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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李轩来到宫城的时候,他的魔麒麟依旧跪伏在那金水桥上,周围则是众多围观的国子监生与百姓。魔麒麟望见李轩,它精神大振,朝着李轩嘶鸣。
李轩略觉无奈,然后向这畜生比了几个手势,意思是让他先回家,最多两个时辰后,整整两缸虾仁,而且是它最喜欢的玉寒烛虾。
那麒麟才两眼挂泪,不甘不愿的离开了金水桥,它想自己都饿了快两天半了,这该到什么时候才有吃的?
“你怎不把它招过来?”
此时虞红裳与薛云柔二女都随行在侧,虞红裳是要赶回宫城拜见她父皇,薛云柔则是以少天师的身份觐见皇帝,请求册封。
薛云柔驻足在午门之外,眼眸发光的看着那只麒麟:“轩郎你可是让玉麒麟都甘愿俯首称臣的在世圣人,得让大家看明白才好!”
“就不能让人看明白。”李轩哑然失笑:“这圣人我可当不来,那还不得天天被人盯着,被人围着?稍微做一点坏事,都得被人非议。”
薛云柔就心想正是因李轩这份不为名利所动的心态,才会被麒麟认可吧?果然不愧是轩郎。
虞红裳则与李轩贴身相处过数月,知道他是真不耐拘束,这是最让她生愁的。
三人没敢在这里多呆,继续脚步匆匆的往里面走。只因天近辰时,太和门的朔望大朝都快要开始了。
幸有虞红裳给李轩带路,那些监门将士与宫禁人等都不敢阻拦,让他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午门前,挤入到群臣队列当中。
——在太和门开始朝会前,大晋群臣会先在此处聚集等候。
当李轩赶至,文武众官都为之骚动。官位比他低的都纷纷向他行礼,那神色就仿佛是粉丝见到了偶像,官位高的,也向他侧目以视。
不过在人群中,李轩发现一个出乎他意料的事情,那是衍圣公孔修德,就位于群臣的最前列。
‘衍圣公’的封号由前赵而始,可当时并不是真正的公爵,在前赵也不过是八品位阶,就是负责给圣人祭祀的小官而已。
直到前元入主中原,为拉拢全天下的读书人,前元世祖将‘衍圣公’提升到超品,位于文官之首。
晋太祖驱逐蒙兀,混一天下,原本是要废弃‘衍圣公’位,可最终还是捏着鼻子认下了。
孔修德也在往李轩的方向看过来,他的面孔苍白,毫无血色,此时看李轩的眼神中,除了怒恨之外,竟还有了些许忌惮与畏意。
当李轩目光逼视过去,孔修德先是下意识的目光闪躲,偏开了视线。可随后又觉不对,又老脸通红的反瞪了回来。
李轩则暗觉奇怪,这家伙不是才被自己的麒麟重伤过么?怎么就好得这么快?
据彭富来的说法,此人当时被抬回衍圣公府时,几乎是重伤垂死了。
他心想自己真是英明,如果这次再缓一手,这孔修德搞不好就要像打不死的小强,过不多久又活蹦乱跳了。
此时一位穿着青袍的官员,走到他身边。
“他的伤势还未痊愈,我刚才近距离看过他一眼,气血亏虚,一身元气也虚弱紊乱。这次他强压伤势参与朝会,应该是为太子而来。太子一党,还是想要借重他的名望给太子解危抒难。”
李轩转头看了此人一眼,发现正是吏部都给事中韦真,当即就俯身一礼:“见过韦世叔。”
吏部都给事中不过是正七品,却是典型的位卑权重,清贵中的清贵,六科给事中掌侍从、规谏、补阙、拾遗、稽察六部百司之事,甚至有着封还尚书与内阁公文的权利,权责极大,胜过御史。
而吏部古称天官,掌官员升迁,吏部都给事中在朝中的地位,自然不言而喻。
未来韦真如被外放,官升六级都是稀松平常。
可李轩敬的却是这位与他父亲的交情,尤其在左副都御史席应倒向詹事府一系之后,正是这位在朝中给他们诚意伯府张目,所以他执礼甚恭。
“你这礼我可不敢受。”
