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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锦好,第111章
章节名:第111章
锦好的后退一步,就好像夏荷是什么毒蛇猛兽一般,她一边跳,一边嚷道:“夏荷姐姐,你这是做什么?这儿祖母和父亲都在,你要跪也该跪他们,怎么就跪在了我面前?”
对夏荷,锦好是没有半分的同情,恶人总是在自己作恶之时,忘记世上有慈悲二字,轮到自个儿有报应的时候,才会想起让对方记起慈悲,真个儿天大的笑话: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锦好不可怜夏荷,谢明覃嘴里说着可怜,却同样对夏荷可怜不起来,她在动手陷害锦好的时候,就失去了被人可怜的资格,如果此刻锦好被她陷害成功了,想必夏荷现在一定会笑成一朵花似的,奔向她荣华富贵的梦,哪里还会难过,悲伤成现在的这番模样?
锦好瞧着夏荷的眼神,讥讽中带着几分不耐,冷幽幽地,如同腊月的古井,带着说不出的冰寒之气,扑扇着睫毛,如同在问:我看上去真的那么蠢吗?
夏荷一怔,她熟悉的五小姐向来是笑嘻嘻,宽厚仁爱,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冷寒的眼神,可是此刻,她唯有求锦好放她一马,她和长安一样,即使被打死了,也不能将主子出卖,否则就是说出实情,自己一时脱了罪,日后也不会好活着,而家人同样牵累——大少爷今个儿若是被论了罪,老夫人绝对不会放过她和她的家人。舒唛鎷灞癹
“五小姐,求您饶了奴婢,是奴婢鬼迷了心窍,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的错……还请五小姐饶了奴婢……”事到如今,也只有锦好松口,才能救了她,所以夏荷虽然心里惊诧锦好的态度转变,却还是不管不顾的求着锦好,但绝口不提莫锦俊。
而,莫老夫人和莫二老爷此时都像是木头人一般,好像没有看到夏荷在为难锦好,全都盯着地面,好像地上开出了一朵奇异的花来。
锦好环视了室内一眼,将莫老夫人和莫二老爷的态度看在眼里,也将那说话很有男子汉气概,做起事情来却是软蛋的莫锦俊的窝囊模样看在眼里,突然冷声一笑。
这冷冷的一笑中,包含了太多,她满心满肺的嘲讽,还有对莫锦俊的轻视,对夏荷痴心妄想的藐视。
“你想让我饶了你?”锦好突然向前跨了一步,死死的盯着夏荷。
“夏荷,你说说要我怎么饶了你?你是要我饶了你,不追究你陷害我的罪名,还是要我替你承担下谋害主子的罪名,还是让我认下那毒药是我买的,或是让我站出来说,这庸医是我收买过来的……”
“夏荷,你是不是真当我时软柿子,随意拿捏,还是觉得你家五小姐就是个蠢的,你自个儿捂着良心说说看,你若是我,可会饶了你自个儿。而且,你家五小姐我是个愚笨的,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饶过你,你自个儿给我提个醒,告诉你家五小姐我该怎么做?”
饶过夏荷,就意味着所有的事情都不能再追究,当然,最重要的是,日后有一丝半丝的流言流出来的时候,她还要承担下这一切。
难不成,她的脸上写着我是好人,任何不合理的要求,尽管提出来,我一定满足吗?
若不是她脸上写着这些,这般异想天开的事情,夏荷怎么能提得理直气壮,让她饶了夏荷,做梦去吧!
锦好的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毫不停顿,一字一字如同带着冰棱一般砸向夏荷,原本哭的梨花带雨,惨兮兮的夏荷张大着嘴巴,傻兮兮的,白着一张脸:锦好虽然说中她的心思,可是这些话怎么能如此明明白白地扔到她的脸上呢?不要说屋里的下人觉得她过分了,就是她自己听了都觉得是那么的过分——虽然这些都是她心底最深的意思。
但,五小姐怎么可以如此咄咄逼人呢?
