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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玩儿到凌晨，诸人方歇。

时间太晚，苏枚就直接住章瑜家了，章瑜拿了套换洗衣物毛巾浴巾给他，打发苏枚去客房睡。

李芸婷也有自己的房间，她心情不佳，臭着脸进了房就没再出来。

外面李杞搂着梅青与周兵、宁谦、宋湘一道等电梯，李杞忍不住问，“老周，合着阿瑜还没把小苏搞到手呢。”当着章瑜的面，什么娶老婆的话都说出来了，难为章瑜绷得住。

周兵道，“搞什么搞，那小子看着不像好搞的。怎么，你看上他了？”

李杞笑，“我对高材生没兴趣。看他打麻将不赖，本来我以为阿瑜得出点血呢，小苏倒是能跟小宁一争高下。”李芸婷整晚都在输钱，梅青输点有限，苏枚却是越打越好，赢了不少。

宋湘道，“苏枚高考时是N市理科状元，X省第二名，数理化都是满分，因为省状元有奥赛加分，算裸分的话，他其实是省第一。今年我去N市招生，为抢他，险些跟燕大的老王打出血来。”

李杞道，“你们这些做老师的就是讲究名次啊分数啊，哎，要我说，这状元啥的，一年一茬，跟割韭菜似的，明年新人便成旧人了，也不稀奇。”

“状元是不稀奇，不过老李你也别乱猜了，芸婷这丫头傻乎乎的没个眼色，她的话你也信。苏枚还未成年，阿瑜怎么会动他。”宋湘身为章瑜的狐朋狗友，深知章瑜其实是个有原则的人，太造孽的事不大做得出来。

李杞啧啧两声，“怪道这么嫩，我是看阿瑜对他挺上心的。”

周兵道，“你还真有脸提，先前还说送人家金卡做见面礼，这一个晚上就失忆了啊，你也算帝都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亏你好意思。”

“我的爷哟，你没听小苏说么，要带着小妞儿去消费，我倒不心疼卡，要是他天天带妞儿去我店里玩儿，阿瑜还不得活吞了我。”李杞一脸苦恼，“赶明儿我另送小苏点儿好东西，这孩子定能明白我的苦心。”

深更半夜，电梯也格外有效率。大家说着到停车场，各自离去。

苏枚是绝不知道这些人背后还对他有这一番议论，其实，即使知道，苏枚也不一定会放在心上。李芸婷晚上那些话，苏枚又不是傻瓜，早听出是什么意思了。

苏枚心里开始的确有些不痛快，不过，这些人瞧着个个有来头，再说，翻脸也不能解决问题，只得拿话岔开罢了。

这也是相貌过人的坏处了，太容易被人想偏。

总不能因别人对你相貌的YY，就矫情的与全世界保持距离吧。

苏枚有着极佳的心理素质，他很快入睡。

第二天九点起床。

章瑜已经在餐厅用早餐，见苏枚顶着微乱的短发出来，章瑜问，“早上要不要洗澡？”

苏枚摇头，“算了，没带换的衣裳。”

“我这有几套新的，你先穿吧。”章瑜带苏枚到卧室，拉开衣柜，边上一排号码都偏小，苏枚有些无语，章瑜道，“上半年我侄子过来住，后来他出国念书，衣裳做好都没上身，你挑几件。”

苏枚放下心来，随便拿了两件。

章瑜摸摸他头，“快点洗，洗好一起吃早饭。”

章家的早餐相当简单，白粥配酱菜，主食是葱花鸡蛋饼。

苏枚咬一口鸡蛋饼，章瑜道，“还以为你会多睡会儿，一个鸡蛋饼够吃么？”

“没事，我多吃点水果就饱了。”

“水果怎么能当饭。”章瑜去冰箱拿了把嫩生生的小香葱与三颗蛋，香葱切成碎末，与蛋一起打碎在面粉里，调入精盐，加水打成均匀的葱花鸡蛋面糊糊。平底锅刷层橄榄油，待油微热，直接倒进面糊，握着锅柄，手腕微斜，倾转三百六十度，面糊糊就圆圆的平摊在平底锅内。