韦真笑了一声,同时侧身一让:“论官职你是当朝靖安伯,论儒门的地位,你是理学护法,换在其它地方,你我叔侄相称无妨,在朝会上可别乱了规矩。”
李轩想想也对,他就直起了身,转而抱拳一礼:“那么朝会之后,世叔务必与小侄随山味楼喝一壶,让小侄谢过世叔援手之德。”
“喝酒可以,谢就不必了。你我两家世交,此为份内之事,何况我又不是没好处。”
韦真拂了拂袖,然后又斜视那孔修德,还有更上方的太子:“唯独这后患手尾,需要处理干净才好,免得遗患日后。”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李轩背负着手:“叔父放心,李某绝非心慈手软之辈,也绝非莽撞之人。”
“正该如此!”韦真不由满意一笑,其实李轩的谋划,他也知道一部分。毕竟有一些人,就是他代为奔走联络的。
可韦真还是放心不下,担忧李轩过于年轻,对于太子及衍圣公的危险认识不够,或者准备不够充分。
直到今日他在朝会前望见李轩,这才彻底放下了心。
“去年与你父亲喝酒,你父亲总与我抱怨,说贤侄你荒唐不堪,自己这个虎父怎么生了个犬子,说你明明有着绝佳的天资,却不肯长进,如今亲眼见了你,才知大谬不然。”
他含着感慨道:“实则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就在这个时候,午门的上方响起擂鼓声,左右掖门也同时打开。原本还三五一群,各自议论的群臣当即神色一肃,各归文武队列依序进入午门。
李轩首次参与朝会,不禁略觉新奇,沿途偷眼四下扫望着。
不过这新奇感很快就消失了,转而感觉束缚与不适,这一路往太和门走,他都必须循规蹈矩,谨守礼节,不能有丝毫行差踏错之处。
李轩不由心想果然还是六道司的生活更适合他,虽然也有上司管着,却没这么多礼数。
等到他们来到太和门的大殿内,分成文武两班站好,太子首先赶至,面色沉冷的侧坐于九级台阶之下。
随着这位现身,众多官员都发出了‘嗡’的一声响,浅浅的骚动了一阵。
此时所有人,都已感觉到了风雨欲来。
这是因这十余载以来,太子是第一次参与朝会,参与御门听政。
可这噪杂议论声,很快就平复了下来,只因天子也随后到来。这位才刚从山海关赶回,穿着一身重甲,尽显英武之气。
随着景泰帝现身往御座之上走过去,这诺大殿堂内的众官当即跪伏于地,口称万岁。
李轩庆幸自己入了六道司,否则这个时候,也是需要下跪的。
“诸卿都请起身。”
景泰帝坐下之后,就以锐利的目光睥睨群臣:“今日朕方归京城,事务繁多。众卿有奏章出班,无事散朝。”
此时整个殿堂之内,气氛都是压抑无比,许多人都抬目往太子方向看了过去。有些人跃跃欲试,却都含着几分迟疑之意。
太子居东宫已有十二载,又有高谷等众多大臣护持,积威岂同小可?
众臣哪怕明知今日易储已成定局,也不敢冒然行事。所有人都知首先出头的,固然会得天子青眼,可也一定会遭遇太子一党狂风暴雨般的打击。
李轩则手持着一份奏章,不假思索的从群臣当中出列:“臣靖安伯李轩,弹劾都察院左都御史严志,左副都御史林有贞,佥都御史冯秋等人尸位素餐,疏于监管,以至于经卷房失火,损毁大量宗卷与证物,请陛下降旨,严查此案!”
整个朝堂之上,顿时‘轰’的一声响,所有人的神色,都开始兴奋起来。
此时被李轩点名的这几位都察院官员都请罪在家,可以次辅高谷为首的部分人,面色都微微发白。
景泰帝则瞳孔微亮,仔细看了一眼李轩。
他没想到首先站出来的,竟是李轩,先从都察院吹起战争号角吗?倒是个不错的谋略。
“将靖安伯的奏章给我取来!”
此时已有一位内侍走过去,匆匆的从李轩手中接过奏章。
李轩却随后又从袖中掏出了第二本奏章:“臣弹劾大理寺卿王隆,大理寺少卿钟秀等人,勾结会昌伯孙继宗,前元天师张观澜,于大理寺牢狱中纵鬼行凶,谋害下臣!”