莫锦冉脱口而出:“得饶人处且饶人,五妹妹,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锦好冷冷的看着莫锦冉,直直的与她的眼睛对视:“我咄咄逼人?笑话!大哥与二姐姐栽赃陷害我,一心想要毁了我的名声,将我往死路上逼时,就不咄咄逼人。夏荷这丫头,为了荣华富贵,昧着良心,诬陷我对祖母下毒,不咄咄逼人?大哥,为了置我于我死地,买通大夫,指鹿为马,诬陷我手指有毒,不咄咄逼人?你们做了这么多丧尽天良的恶事,不咄咄逼人,我这个不肯担下罪名,不肯饶了谋害自个儿的人,就咄咄逼人了,这天下有这么样的道理吗?”
“若是这是你们的道理,那么今儿个我说什么都要做个咄咄逼人的恶人了。”锦好的神情看起来说不出的坚定,一双眼睛亮的惊人,直接看向莫老夫人:“祖母,今儿个事情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还请祖母,父亲为我讨个公道。”
“你们还不给我跪下。”莫老夫人怒喝起来。
莫锦冉呆呆傻傻的看向莫老夫人,似乎根本没有听见莫老夫人的怒喝,愣在那里,没有动静,而莫锦俊却立即明白莫老夫人的心思,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莫老夫人见莫锦冉不能理会她的苦心,又怒喝了一声:“孽障,你还不跪下!”边怒喝,边给了她一个眼色。
只可惜她这媚眼抛给了瞎子,莫锦冉根本就理会她的精神实质,直到莫锦俊用力的拉了她一把,才不甘不愿的跪在地上。
莫二老爷看着一双儿女跪在地上,还在锦好的面前,顿时一张脸就黑成了猪肝,若不是谢明覃在眼前,他就要暴跳着起来,狠狠地抽锦好几个巴掌:都是一家人,怎么能将自个儿的哥哥,姐姐逼成这幅模样,这天下有哥哥姐姐跪妹妹的道理吗?
他黑着一张脸,咳嗽了一声:“锦好,今儿个的事情,不过是个误会,你就莫要再纠缠不休了,咱们莫家的女儿,想来得体大方,心胸宽广,怎么能如此小鸡肚肠,抓着一点事情,就咄咄逼……”想到锦好关于咄咄逼人的态度,立刻换了用词:“就拎着不放。”
“误会啊!原来大哥去药铺子买毒药,下在祖母的药里,是误会啊,原来大哥千方百计勾搭上祖母房里的丫头,来诬陷我,是误会啊,原来大哥花重金买通大夫谋算我,也是误会?”锦好挑起眉头,似笑非笑的看向莫二老爷:“算女儿无知,还请父亲指点一二,这些都算是误会,还有什么不算误会的。”
接着,锦好也跪了下来:“父亲,孰是孰非,女儿也搞不清楚,祖父常常说,恩怨分明,赏罚分明,是非分明,可是到了今儿个,女儿已经不知道到底怎么做了,父亲说什么误会,女儿实在不明白,眼前的事情,实实在在,铁证如山,怎么就成了误会。女儿知道,在家从父,父为子纲,女儿惶恐,还请父亲责罚。”
锦好的声音异常清冷,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中蹦出来的,话尾断得干净利落。
锦好的话是什么意思?这一瞬间,莫二老爷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由得浑身重重一震,满目惶恐的看向谢明覃。
她口口声声说什么责罚,说什么惶恐?可是那话里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哪个不明白?
