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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掠过崇山峻岭,最后停留在一棵树上,从树梢往下望去,是一块人为开凿出来的平地,一块圆形的,画着巨大的、奇怪图案的平地。
地上一圈人围坐着,他们衣着怪异,在初冬时节还打着赤胳膊。而他们裸露在外的皮肤,画着跟地面相同的图案。
他们手抵手,口中念着似诗又不似诗的句子。
“曳舟江上兮,迷迷无所岸。
分林取道兮,寂寂无所指。
拔剑射鹿兮,鹿死于他手。
生之幽冥兮,死之幽冥兮。
何处谓之生兮,何故谓之死兮,生与死皆同兮,光与影皆诡异。”
一声高过一声,地上、身上的图案随之亮起,光芒也越来越盛。
有两个从头到尾裹在斗篷里的人走到平地边缘,也没看清他们怎么出手的,一方鼎从他们身后飞出,在空中逐渐变大,最终落于那圈人的中心。
四面的山中,群鸟忽然振翅高飞,身影连成片遮住了顶上的天穹。光影不断交错间,围坐着的人声音渐渐变小。待鸟飞尽时,他们也灭绝了——那一圈人纷纷朝后倒去,在接触地面的刹那,竟然被吸了下去。
与此同时,那口巨鼎之中接二连三的有东西钻出来,他们四肢着地,双目幽绿。顷刻间,这群东西便占满了整片空地。
“鲜血浇灌出的生命,逢死而生,无往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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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早市已十分热闹,牧轻言穿行其间,忽然有东西飞到他眼前,落在他手上——是一片花瓣。牧轻言抬头四顾,这才发现道路两旁的树上花开得纷繁,就如一簇簇雪。
这是蜀地常见的花,名叫蕤苓,开在冬初,花瓣带毒,但若收集起泡在酒中,埋进土壤里,经过半年的时间,在夏天挖出来,便可饮用,也只能在这个时节饮用。这种酒酸酸甜甜的,小孩老人都爱喝,是蜀地的消暑必备品。
看了几眼后,牧轻言松开手将花瓣丢入风中,牵着狗蛋随曲泊舟走入一家客栈。走了一宿,他倒还没事,只是病秧子王爷脸色已青得发黑,呼吸不稳,一副随时都会猝死的样子。
他们决定在此休整一天,便开了三间房,狗蛋随牧轻言住,曲泊舟和病秧子王爷各一间。
有些怕病秧子王爷一觉下去就再也醒不来,牧轻言让狗蛋先去睡,自己去为他诊脉。
病秧子王爷的皮肤白得几近透明,牧轻言轻拿轻放,生怕一不小心就给他手腕捏碎。脉象是依旧弱,牧轻言收回手,对面那个病人倒是先开了口。
“牧大夫,那几味强行提神的药先不要减去,否则我撑不到京城。”病秧子王爷嘴角牵起一抹苦笑。
“你这是在透支以后的时日。”牧轻言提笔蘸墨,“但身体是你的,我也不强求,不减就不减。不过那些药毕竟珍贵,在这里能否买到还是个未知数。”
“谢谢。”
“你先休息着,过些时辰我让狗蛋将药给你送来,用完午膳后我再替你施针。”牧轻言将自己的安排讲给他后便起身离去。
牧轻言一手揉着眉心一手捏着药方回到自己房间,却见狗蛋没有睡觉,正坐在床边等他。牧轻言催促了句“快睡”,然后用镇纸将药方压在桌上。
“叔,那是什么?”狗蛋好奇道。
“给那病秧子开的药方。”牧轻言打着呵欠脱下外衫,然后将狗蛋摁在床上替他盖上被子,自己则扒拉开另一床被子在外侧躺下。
“一会儿我去跑腿吧。”狗蛋将自己裹成一个烤鸭卷,只露出头,眨着眼睛对牧轻言道。
“可以的,睡醒了去。有几味药要是买不着就别管了,你顺便再买些自己喜欢吃的小零食,约摸着巳时回来便成。”说完后牧轻言便闭眼睡着了。
一个时辰后,狗蛋便翻身坐起,小心翼翼地从牧轻言身上爬过去,正穿衣裳时时,牧轻言迷迷糊糊地醒来,指指挂在架子上的钱袋提醒狗蛋记得带钱后,翻身又睡了过去。
入城时还见着的太阳,这会儿已被阴云覆了去。奈城不大,狗蛋一路用跑的,小半个时辰便将城里的医馆问了个遍,还真是有几味药买不到。
最后一间医馆里,趁着医馆的人抓药的间隙,狗蛋坐到凳子上休息,顺便讨了碗水喝。这会儿恰巧医馆里没什么病人,坐在一旁的老大夫便向狗蛋搭起话来。
“崽儿,看这个方子你家里人身体是虚得很哟。”