他答应孙继宗的只是出狱与收回玉麒麟,可没准备就这么放过此人。
这殿堂之内,顿时再次一阵骚动。大理寺卿王隆已经前往云南,出任云南巡抚,可大理寺少卿钟秀却还在朝堂之上,此人的脸色,也是难看之至的。
大理寺牢狱一事,他们其实安排得极为妥帖。有不在场的证明,也有顶罪替罪之人。
可他们一没想到大理寺牢狱会被李轩大闹到大面积垮塌,二没想到此案会在朝中引发如此剧烈的风波与动荡。
“靖安伯之言未免耸人听闻!”
大理寺少卿钟秀直接出列指斥:“请问大人你有何凭证,说我等纵鬼行凶?”
李轩却手持着奏章,冷冷一哂,看都未看钟秀一眼。
“臣能够为靖安伯大人作证。”
此时群臣之中,走出了一位服青袍的官员:“臣亲身参与上官大理寺卿王隆,大理寺少卿钟秀与我大理寺众多狱丞密议,这两人虽然未直接说要谋害靖安伯,却言辞隐晦,示意众狱丞要给予凶手,给予会昌伯孙继宗方便!”
大理寺少卿钟秀侧目看过去,顿时瞳孔收缩。发现这人竟是他部下的属官,‘大理寺正’梁德!
可他们既没有在一起密议过,也不可能让这个梁德参与进来。
“你这是血口喷人,凭空诬陷!”
会昌伯孙继宗气愤不已,怒瞪着李轩。心想这家伙怎么这么坏了?这个‘大理寺正’梁德,通篇都是谎言,说的都是子虚乌有之事!
可他随后就见李轩的唇角冷挑着,眼神漠然无情的看了他一眼。
孙继宗瞬时了悟,所谓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他们可以栽赃陷害,别人同样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孙继宗一瞬间又有些后悔,早知此子的手段如此凌厉,那他宁愿让李轩继续在牢里待下去。
或者当时就该多付出一点代价,确保李轩出狱之外,不得参与攻讦他与太子。
哪怕为此再多拿出两件极品法器,他都心甘情愿。
大理寺少卿钟秀的脸,已经是煞白一片。
李轩这般的手腕,可不止是要他们丢官弃职,而要将他们论罪下狱,甚至是要他们的命!
他知道如今有没有证据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天子肯不肯信,群臣与天下百姓又究竟是信他们,还是信靖安伯?
此时大理寺的另一位少卿韩玉卿,也沉冷着脸出列:“臣弹劾前任大理寺卿王隆与大理寺少卿钟秀二人联手把持大理寺牢狱,大理寺众多狱丞,牢头,俱为其朋党!
数年间他们上下其手,徇私枉法,私纵犯人,炮制冤案,甚至以无辜百姓为死囚替罪,可谓是罪大恶极,罄竹难书。”
他看了远处的同僚一眼:“臣请陛下遣干员,清查大理寺牢狱!”
随着这位出列,瞬时二十余位官员,手捧着弹章出列。
“臣弹劾上官贪赃——”
“陛下,臣为靖安伯做证,大理寺上下以王隆为首的一党,确是沆瀣一气,朋比为奸。”
“臣刑部给事中卫东,弹劾前任大理寺卿王隆!”
“陛下——”
大理寺少卿钟秀身躯颤抖,苍白着脸抬头看向御座上的天子,果见景泰帝的脸上色泽冰冷,现出了几分杀意:“看来靖安伯的弹劾确有真凭实据,来人,将大理寺少卿钟秀与一众涉案人等拿下,送至诏狱关押。”
随着景泰帝的语声,当即就有一群身高体壮的大汉将军出列,将大理寺少卿钟秀等人强押了下去。
‘大汉将军’不是大汉朝的将军,是大晋殿廷卫士的称号,绣衣卫编有大汉将军一千五百人,负责皇帝朝会及出巡时的侍从扈行。
会昌伯孙继宗也没幸免,他被两个大汉将军直接锁住了臂膀。
由于同是伯爵,他的位置距离李轩不远,这位直到被押出殿外,都一直怒瞪着李轩,饱含不甘。
“此案朕会在朝会之后与内阁商议,在朝中择干员审理。除此之外,诸卿可还有事要禀奏?”