莫老夫人看着锦好半步不让,心里气的要死,却也明白,今天这事情若是锦好咬着不放,那大房的这么一对儿女,可就真的要毁掉了,尤其是莫锦俊,不但毁掉,若是传到族里,只怕那个后果就不敢想了。
“哎呦,二老爷说得什么话,我这孙女最是懂事不过,是你大哥包藏祸心,最是容不得。”莫老夫人示意顾嬷嬷将锦好拉起来。
“祖母,今儿个这事,若是不弄个清清楚楚,锦好绝不起身。”锦好一手甩开顾嬷嬷的手,死死的低着脑袋,不肯抬头,嘴角微微的抿着,口气却是最坚定不过,给人一种不容错过的坚韧之感。
她这态度很明确,就是要一个结果,否则决不罢休。
偏偏,今儿个事情,人证物证俱在,莫锦俊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只是,莫锦俊是莫府的嫡孙,怎么能就此发落了,要知道谋害长辈,陷害自家妹妹,可不是族谱除名这么简单,只怕只会落得个“暴毙”的下场。
莫府的子嗣一向稀少,莫老夫人说什么也不能折损了自家的孙子。
莫老夫人再次怒喝:“锦俊,你怎么能如此糊涂,为了一时意气,做下这等错事,还是你也得了癔症,根本就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说着,她对莫锦俊眨了眨眼睛。
莫锦俊心头一震,不敢置信的看着莫老夫人,几乎连呼吸都忘了:他是日后要进官场的人,若是承认得了癔症,这日后……
这一刻,他对锦好的恨,充斥着心间,恨得心口都痛得难受,可是,他是个明白人,也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若是今儿个这事闹大了,他这小命只怕都要不保了。
咬了咬牙,喘息声如拉风箱一般,狠了狠心,道:“祖母,我也不知道自个儿这是怎么了,时常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事后自己想起来,都觉得不能理解。”
说到这里,抬头看向锦好,一双眼睛如同毒蛇般冷冽:“五妹妹,还请你大人有大量,大哥现在醒过来了,知道自个儿错了,还请五妹妹看在一脉相承的份上,给大哥一个机会。”
他说这般话的时候,真个儿心如刀绞,泪水蓄满了他的眼睛,万箭穿心的滋味也不过如此啊!
莫锦俊一向自命清高,自以为是,现在却要跪在莫锦好的脚下,求饶,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莫二老爷瞧着自个儿的儿子,他一向寄予厚望的儿子,跪在地上,还跪在自个儿妹妹的面前,这心里恨上了锦好:多大的事情,要将人逼到这个份上,别忘了,这地上跪着的可是她的亲哥哥啊!
他就知道这个女儿和姚丽娟一样,是个薄情寡义的,揪住别人的小辫子就不肯放。
自以为正义感十足的莫二老爷再也忍不住了,他跨步上前,怒视着锦好:“好了,你大哥跪也跪了,求也求了,你这气也该出了吧,今儿个这事,就到此为止吧!”
莫二老爷拿出做父亲的威严,想要逼迫锦好收手。
看着这一家子父慈子孝的,锦好有点想笑,她算什么,在这一家子面前,她算什么,她上辈子怎么就那么傻,怎么就以为父亲疼得人是她呢。
是这个所谓的父亲演技太好了吗?还是自个儿真的蠢笨如猪?
不是,都不是,只不过是她对亲情太过渴望,所以才一再的欺骗自己,这个父亲是疼她的,才心甘情愿的被欺骗,被蒙蔽。
谢明覃看着这一幕,那一张俊脸沉了下去,脸上再寻不到什么坏笑了:是可忍孰不可忍,莫家居然如此欺人太甚。
就在他忍不住要爆发的时候,锦好笑了,她的笑容灿烂的如同天边的艳阳,让人不敢直视:“父亲,我的气还没有出,还没有……”
在众人的错愕中,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想要原谅他,其实很简单,我只要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自个儿的谋算,一点一滴,一分不掩藏的说出来,是癔症也好,是存心也罢,我只想好好的从头到尾的听上一遍,我想要知道我的好大哥是如何绞尽脑汁的谋算我的。”
她笑吟吟的道:“祖母,父亲,比起我所受的委屈,我这要求不过分吧!”
说到这里,她又淡淡的道:“当然,若是祖母和父亲连锦好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也就罢了。锦好向来是个孝顺的,自然不会违背祖母和父亲的意思,那么今儿个这事情,锦好就装作没发生过,依旧是亲亲热热的一家人。”
装作没发生过?
莫老夫人和莫二老爷被锦好的话,气的脸色涨红了起来,到这时候,她居然说什么当做没发生过,在一切揭开来之后,在谢公子的面前,怎么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若是谢公子日后在皇上的面前,不经心的冒出一句两句,莫要说他们了,就是莫老太爷都要担上一个治家不严的罪名,还谈什么仕途?