看章瑜行云流水般的熟练，苏枚不禁惊叹，“老师你还会做饭哪。”

“怎么不会？你以为都跟你似的洗个碗都洗不好。”章瑜十分钟新摊了两个焦黄灿金、香气扑鼻的葱花鸡蛋饼给何笑吃，“家里父亲脾气严厉，我上大学时每月也只有两百块零用钱，其实是不够的。我一上大学就被迫开始打工。”

“老师，你父亲应该年纪也不算老吧？现在还有这样严厉的家庭呢。我看好多家里都恨不能把孩子当祖宗顶头上。”

“他今年已经快八十了，我是幺子，上头还有两个哥哥。”章瑜笑，“不过，他只对儿子严厉些，孙子辈就不大管了。”

章瑜的手艺很不错，苏枚说，“我妈从不让我做家务，上大学前她还担心我在大学怎么洗衣服。”

说到这个，章瑜还有些奇怪，“是啊，现在也不见你来我这儿洗衣服了。”苏枚并不是太拘谨的性子。

苏枚道，“何笑在附近买了房子，我都是去他那里。”

章瑜点头，“那小家伙不错，宁谦也很优秀。”

苏枚道，“老师头一次叫我来批补考的试卷，就是照着宁学长的试卷做标准答案批的。我去了围棋社才知道是他，他棋也下的很好。”

“周兵的围棋最好，宁谦是给他手把手教出来的。”章瑜眸光柔和，仿佛只是单纯的谈起一件普通的事，苏枚心里却有淡淡的违和感，“李学姐和宁学长关系不大好的样子。”

章瑜一笑，“芸婷是我的表妹，周兵部队出身，她对周兵一见钟情，两家好像有联姻的意思。宁谦是周兵的人，芸婷见到他当然不开心。”

“这种事跟宁学长也没关系啊，又不是他能做主的。”想到李芸婷是章瑜的表妹，苏枚没好说太难听话，只道，“要是周兵真拿着李学姐放心上，昨天根本不会让宁学长来。”

“是啊。”章瑜并不否认遮掩，“芸婷性子娇纵，被我姑妈宠坏了，她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苏枚想一想，笑，“当时挺生气的，觉着有些伤自尊。睡一觉又觉着不是什么要紧事，何况老师还做这么好吃的鸡蛋饼给我吃。”

章瑜温声道，“年轻难免气盛，昨天你能忍下一口气就很好。翻脸从来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你本来就是天之骄子，欠缺的不过是些社会知识。很多学生在学校足够优秀，等出了校门反是泯灭众人，多是太过骄傲的缘故。”

“不大明白。”苏枚问，“老师你觉着我骄傲吗？”

章瑜摸摸他头，“你现在已经开始学着放下一些骄傲了。快吃吧，别冷了。”

苏枚吃饭慢吞吞的，待他吃完，都十点半了。

李芸婷也从床上爬了起来，她不吃早饭，自己泡杯咖啡，跟章瑜打声招呼就出门了。

苏枚洗过碗后，自己泡了杯茶，听到门铃响去开门，是位面色微黑的青年，“我姓胡，李老板叫我送羊肉来给章先生。”

苏枚喊了章瑜一嗓子，对胡姓青年道，“请进来吧。”

这人抱着个不小的塑料箱，道，“里面的羊肉最好放到冰箱冷冻起来，有切好的羊肉片，还有羊腿、羊羯、羊蹄、羊排，羊腿烤着吃好，羊羯子炖着吃，羊排做成手抓的，都好吃。”

章瑜站在卧室门口，“苏枚你看着放冰箱。”

那人放下羊肉就客气的离开了。

苏枚把塑料箱打开，里面有个保温层，然后是一盒一盒妥帖整齐的羊肉。章瑜过来看一眼，“这么多，得吃到猴年马月。”