“对呀,虚得很。”狗蛋将瓷碗搁下,点点头。
“我看你火气也有点重哟,要不要喝碗蕤苓酒清下火嘛。”说着这位老大夫就要起身去里间倒酒。
听到这话狗蛋先是一愣,随即又是摆手又是道谢。这会儿药抓好了,因为只逗留一天,牧轻言只开了一副。狗蛋接过纸包,付完钱便跑出去。
大冬天的让人喝蕤苓酒,这是要谋财害命啊!狗蛋心道,他又回头望了那医馆一眼,步子迈得更快了。
回去的路上,狗蛋经过一个糖葫芦摊时要了两串,让小贩包起来后同抓的药一起带回到客栈。
牧轻言已经起了,正和曲泊舟在大堂里坐着,桌上摆着一壶茶和一盘糕点,狗蛋跑过去将钱袋交还给牧轻言,然后把药放在桌上,最后把糖葫芦递了过去。
牧轻言一脸黑线地接过,然后作为交换将糕点推到狗蛋面前。
“上去继续睡觉?”牧轻言问狗蛋。
“糖葫芦吃完再睡。”狗蛋一边往嘴里塞糕点一边说。
牧轻言惩罚性地在他脑袋上一敲,道:“睡起来再吃,不然会蛀牙。”
“哦。”狗蛋将手中剩的半块糕点全塞进嘴里,生怕牧轻言连这个也不许他吃了。
“睡前记得漱口……”牧轻言无力道,他忽然觉得这孩子有些熊。
待狗蛋上楼后,牧轻言揭开包着糖葫芦的纸,咬了一颗糖衣山楂下来,嚼过两口之后不吞不咽,而是递到曲泊舟的面前。
“小孩子好不容易孝敬一次,尝尝。”牧轻言有些含糊地说道。
曲泊舟将信将疑地将牧轻言打量一番后咬下一颗,片刻后脸色大变,将整个给吐在桌上,猛给自己灌了一大杯茶。“这都馊了!”曲泊舟道。
牧轻言这时才将含在嘴里的山楂吐出来,然后往嘴里塞了块糕点来换换味。“这个比起你的黑暗料理如何?”牧轻言问。
“我没吃过我做的菜。”曲泊舟道,“不过这茶水味道也不大对。”
“这糕点也是,感觉坏掉了。”牧轻言将糕点也吐了出来。真不知道狗蛋是如何吃下的,还吃得那么猛,难道是以前没吃过好的所以也对比不出坏的是个啥味儿?
牧轻言在袖子里掏了一阵子,终于摸出两颗糖来,他往对面递去一颗,道:“难不成这客栈没开给厨子工钱?或者厨子的手艺是和你学的?”
“我不会烹饪,但任务要求我不得不烹饪。”将糖含进嘴里,馊味儿终于去了后,曲泊舟道。
“同是被主神选中的人,我们何不组个队?”牧轻言建议。
“好啊,你的任务是?”
一番商议后,牧轻言和曲泊舟的互帮互助临时小组成立。估摸了下时间,牧轻言去厨房借了口砂锅熬药。不进厨房不知道,里面堆的菜都已经不能称为菜了,简直就是一堆垃圾。
牧轻言眼皮子开始跳起来,心道这家黑店可真大胆,完全不忌讳着客人。他叫来曲泊舟,二人考虑到楼上躺着的那个病秧子不喝药不休息格外容易嗝屁,决定还是住在这,晚上时候小心一些便是。但午饭晚饭是不能吃这儿的了,好在他们在城外那间“奈何茶店”包了些干粮。
大半个时辰后,药熬好了,牧轻言亲自端上去并监督病秧子王爷喝下,两刻钟后让他吃了些干粮,又是两刻钟后,便开始施针。
对于原主这具身体来说,行医似乎已经成了本能,牧轻言寻穴扎针动作流畅,但施针本就是一件极为费神的事,加之病秧子王爷体弱得不成样子,一番功夫下来牧轻言额上已是冷汗涔涔。
漫长的留针时间后,牧轻言将长针、短针一一拔去、收回盒中,然后道:“请王爷好好休息。”
病秧子王爷此时光着上半身,要不是屋里放了好些个火盆,他已经飞升成仙。狗蛋蹲在火盆前小心翼翼地驱着烟不让它往床边跑,曲泊舟坐在椅子里抱臂看着,没人上前伺候他穿衣。
被戳了好多细孔的玉背供人欣赏了好一会儿之后,病秧子王爷才后知后觉地爬起来给自己套衣服。
“曲公子,劳驾把火盆放远一些,不然我们走后烟会熏到王爷。”牧轻言道。
曲泊舟慢悠悠地起身,“这么些个不会被热死?”
“王爷畏寒。”牧轻言朝天翻了个白眼后往外走去,他要去将用过的银针给消毒。
这里没有酒精,只能用煮沸消毒法,牧轻言用纱布包着将针丢入清水中,然后往炉子里加碳、扇风。曲泊舟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后,“你去睡会儿吧,晚上肯定会睡不好的。”曲泊舟意有所指。
“那你帮我看着火?沸腾一刻钟后捞起来便好。”牧轻言转过头去。
曲泊舟从牧轻言手里拿过扇子,点头道:“你去睡觉,我可不希望晚上我的队友变成了猪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