莫锦俊瞧着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他意识到想要让锦好自个儿松口不再追究,怕是绝不可能了。
他实在是小觑了这个妹妹,她实在是太聪明了,原本以为今儿个定要让她死无葬身之地,却没有想到却成了自个儿一败涂地。
最可恨的是,谢明覃居然好巧不巧的出现,在外人面前,只要锦好自个儿不肯松口,祖母和父亲就不得不秉公处理。
他恨得牙齿咯吱咯吱作响,却还不得不强忍着屈辱道:“五妹妹,我愿意当着众人的面,将我如何算计五妹妹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
“锦俊……”
“锦俊……”
“大哥……”
三声惊呼声同时响起,怎么能当众将自个儿的罪行细说一遍,日后哪个还肯瞧得上这个主子,在莫家还有什么威信。
莫老夫人一阵咳嗽,咳得肺都要跑出来,泪水盈盈的看着锦好:“五丫头,瞧在我这张老脸上,你就饶了你大哥吧!”
莫二老爷也没有了刚刚的刚强:“锦好,他是你亲大哥,你……饶了他吧!”
莫老夫人,莫二老爷瞧着跪在地上,俊朗无边,气度非凡的莫锦俊,心里都有着不忍的感觉。
这个孩子,从小就聪慧,莫府上下对其寄予厚望,认定其将来前途无量,就是莫老太爷都对他看重几分,如今却要逼着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自个儿谋算妹妹的恶行,纵然日后就算是他位极人臣,却也永远抹杀不得今儿个的事情,他们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大哥,大哥……”莫锦冉大喊了起来,她不能让莫锦俊毁了,不是她兄妹情深,而是莫锦俊是她在莫家唯一的指望。
莫锦冉权衡利弊,狠了狠心:“五妹妹,今儿个这事,全都是我一手指使的,不关大哥的事情,是我做的,我认罪,请你饶了大哥吧!”
她那兄妹情深倒是对比起锦好的无情无义。
锦好显示错愕,她没想到莫锦冉会站出来替莫锦俊抵罪,她与莫锦冉相处了两世,从来都不相信莫锦冉是这般无私的人,随即一想,就恍然大悟了起来。
她看着这么一家都忙不迭的替莫锦俊求情,面上渐渐流出一抹淡然:“原来,我想搞清楚大哥如何陷害我的,都成了我的错,看来我是不该想要弄明白大哥是怎么害的,还以为弄明白了,日后再被大哥算计时,还能有个防备。”
“祖母,父亲,我一不将大哥送到官府,二不将大哥送到族里,只不过想要知道实情,让府里上下心里有个明白,居然倒是成了我的错,祖母,父亲一个劲的要我饶了大哥,二姐姐更是兄妹情深的护着大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呢?”
锦好的一番话,说的莫老夫人,莫二老爷,还有莫锦冉全部都哑口无言,说真话,锦好的要求其实真的不过分,只是他们不能答应。
谢明覃看到这里,想要开口,却被锦好一个眼神给挡住了,她继续往下说:“祖母,父亲,锦好知道大哥是府里的嫡长孙,身份贵重,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委屈,今儿个这事,锦好认了,谁让锦好是莫家的女儿,总盼着莫家好。”
一听锦好的语气似是不会再追究这事情,心里都松了下去,莫锦俊更是一下子瘫倒在地,虽说他嘴里说要当众说出自个儿的恶行,其实不过是在赌莫老夫人和莫二老爷的偏心,兵行险着罢了。
可是,他的心还没放下许久,就听锦好微微一笑,又道:“不过,我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差点连名声都要赔上,还希望祖母,父亲能给锦好一点补偿,也算是安慰锦好受伤的心灵。”
此话一落,偌大的一间房子,居然半点声音都没有,众人都用一种惊骇的眼神看向锦好:莫非是脑子坏了,居然敲长辈的竹杠。
只有谢明覃脸上又恢复了坏笑,扇子扇的拉风,甚是赞同的点头:“五小姐说的是,这受了委屈,总该安慰一下,否则岂不是冷了天下女儿的孝心。”然后扇子一停,声音一冷:“还是老夫人,二老爷觉得这事应该交给官府比较合适?”