景泰帝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却发现李轩竟还立在殿中。
众人也纷纷向他侧目,想要知道这位靖安伯还会有什么惊人之举!
李轩已经从袖中拿出了第三本奏章,这份奏章竟然厚达一尺:“臣弹劾衍圣公及其一族,在曲阜仗势欺人、为非作歹、横行乡里,强占民田,鱼肉百姓!臣弹章中记录衍圣公与曲阜孔氏近二十三年罪行凡二百三十二桩!”
衍圣公孔修德当即就觉心脏一阵抽搐,他今天望见李轩出现在承天门前,就觉情况不妙。
却未想到,李轩会直接在朝会当中发难。
“你这是胡言乱语,信口雌黄!”孔修德手持玉圭,踏前数步:“我孔氏一族乃圣人后裔!传家至今已有数千载。我孔氏族人素以醇厚为本,敬老尊贤,弊绝风清,族风纯正,福泽乡里,岂有靖安伯所言之事?靖安伯之言,简直是血口喷人!”
他的目光在群臣之中扫望,按照以往的经验。此时就该有许多文官站出来,为他与圣人后裔说话。
可当孔修德一眼望去,却发现朝中所有群臣,都在看着李轩。即便是那些素来都与孔家亲近的官员,此时都含着几分忌惮与迟疑之意。
孔修德顿时明悟,这是因他这次的对手,是在儒门中声望高企,有着监察理学诸生之权的理学护法。
换成别人,无人能有资格与他孔修德抗辩,可靖安伯李轩的声望,人品,却是满朝皆知。
他脸色微白,直接在御阶前跪倒,神色凄凄惶惶,声泪俱下:“陛下,靖安伯这是欲泄私仇,只因不久前臣于国子监内与他有过冲突,要置小臣与孔氏于死地!
为此不惜他罗织罪名,诬良为盗,构陷小臣与我孔氏,甚至不惜败坏圣人声名,还请陛下为小臣做主。”
李轩却面无表情,神色淡然的将手中的奏章,递给了走过来的内侍:“陛下!臣这本奏章,是由朝中二十七位曾在山东任职的官员联名写就,本人敢以名誉担保,臣等所奏一应案件,都是确有其事,且都有人证物证!”
“臣也愿担保!”
就在李轩语落之刻,大殿后方走出了一人,面色沉冷的跪在了御前:“臣任职山东三载以来,查得与曲阜孔氏有关不法事二十七件。却因都察院上官阻挠,一直未能将案犯入罪。”
众人侧目望去,发现那赫然正是山东巡按御史。
站在陈询身后的内阁次辅高谷,不禁面色微凝,这位山东御史,正是他的学生,也是他的臂膀干将。
而随着这位山东御史出列,又有整整二十六位或着绯袍,或服青色的官员,在大殿之内跪下。
“臣等亦愿以官位,性命担保,靖安伯所奏一应事项,都是确凿无疑!”
此时满朝群臣,都不禁面面相觑,都从同僚的眼中,看出了惊骇之意,也感受到了那位靖安伯的森冷。
“臣不知李轩一应所言,是否都真有其事。可昔日臣好友李国泰为济宁知府时,却曾处置过与曲阜有关的三桩案件。”
此时群臣之中,又走出了一位身着红袍的中年人。
李轩侧目望去,发现此人竟是当朝少保,兵部尚书于杰。他眼中不由略显意外之色,这次事前,他可不敢让彭富来张岳联络这位兵部尚书。
于杰手捧着玉圭,声色俱厉:“就因李国泰秉公判案,得罪了孔氏族人,就被发配海南,不到两年就热疾而死!此族在山东,简直是一手遮天!”
景泰帝一边听,一边拿着李轩的奏章翻看着,他初时是兴致盎然,可随着他一页页看下去,脸色却渐渐清冷。
随后这位天子,更是冷冷的瞪着衍圣公孔修德。
“衍圣公,你有何话可说?”