苏枚一股脑塞冰箱，“昨天的烤肉是很好吃。”

“今天要不要吃涮羊肉？”

苏枚眼睛弯弯，“会不会太麻烦章老师了啊？”

章瑜敲他额角，“少得了便宜还卖乖，早饭吃的晚，午饭放到下午吃吧，到时开了冷气，吃火锅最过瘾。你今天有没有事？”

“不忙不忙。”苏枚垂涎的是章家的美食，“食堂里的肉做的一点不好吃，鱼也是烧的死鱼。上次何笑还吃了苍蝇出来。现在他跟何彧买了房，天天都是何彧烧饭吃。何彧小气的不行，亏我军训的时候还帮何笑叠被子应付教官检查呢，他做饭就只做两个人的，好像我多吃一口占他天大便宜一般。我倒是也能在学校外头租间房，可是租了房我也不会烧饭哪。”

章瑜道，“没事没事，你来我这儿吃就行了。你要乐意，搬过来我也不嫌弃。”

“哪里好总是占章老师的便宜。”

章瑜拍他腰一记，“天还早的很，今天星期六，别总闷在家了，会不会游泳？”

“游泳会，泳裤没有。”

“走吧，健身房有卖的。”

小区里有健身房，不过几步路的事。章瑜身材颇佳，常在这里锻炼，熟门熟路的带了苏枚进去。

苏枚完全是少年身量，细胳膊细腿没几两肉，只一身皮肤雪白细腻、光润柔嫩，连踩在深蓝色塑料拖鞋里的脚丫子都白的仿佛泛有微光，足踝纤巧，仿佛盈掌可握。

章瑜不禁笑了一声，苏枚莫名其妙，“笑什么？”

“有很多女孩子夏天出门必然要抹厚厚的防晒霜，撑遮阳伞，每月定时美白保养，我看都不如你白。”

“天生的，我倒是想晒黑一些。”苏枚并不觉着自己白斩鸡的身材有什么好看的，倒是眼睛盯了章瑜结实的六块腹肌片刻，哼哼两声，转身出了更衣室。

章瑜锁好柜子，出去时苏枚已经狗刨式的在泳池里扑腾了。

苏枚的姿式不大好看，却无比凶猛，破开水时带起小小的浪花，他在大池里游了两个来回才爬上去，坐在池边的折叠躺椅中休息。章瑜扔了块大毛巾给他，苏枚随意的擦下头，侧着身子打量章瑜，认真道，“章老师，你穿衣裳不显，其实身材很不错。”

“多谢夸奖。”

“就是毛有点多。”苏枚伸手摸摸章瑜手臂上被打湿的汗毛。少年的手轻软如同羽毛，仿佛正搔到章瑜的心尖上，章瑜向来自制，此时都忍不住绷紧肌肉，佯装镇定的问，“你做什么？”

苏枚拉了一根汗毛起来，惊叹，“快一寸了吧。”

“胡说八道。”轻轻拍开苏枚的手，小兔崽子屁都不懂的瞎摸什么。

苏枚很有些不甘心，伸出自己的小细胳膊放到章瑜结实的手臂一畔比对，苦恼道，“你说我十八岁能像你这么结实强壮么？”

对于这种幼稚问题，章瑜哭笑不得，“你现在还小，看你腿长手长，肯定能长高的。就算老师我，也不是生下来就这么高的。”

苏枚恣意的躺回躺椅中，仰望着头顶水蓝色的天花板，他有些想家了，道，“以前小时侯过暑假，我都会去村里河中游泳，玩一阵还能摸几条小鱼回家。河鱼有些土腥味儿，我妈会用清水养在盆里大半天，烧汤或是炖了吃，鲜美极了。现在想想，真是难得的美味。”

“家乡有家乡的好，帝都有帝都的好。”

苏枚道，“这个城市乌泱乌泱的到处都挤满了人，每个人住的地方都很小，屁大的房子卖的天贵，车堵空气差，出门既没有山也没有水，路边的树木落满灰尘，灰扑扑的也没个精神。章老师，你在类似植物园的地方有房子吗？”