锦好面带感激的看向谢明覃,一双明媚的大眼睛里流出满满的信任,感动:她的所为,可谓是惊世骇俗,不容于礼教,可是这位谢公子从头到尾,给予她的都是支持。
不问对错,只站在她这一边,因为这份无条件的纵容,她原本有些窒息的胸腔,此刻翻滚着暖暖的热流,当她的家人欺辱她,轻视她,践踏她,算计她,厌恶她,甚至仇恨她的时候,这个男子,她心里一向认为高深莫测,难以捉摸的男子,却一直给予她无私的支持。
感动,温暖……一点一点包容她,将她从无边的黑暗之中,解救出来。
她对着谢明覃露出一个灿若星辰的笑容,是那么的欢快,是从心底流露出来,真诚的,幸福的。
还好,这一次,她不是一个人。
谢明覃看着她的笑脸,先是一怔,随即回送一个坏坏的笑容,只是少了流于表面的淡漠和世故,多了真诚和平和。
忽然之间,所有的寒冷都离她远去。
有朋友的感觉,真好,真好!
她,不会轻易被这些人打倒。
再也不会奢望莫家的公平,再也不会奢望这些人的亲情,她从这一刻起,绝对,绝对不会在乎一点一毫了。
她要放开心胸,真正的家人,不拘泥于血脉相连,只要真心对她,那就是她的家人。
莫家的人,什么都不是,再也不会牵动她一丝一毫的情绪了。
锦好勇敢的抬起头,在莫老夫人和莫二老爷身上来回巡视了一番,声音平稳,没有一丝的颤抖:“锦好见祖母和父亲一心为大哥开脱,心里委实感动,不由得想起母亲腹中的弟弟\妹妹,不知道他\她日后,可会有大哥这样的幸福。”
随即讪笑一声:“看我痴心妄想的,祖母和父亲今儿个能委屈我,日后定然能委屈他,既然如此,我觉得母亲腹中的孩子,日后和母亲一姓为好,省得日后与我一般伤心。”
她直视莫老夫人不敢置信的眼神,一字一句道:“请老夫人——让我母亲腹中的孩子随母亲姓。”
“不行,绝对不行!”在所有的错愕之中,莫二老爷如同炸毛的鸡一般,暴跳了起来,怒瞪着锦好:她怎么敢,怎么敢提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她怎么敢?
随母姓,那是彻底断了与莫家的联系啊。
“那今儿个这事,咱们就上族里做个公断。”
锦好丝毫不恼,就好像莫二老爷答应与否,对她来说,没有任何的关系,她不过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只有她藏在袖中的手,出卖了她的心思:五指紧紧的掐在手心,玉白的手掌上,条条青筋如同蠕动的青筋。
谢明覃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她袖中微露的手掌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五小姐,我瞧着这事,还是到官府说个公断,毕竟那毒药可是关系着人命。”
“也好,既然祖母和父亲这点安慰都不能给我这个女儿,也怪不得我狠心了。”
锦好点头,她的神情坚定,而不带一点的迟疑,她的眼神清冷而有韧性,这么一瞬间,所有的人都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她是真的要闹上公堂。
室内死亡般的寂静,众人的呼吸都悄无声息,可谓算得上鸦雀无声,只有莫老夫人和莫二老爷的粗重喘息声,在内室孤单寂寞的回旋。
莫二老爷第一次像是认识这个往日里笑颜如花,乖巧可爱的女儿,暗暗的心惊,世家女儿,从一出生就被教导着,要进退得体,要贤淑恭谦,可是今儿个这个孩子,居然不给自己留一点半点的退路……
难道,她不知道,当她提出这个问题,不管自己和老夫人应允与否,她都被彻底的厌弃。
自己是不是太过偏心了,所以让这孩子拼着让莫府厌弃,也要护住姚丽娟腹中的弟弟\妹妹?难道他这个做父亲的,就这般让她不能相信吗?
第一次,莫二老爷反省自己,只不过,很多事情,冷了心,绝了情,晚了!
