深沉幽静,问:“你假传了什么尊旨?”

她一字一顿:“诛杀连孝。”

手伸得真快。

楚梨花伸了伸腰,坐直了,不痛不痒似的:“你这大义灭亲,倒做得彻底。”

不恼,不喜,眼底半分喜怒也不露,教人完全看不出情绪。

涟清稳下心神,沉了沉气,道:“涟清甘愿领罚,兄长所犯之事本就罪该万死,可两族联姻在即,尊上若动手诛灭花鲢鱼族下任妖主,怕是会徒惹非议,是以涟清擅作主张替尊上动了手,涟清自知有罪,不敢求得宽恕,不过涟清斗胆恳请尊上莫要罪连我族人。”

假传尊旨,本是死罪,如此一番说辞,倒是表了一通忠心。

“做的不错。”

楚梨花随口说了这么一句,轻描淡写的。

涟清诧异,未曾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她伴读七栽,却还是摸不透这少年妖王的脾性。

她张嘴,还欲再说,楚梨花却道:“退下。”

少年的眉宇,已隐隐有了不耐。

大婚便在三日之后,她将入主他的后宫,只是在他一言一行里,却看不到半分男女温存,一如既往的冷漠与无常。

涟清咬了咬唇,终究是一言不发地退下了,垂着眸,神色黯然。

待人走了,一旁的成明大妖不忍说了一嘴:“这涟清可真下得去手,怎么说也是亲哥哥,当真是最毒妇人心。”

虽说北赢都是人面兽心,可到底血浓于水啊。

楚梨花眯了眯眼,冷哼:“也好,让他们手足相残,省得脏了本王的手。”抬眼,正好落在大殿下面那块狐毯上,脸色骤然就沉了,“把那块毯子扔出去,碍眼。”

这猫祖宗!

那块毯子就被涟清跪了一下,扔了可惜啊。成明大妖一边卷毯子,一边想。

这会儿,审讯司的章林大妖来了,神色匆匆。

“尊上。”

座上的猫祖宗掀了掀眼皮:“嗯?”

章林大妖抹了一把脑袋上的汗,头埋得很低,气虚地说:“御药司的那个小宫侍死了。”

在他的地盘上,好端端的妖就这么死了,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他感觉审讯司这顶乌纱帽在摇摇欲坠。

不想——

楚梨花轻描淡写地扔了一句:“死了就拖出去埋了。”

“……”

这就没了?

章林大妖心肝乱颤,对这位十四岁的小尊上是打心眼里打骨子里怕得慌,小心谨慎地问:“不查了?”

那腐萤草便是那小宫侍放进桃花公主的药里的,只是小宫侍说,她对天发誓不知情,说那日她有些困顿,才晕晕乎乎认错了药,将腐萤草认作了令归子。

只是,这原本装着令归子的药柜怎么就装了外观气味都极为相似的腐萤草,这就还是个无头悬案。

显然,还有猫腻。是另有其人,还是那小宫侍贼喊捉贼,就不得而知了。

现在,小宫侍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又多了一宗无头悬案了,就这么埋了是不是……

楚梨花极其不耐:“你的脑子是摆设吗?”

脑子是摆设的章林大妖:“……”扑通跪下了,“臣下愚钝。”

座上的猫祖宗没耐心,冷眼扫过去:“都退下,本王困了。”

章林大妖和成明大妖一同悻悻地出了青阳殿。

“小尊上几个意思?”章林大妖问成明大妖。

成明大妖言简意赅,就说了两个字:“涟清。”

一语惊醒梦中人!

涟清掌管大阳宫内务多年,确实有那个能耐,小尊上又是个心思深不可测的,心里明亮着。章林大妖反复琢磨,想到了什么,大吃一惊:“那大婚……”

成明大妖点头,给了个微妙的眼神。章林大妖秒懂,难怪好端端地要大婚,果然反常必有妖。

成明大妖又提点了句:“让赤练营准备准备,过两天可能要出兵。”

过两天,就是尊上大婚啊,要大变天了。

后半夜,内务司有急报。

“涟清大人。”

“涟清大人。”

片刻,寝居的门开,涟清披了衣裳出来,瞧了一眼,来人是她安插在天牢的心腹。

“何事?”

那妖卒道:“天牢出事了。”下意识张望了一下四周,压着嗓音道,“连孝大人被人劫走了。”

涟清脸色大变:“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地上发现了几只蛊虫。”

是蛊虫一族的余党。

涟清沉吟思忖后,连问:“尊上呢?可有动作?”

妖卒擦了擦虚汗,回道:“尊上下令去赤练营,命折耳兔族的花满公子前去剿灭蛊虫族。”

涟清默,神色晦暗不明。

大婚在即,却变幻无常,连隐藏在暗的蛊虫一族也插了一手,事态越发难测了。

两日匆匆而过,大阳宫里张灯结彩,在大婚的前一日,桃花被送去了听茸境,是坐了大鹏鸟去的,那顶风的感觉,桃花只觉得晕乎,不过,一想到青青呀,她就立马兴奋了。

她蹦哒着就往梅园跑,梅花酥在后面喊,生怕她刚长好的伤口又蹦哒个口子出来。

远远地,桃花便看见了梅园外的人影,她拔腿跑去。

“胖花!”