章瑜摸摸苏枚温漉漉的头，“乖，植物园里不建商品房的，不过，我效区有别墅，别墅前还免费送了半亩地，你要有兴趣，可以去种点萝卜白菜。”

苏枚矜持地表示，“这不会太麻烦老师了吗？我会不好意思的。如果老师一定要死求白赖的邀请我，我也不好拒绝，真是太为难了。”

章瑜，“……苏枚，其实你这种睁眼说瞎话的虚伪，还真的挺适合在帝都混的。”

两人在泳池消磨了将将两个小时才准备回去，苏枚游泳时未带泳帽，站在更衣室的半身镜前吹头发，章瑜径自换衣裳。苏枚透过明镜不禁回头看章瑜一眼，章瑜背上有几道淡去的疤印，苏枚多看两眼，没有多问。

章瑜将衬衣的贝壳扣子一颗颗系好，催苏枚，“你倒是快点，男人怎么这样磨蹭。”

“这叫仔细。”苏枚的声音混杂着电吹风嗡嗡的排风声中，“头发不吹干，万一出去着风冻病了怎么办，你负责吗？”

苏枚觉着，章瑜章老师并不像人们口中说的渣男。

苏枚认识他这么久，常被章老师使唤着整理资料，打扫房间，最大的休闲娱乐就是打麻将了，并没有什么花天酒地的爱好。

当然，也有可能人家出去花天酒地苏枚并不知道。

倒是苏枚认为，章老师挺宅的。

此时此刻，章老师指挥着苏枚洗菜，他自己在捣鼓涮羊肉的醮酱，什么芝麻酱、绍兴酒、酱豆腐、腌韭菜花、酱油、辣椒油、卤虾油、米醋、香葱末、香菜末……折腾出十几个巴掌大的梅青色小碗，一样样整齐的盛放着配料，摆在餐桌上有说不出的漂亮精致，苏枚直吞口水。

章老师又叹，“可惜没有高汤，现在煮也来不及。”

“我去楼下商店买一包锅底就行啦。”尽管某些时侯苏枚也有些龟毛的毛病，不过显然不能与章老师相媲美。

章瑜挑眉，“那东西能吃的？里头说不定是地沟油加各种化学试剂勾兑调配出来的，吃一口少活三年。打电话叫李杞送点来就成，他酒店里什么汤都有，你喜欢什么？鱼汤还是海鲜汤、羊肉汤、牛骨汤、鸡汤？”

“鸡汤最好，再叫顺路活鱼切片送些来，涮着也好吃。”苏枚细细的手指抚平菠菜卷曲的叶片，在水里划开一圈一圈的水纹，他抬起头，颈项修长而弧度优美，居高望入衣领，可以看到一小段细致的锁骨，“有没有牛百叶、金针菇、虾丸、蟹棒、红薯片、土豆片、宽粉条，吃着带劲。”

明明游泳时不觉什么，穿上衣服却格外灼人眼神，章瑜喉间微干，这会儿不要说苏枚想吃些寻常物什，恐怕就是龙肝凤胆，章瑜都能给他弄来。

章瑜给李杞打电话，李杞道，“真服你了，以前你都讲究花前月下、黄金钻石不动产的啊，这回怎么改厨子了？”

“你那张嘴什么时候能多个把门的？别成天给我瞎造谣。”章瑜笑骂，“半小时内送来，等着吃呢。苏枚在长身子，送些好东西来。”

“遵命遵命。”

苏枚吃到了自帝都以来最舒心最满足的一顿饭，他吃完后简直不想动了，直接拖着大躺椅到阳台上挺尸，晚风吹过景观花木，带起悉索的声响。高层下的灯光人群车辆渺小而遥远，当空一轮圆月渐渐升起，月华洒满大地。

在这月光之中，少年精致面庞如同稀世的美玉，有着难以形容的细腻温润。

章瑜长身倚在阳台落地玻璃门畔，心跳微微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