莫老夫人与锦好四目相视,从中看出锦好的坚持,她看着这个从小就不被她待见的孙女,只觉得十分的惊诧,甚至产生一种错觉——好像今天的事情,根本就是锦好的一个陷阱,一个为姚丽娟腹中孩子彻底脱离莫家,而设下的陷阱。
或许这个孩子,才是莫家最聪明的人。
或许,莫家日后,所依仗的还是这个孩子。
室内所有的人都沉默不语,静侯莫老夫人最后的决定:是袒护莫家的嫡长孙,还是舍弃姚丽娟腹中的孩子。
莫老夫人心中决策难定,她自然舍不得莫锦俊,可是既然她已经看出锦好的聪慧,以及日后的价值,那么姚丽娟腹中的孩子,就成为牵制锦好唯一的筹码,若是轻易舍弃了,她自然不肯。
一时间,双方僵持不下,莫老夫人眉头紧蹙,舍弃任何一边,都让她非常,非常的为难。
老夫人瞧着一脸坚定的莫锦好,心中有些埋怨,再瞧瞧可怜兮兮跪在地上,苦吧着一张脸,乞求着她的的莫锦俊,还有眼泪鼻涕一大把的莫锦冉,不由自主的叹息了一口:她从一开始就压错了筹码。
终究是自己疼了十多年的孩子,莫老夫人慢慢地开口:“锦俊,锦冉,你们两个先起来吧!”
莫锦好提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她已经明白莫老夫人最终还是选择了大房,这样真的很好,非常的好——这一次,她只觉得庆幸,没有丝毫的怨怼之气。
莫锦俊,莫锦冉欣喜若狂,却还得压抑着心头的狂喜,缓缓地站了起来。
在与锦好的目光对上时,莫锦俊露出一抹得意之色:祖母,还是向着他的。
只有莫二老爷一脸的不赞同:“母亲……”
锦好瞧着莫二老爷的样子,真的很想笑,这个男人总是这般模样,举棋不定,两面三刀,若是此刻莫老夫人选择放弃莫锦俊,只怕他也是这般的不赞同吧!
莫老夫人瞪了莫二老爷一眼,成功的让他闭上了嘴巴,语气森冷道:“锦好,既然你要求让你母亲腹中的孩子随了你母亲姓,那你就要明白,日后我莫家的财产就不能再有半点落到他的手里,你可要想明白了。”
莫老夫人到此时,居然还惦记着莫府那点真金白银,真是让人可笑,难不成,莫老夫人以为,她还在乎那点财产吗?
锦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讥笑:“祖母,我既然提出来,自然就想明白了。”随即坦言相告:“锦好虽然不才,还有双手,日后给弟弟\妹妹留点厚实的家底子,应该不会太困难,实在不行,就将名下的那点财务都赠与他\她好了。”
若不是知晓,莫老夫人说什么都不肯让她脱离莫家,她连自个儿都不想要这个莫姓。
莫老夫人没想到锦好如此决绝,一时间无话可说,倒是莫二老爷道:“这事情,你有没有和你母亲商量,毕竟……”
“不用商量,我既然敢提出来,母亲就自然不会有异议。”锦好断然打断莫二老爷的话,说笑了,他们家的情况向来就很诡异,不管是做母亲的姚丽娟,还是做哥哥的邱如虎,一向都是以她马首是瞻,这点主她怎么就做不得了。
锦好理所当然的态度,让众人又是一愣,对锦好再次刮目相看。
“好了,既然大家达成一致意见,那么就请谢公子做证人,咱们黑纸白纸,写个明明白白为好,省得日后牵扯不清。”
锦好干脆走到中年大夫的面前,用着刚刚准备好的笔墨纸砚,大笔一挥,一气呵成,然后拿到莫老夫人,莫二老爷的面前,请她们签字画押,更让谢明覃在证人的一行签字画押,做得是滴水不漏。
根本就不管莫老夫人和莫二老爷气的快要发紫的脸,当最后的一丝亲情被消磨殆尽,对这些人,除了忍耐,再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等到忙好了一切,锦好又恢复成那个乖巧的少女,柔和着声音道:“祖母,父亲,我母亲目前身子不方便,我心里放心不下,这就回去。”
看着莫老夫人一眼:“至于祖母这里,有大哥和二姐姐伺疾,相信也用不上我这个孙女了。”
莫老夫人脸上的肉抖了又抖,到最后终于挤出一个笑脸:“也好,你母亲一人挺着个肚子,我也不放心,有你照顾,我也能放心点。”
她是真的不想这个孙女留在莫家了,到今儿个,她算是看清楚了,这孙女不但是个小狐狸,更是一头恶狼,再留下去,不知道还要咬伤谁呢?
有了莫老夫人的话,锦好一步不肯停留,转身离去,对莫家半点留恋都没有,等到她路过莫锦俊的身边时,脚步微顿,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吗?”