孔修德此时心绪起伏,已压不住内伤,他唇角已溢出了丝丝黑血,语中则含着颤音:“这是污蔑!陛下,李轩与这些人朋党比周、诬陷为臣——”
“臣还有一事禀告!”那位山东巡按御史不等空,忽将声音拔高:“臣昔日至曲阜参拜圣人庙,见孔氏祭祀的圣人牌位,是大成至圣文宣王!且不止一次听闻孔氏族人,非议本朝太祖太宗,说我朝苛刻。”
这满朝上下,瞬时一阵‘嗡’然。
几乎所有人等,都从这位巡按御史的语中,听出了森冷杀机。
大晋对圣人的册封,是‘至圣文宣王’,而‘大成至圣文宣王’却是前元时的册封。
景泰帝的脸色,不由更加青黑:“此言属实?可还有其他人证?”
“千真万确!”那山东巡按御史躬着身:“前往曲阜参拜圣人庙的,绝非下官一人。”
就在这一刻,朝堂之中,几十位大小官员步行至殿中,各自提起了衣裾,在殿中默默的跪了下来。
“混账!”景泰帝瞳孔怒张,眸中竟浮现出一抹杀机:“为何山东群臣,都无人奏报此事?”
“想必是欲为圣人遮羞,却不知姑息养奸之理。”
李轩俯身抱揖:“陛下,臣为理学护法,却容不得这些人面兽心,衣冠禽兽之辈,玷污了圣人清名。尤其这孔修德,乃一邪道伪儒,却窃居衍圣公位,使我儒门风气败坏!简直岂有此理!”
他这一句,竟突兀的用上了浩气雷音,炸雷般的声音震荡殿堂。
孔修德的口中,蓦地一口黑血吐出,可更让他慌乱的是,他此时已控制不住自身的神魄,一股灰黑色的气息,蓦然自体内涌出。
这一瞬,这殿内群臣先是吃惊,而后哗然。
“还真的是伪儒。”
“这分明是以魔道之法,伪装浩气。”
“可笑,堂堂的衍圣公,圣人的奉祀官,竟然是邪道伪儒?”
李轩则是毫不以为意的继续道:“请陛下罢衍圣公位,罢曲阜知县官位,由臣在孔氏后人当中另择贤良,继圣人之嗣!”
“靖安伯之言深合朕心!孔修德公爵位着即罢免,押入诏狱待审。靖安伯所奏案件,由三法司并绣衣卫,内缉事监派员详查。如案件属实,从重处置!”
此时景泰帝的面上,甚至是有着一抹快意的。
往日里他虽明知道这位衍圣公与曲阜孔氏行为不端,却只能把眼半睁半闭,甚至连一句重话都不能说。就是因担心得罪读书人,使易储一事平生波澜。
也唯独此子,以其声望德行,可以无视‘衍圣公’在读书人中的影响。
此时景泰帝又迟疑了一阵,才开口道:“新任衍圣公,可由内阁议定人选,由理学护法李轩选定。”
李轩的唇角,顿时微微一挑,转而将目光看向了太子虞见深方向。当两人目光交汇,李轩就注意到这位太子的眼光含着些许的悔意与无奈。
李轩却不为所动,到了这个时候,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收手的。
随着他的袍袖拂动,向身后示意,那些跪在殿中的群臣当中,就有一位身着绯袍的官员起身,正是之前那位‘大理寺正’梁德:“臣弹劾太子!”
他的语声昂扬,眸中却闪现出一抹无奈之意:“臣去年审查去曲阜孔氏族人孔修明奸杀民女案,原本此案案情明了,孔修明杀人罪罪证确凿。可当时左副都御史,詹事府詹事席应奉太子命前来关说,由大理寺卿王隆出面,毁去了三件关键证物,并篡改了证词。”
这一刻,包括景泰帝在内的所有人都心神一凛,都知这位靖安伯,已是图穷匕见。
太子虞见深闻言不禁是微微一叹,他根本就不知此事。可当时左副都御史的席应,确实是东宫一员,他在此刻,是百口莫辩。
他将自己的翼善冠解下,跪在了御阶之前:“陛下!侄儿近日常自感德行有失,不配储位,愿意退位让贤!”
见到虞见深此举,李轩的眼中顿时闪现异泽,景泰帝的脸上,则是现出了一抹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