二白张开手,等待桃花给一个久别重逢的熊抱,手才刚擦到一抹衣角,就见那个粉色的小身影一阵风似的刮过她的身旁。

桃花奔向了凤青。

“青青!”激动呀!

“……”二白僵着收回了手,扭头,便看见桃花一把搂住了凤青的腰。

艹!

她翻了个大白眼,不能进听茸境,就抱着手,凭栏而望,看看那个没心肝的怎么投怀送抱。

桃花扑得着实太猛,凤青被她撞得后退了几步,刚站稳脚,怀里柔软的一团便踮起了脚,凑到他耳边,满足地吹了一口气,小声地说:“想你了。”

凤青眸光亮了亮,摸摸她的头,扶着她站好,问她:“伤口还疼不疼?”

她摇头,笑眯眯的:“不疼。”

凤青瞧了瞧她的脸色,虽清瘦,但血色尚可,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很冰,拢了拢她厚厚的披风,拉着小姑娘冰凉的手往屋里走。

凤青顿住,吩咐了一句:“晚膳清淡些。”

流零站在小筑外的梅树旁,回话:“十八知晓。”

鸣谷跟着进了小筑,梅花酥守在外面。

二白吃了一嘴冷风,无语凝噎了老半天,问梅花树下面无表情的美人儿:“我这是被无视了?”

流零不答,无视她,直接绕道而行。

这只孔雀,真是高冷得不得了啊!丫的,会做饭就是翅膀硬啊。

二白跟过去,蛮不讲理的口吻:“你给我开小灶,我要吃大鱼大肉。”

流零回头,面不改色:“你去抓鸡。”

桃花不在的这几日,凤青闭关,鸣谷去寒冰洞伺候,二白没办法,只能跟着这小孔雀混吃混喝,当然,她付出了劳力,给他又是抓鱼又是剁肉。

二白想了想,商量:“鸭成吗?我对鸡窝有阴影。”

野鸡妈妈估计认识她,毕竟她翅膀受伤那会儿,野鸡妈妈把她当亲闺女一样在鸡窝里孵了她一段时间。

二白义正言辞地说:“而且我怎么能抓鸡呢,鸡是我的再生父母,对我有再造之恩的。”她眨巴眼看流零,“我们抓鸭吧,嗯?”

最主要还是她想吃七宝鸭了。

流零板着一张比女人还要美的脸:“不行。”他说,“要给师姐做鸡肉清汤。”

说完,流零走了,几步之后,又回头补了一句:“记得把鸡皮去了,不然会腻。”

二白:“……”

丫的,老娘凭啥给你抓鸡去皮。

二白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往境口外走去,抓鸡吧抓鸡吧,不然没包子吃,管他什么再生父母、再造之恩,还是包子重要。

听茸境的雪,正下得安静。玉雕竹屋里,猝然发出一声闷哼。

凤青立马放下手上的捣药石臼,去了里屋。

“怎么了?”他语气略急。

原本该躺在榻上休息的小姑娘正蜷在地上,抱着肚子,龇牙咧嘴地说:“撞到桌子角了。”

凤青看了一眼地上散落了一地的玉石棋子,她就喜欢用棋子玩投壶。

真是一刻都不安生。

凤青揉揉眉,俯身将她抱起来,放在屏风旁的矮榻上,抬手查看她的伤,想到什么,回头瞥了鸣谷一眼:“你出去。”

鸣谷了悟,退下了。

凤青挥袖,将里屋的玉石帘子放下,这才蹲在矮榻旁,伸手去解桃花的束腰带。

“……”她脸上浮出两朵晚霞,觉得还是要矜持一下,不能让青青觉得她不大家闺秀,便扭了扭腰,说,“让梅花酥来。”

凤青继续手上的动作,心无旁骛:“我是大夫。”

嗯嗯,他是青青,别说解腰带,全部脱了桃花也愿意。

啊!她心神荡啊荡,有点小娇羞地看凤青,好吧,凤青真的只是在看伤口,一点都没有心猿意马。

他撩开她的裙摆,只露出了一截腰,将缠绕在腰上的绷带解开,眉头便紧蹙了:“伤口还未完全长好,这几日不准乱跑。”

又被她撞裂了一道口子。

凤青取了薄被,给她盖好,去外间取了药回来,掀开薄被,用手指沾了些药汁,涂抹在她的伤口处,指腹打着圈,很轻。

桃花只觉得凉凉的,很舒服。

凤青垂着眸子:“听茸小筑里设了结界,明日哪都不要去。”

明日大阳宫行国婚,必将大乱。

桃花立马严阵以待了:“你要去哪吗?”

“嗯。”凤青点头,温声道,“去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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