只是谢明覃有功夫在身,自然听得明明白白,眼神又是一亮。
说罢,锦好扬长而去,只是唇角的嘲讽的弧度,刺痛了莫锦俊的眼:刚刚那个贱丫头的话是什么意思?
锦好离去,谢明覃自然没有兴致再留,立刻跟着锦好一起离开。
当他们刚刚出了莫老夫人的院子,就见莫家的管家带着官差装扮的两位男子进了莫老夫人的院子。
锦好自从那两位官差出现之后,就在一旁的凉亭端坐下来,谢明覃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停下,却也聪明的不发一言:他知道莫家的五小姐从来不做无趣的事情。
果然,不一会儿,那两位官差就押着莫锦俊出来,路过莫锦好所在的凉亭时,莫锦俊的双眸赤红一片,恨不得扑上来,将锦好掐死了,才是他的心思。
他终于明白锦好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了,可是再恨,再怒,他都没有机会发泄自己的怒火了,因为官差已经押着他,将他拖走。
“莫锦好,你给我等着!”
他回头,咬着牙,仇恨淹没他所有的理智,整张脸上的肌肉都在不停的颤抖着,喘着粗气,拼命的压抑着自己熊熊燃烧的怒火。
而紧随而来莫锦冉,脸上已经露出一种愤恨到了极顶的表情,若是目光能够杀人,只怕锦好此时已经死了数十次。
“莫锦好,是你,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唆使冬雪的定亲的秀才,将哥哥告上衙门,一定是你……”
“什么?大哥被人告上了衙门?”锦好淡淡的开口,语气假的谁都能听得出来,半点惊讶都没有,到了这一刻,她已经不想掩饰自己对大房的厌恶,憎恨。
冷笑了一声,才道:“果然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锦好眯着眼睛,嘴角露出讥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才压抑住心头那股子痛快的想要笑出来的快意:这一世,终于不再做任人宰割的羔羊了。
莫锦冉看着被拖离的莫锦俊,又急又怒,最后却只能屈服于现实,她跪在锦好的面前,美丽的唇瓣咬得出血,眼睛里泫然欲泣,自有一番可怜的模样:“五妹妹,我求你高抬贵手,放过大哥吧,之前的事情,都是我们不对,可是大哥已经知道错了,你放过他吧,放过他吧!”
这一刻,莫锦冉再也顾不得什么体面,再也不去计较什么高高在上的想法,她一个劲的磕头,她不能失去这个大哥,她不能……她已经被祖母,父亲厌弃,若是大哥不在,她依旧会被当做癔症给关起来的。
莫锦冉的头磕的“嘭嘭”有声,半点都没有掺假:“五妹妹,我知道你是好人,最是良善不过,你就放过大哥吧,他是你的亲哥哥啊。”
莫老夫人和莫二老爷也追了出来,见莫锦冉跪在锦好的面前,一个劲的磕头,脸上就多了怒气,想也不想的就将莫锦俊的事情推到锦好的头上。
“孽障,你……你……果真是蛇蝎心肠!”莫老夫人没想到当日莫锦俊杀死冬雪的事情,居然还会被人提起,更没有想到冬雪会有冒出来一个穷秀才的未婚夫。
“孽障……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莫二老爷仰天长叹,眼里居然还落下了可贵的男儿泪。
锦好瞧着莫二老爷的那几滴男儿泪的时候,居然有些替姚丽娟抱屈,当日母亲和腹中的孩子危在旦夕,这男人都没想过掉泪,怎么今儿个他的儿子,只是被官差带走,就慌得落下泪来。
锦好站起身来,看着跪在地上的莫锦冉,摇了摇头:“二姐姐,你这癔症又发作了吧!大哥杀死冬雪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又不是我抓着大哥的手刺进冬雪的身体,现在人家的未婚夫告到衙门,怎么就成我的错,难不成是我让大哥杀死冬雪,是我让那未婚夫来告大哥的不成,还是我让官差来府里抓人的?”
她冷冷的一笑:“若是我真有那本事,今儿个还会忍下这口气吗?再说了,官差抓人与我何干,我可是脚还没跨出莫府呢?就是这些日子,我哪一天不是乖乖待在府里,给祖母伺疾,怎么一到二姐姐的嘴里,什么都与我有关了?我看二姐姐,果真是得了癔症了!”
说吧,就对莫老夫人,莫二老爷道:“原本日头毒,我还想再休息一下,不过现在看来,这府里上下谁都不待见我,一刻也不让我留,这么一会儿,就又惹上这些事情。”
说罢,拂袖而去,果真是半步都没有停留。
莫老夫人和莫二老爷这才醒悟过来,是啊,他们真是被气糊涂了,怎么又将这事情算到锦好的头上了。
再看看哭的稀里哗啦的莫锦冉,头发因为磕头而显得凌乱,身上的衣衫也同样脏乱不堪,果真是癔症的模样。
“是你,对吗?”在跨出莫家大门之时,谢明覃忽然开口。
锦好转头对上他的眼睛,静静的,没有一丝涟漪,然后伸出一根细长如玉的食指,放在嘴边:“嘘,佛曰,不可说!”
谢明覃坏笑,双眸闪烁出烟花绽放的芳华:“看来我果真是来对了,京城的德馨女子学院一直很需要你这般聪慧的学生,你愿意去德馨女子学院读书吗?”
他今天之前还有些迟疑,自己该不该将她引入那么一个复杂的环境,可是当她在兰雪寺救下若铭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卷了进来。
他的迟疑,是怕她应付不来那些阴谋诡计,可是现在他终于放心了:若铭表弟说得对,与其将她放在看不见的地方,让她一人面对,还不如放在他和若铭的眼面前,至少他们还能照看些。
而眼前的这个少女,今儿个的表现,终于让他不再迟疑,她善于隐忍,又很能克制,谋定而后动,即使刚刚,他明明能感受到她身体中有一股愤怒,即将爆发,却在下一刻消失无形,这份自制力,就是他也心生佩服。
眼前的这位少女,看起来是那么的单薄,那么的清秀,那么的柔弱,那么的不堪一击,就仿佛他伸出一根手指头,就能将她打倒。
但是,她表现出来的那份韧劲,那么坚强,就好像人世间根本就没有任何一种力量,可以将她击垮,可以将她打败。
她用她瘦弱的身躯,站在母亲面前,不,应该是站在她的家人面前——包括邱如虎,邱如意那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面前,为他们遮风避雨,就好像她是一棵参天的大树,让人倏然起敬。
柔弱和刚强,单薄和坚韧,如此矛盾,却在眼前这个少女的身上,又如此的和谐,恍若是浑然天成一般,就好像这一切本该如此一般。
谢明覃忍不住想,若是有一天,他成了她心中认定的家人,她是不是也会这般站在他的面前,替他阻挡一切……
有些失笑,他怎么会想到如此荒唐的事情,不过一颗心却忍不住渴求起来——若是那般,此生何憾!
此生何憾!
能被一人珍视若命,此生何憾!
这一刻,谢明覃的柔和如春风,眼前的少女在他的眼里,化身为冬日寒风中绽放的梅花,倔强美丽的让人,忍不住心生向往。
锦好被谢明覃的话,给惊住了:“去德馨女子学院读书?”
德馨女子学院啊!
那是她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地方,怎么这一生,她居然有机会去读书。
想了想,抑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我需要回去和我母亲,大哥,三妹好好的商量一番。”
去德馨女子学院读书,就代表着要移居京城,这么大的事情,她需要好好的想想:锦好自然不会放心将有了身孕的姚丽娟和天真淳朴的邱如意留在这里。
“不急,你慢慢想,德馨女子学院每年秋后新生入学,你有三个月的时间,慢慢地思考。”
“好,我一定会认真考虑的。”锦好应得认真,自然又换得谢明覃一阵坏笑。
只是这一次,锦好却没有想撕下他脸皮的冲动了,亦跟着笑了起来。
男子和女子的笑声,充斥着明媚的天空,落在云燕等人的耳里,忽然有种海阔天空的感觉。
而,谢明覃身边的护卫,却在谢明覃的笑声里,似是窥视了什么,瞧了锦好一眼,随即恭敬的敛下眼皮,心中却是惊诧:他们有多久没有听见自家主子如此真实的笑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