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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跃肃立辕门之上,目送管亥率三百精骑出营,向着东方暗沉沉的天际如狂飙般奔涌而去,萧瑟的朔风呼号而过,刮得荒原上的草木蔌蔌作响,有莫名的萧瑟在马跃心头回荡,倏忽之间,他的脑海里冒出了一句千古流传的绝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郭图有感到马跃心中所思,情知马跃是在担心管亥此去将有死无生,可如果不让管亥前去阻击,任由乌桓大军进至阴风峡谷,伙同谷中鲜卑大军内外夹击,马跃、公孙瓒联军便有覆灭之忧。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郭图失策,竟被敌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欺近到三十里之内!
想至此,郭图苍白的脸上不由掠过一丝莫名的羞愧,低声说道:“主公,都是图无能~以致管亥将军身陷险境~~”
“不必多言。”马跃悠然举起右臂,阻止了郭图自责的话语,沉声道,“传令高顺、许褚,不必等谷中大火熄灭了,立刻率陷阵营、重甲铁骑强行发起攻击,定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击灭鲜卑人,尔后~~回师救援管亥~~”
郭图脸色一变,劝道:“主公,大火未熄便强行发起攻击,徒增无谓伤亡,窃以为不足取。”
“唔~~”
马跃神色阴晴不定。
“主公,千万要忍住,大局为重啊~~”郭图又劝道,“且管亥将军勇冠三军,所率三百精骑能征善战,谅能撑到大军回师救援~~”
“呼~”
马跃长长地舒了口气,霍然回头、翘首遥望阴风峡谷方向,只见山谷里火光冲天,鲜卑人的搔乱、惨嚎声虽相隔数里之遥亦清晰可闻~~郭图心知马跃已然做出决定,遂悄然舒了口气,恭声道:“主公英明。”
……
阴风峡谷,已成燃烧的血狱~~
步度根终于在乱军中寻见了魁头,只见魁头披头散发,身上的皮甲、皮袍也多处起火,且满脸污渍,看起来显得狼狈无比,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魁头背上还插着两支狼牙箭,锋利的箭簇透胸穿出,有殷红的血珠顺着幽冷的箭簇滴落~~仍然能够追随魁头身边的鲜卑战士也大多身上起火,正像猴子般窜来窜去,试图扑灭身上的火苗,不时有人被两侧山梁上射落的火箭射中,哀嚎着倒在火海之中,不及片刻便被烧成了一段焦炭,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焦臭味、中人欲呕~~“王兄!”步度根上前一把抓住魁头的胳膊,厉声道,“王兄你怎么了~~”
“步度根是你吗?”魁头脸上掠过一丝惨然,回头望着步度根凄然说道,“大鲜卑败了,先王留给本王的那支曾经席卷大漠、战无不胜的铁骑完了,全完了~~”
步度根深深地吸入一口灼热的空气,劝道:“王兄请不必哀伤,汉人不是有句谚语,叫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次战败了,下次赢回来便是了!王兄,振作起来吧,大鲜卑的勇士们还等着你率领他们杀出重围、回到王庭重整旗鼓呢~~总有一天,大鲜卑会将今天的耻辱百倍、千万倍奉还给这些该死的汉人~~”
“呜~~”
魁头低低地呻吟一声,脸色忽然一片潮红,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神也忽然变得灼灼生耀,魁头猛地站起身来紧紧抓住步度根的右手,然后将一直紧握手中的权杖郑重其事地递到了步度根手里。
“步度根,我最亲最近的兄弟,你听着~~天狼神做证,我~~大鲜卑的王,魁头,在临死之前将王位授予您,从今而后,本王的女人、奴隶以及所有的财产,还有整片肥美的草原,都将成为您的财产~~”
“王兄~~呜~~”
目睹魁头脸上浮起妖异的红潮,步度根神色惨然,竟呜咽不能成声。
“听着,兄弟,步度根~~”魁头的声音开始变小,“请你跪在本王脚下,以天狼神的名义宣誓,誓死继承先王未竟的雄图、誓死一统大漠~~本王再给你加上一条,誓死征服大汉,等到征有子大汉的那一天,定要杀光所有身高超过马车车轮的汉人男子,给本王~~殉~~葬~~呃~~呜~~~”
步度根屈膝缓缓跪倒,跪在魁头脚下,右拳抱胸,高昂的头颅垂了下来,魁头拼尽全身的力气将自己的右手举了起来,轻轻地按在步度根的顶门上,烈火熊熊燃烧,劈啪作响,火箭漫空飞舞,在成百上千鲜卑战士的注视下,步度根郑重宣誓~~“我~~步度根~~以天狼神的名义立誓,誓死继承先王未竟的雄图、誓死一统大漠,誓死征服大汉,杀光所有身高超过马车车轮的汉人男子~~如违此誓,当万箭穿身而死~~”
魁头的嘴角最后抽搐了一下,那丝淡淡的微笑却永远地凝固在了他脸上,只有那双乌黑的眸子仍然睁得老大,直直地仰视着幽暗的苍穹,仿佛在向天神诉说他心中无穷的遗憾以及无尽的惆怅~~“王兄!”
步度根霍然抬头,魁头早已失去生命的尸身轰然倒下,就像一段被踞倒的木头,直挺挺地倒在了被烈火炙烤得滚烫的沙地上~~“王兄~~”
步度根眸子里掠过一丝深深的哀伤,伸出右手轻轻抚过魁头满是污垢的脸庞,魁头圆睁的双眼终于阖上,步度根霍然起身,转身向着阴风峡谷的北出口,将手中的权仗高举过顶,烈火汹涌的峡谷里顿时响起一声嘹亮至极的怒吼~~“大鲜卑的勇士们~~我以王的名义命令你们~~杀回草原去~~”
“杀回草原去~”
“杀回草原去~”
“杀回草原去~”
最后幸存的鲜卑勇士咆哮着、怒吼着,不顾一切地聚集到了步度根身边,聚集到了那根象征鲜卑王权的权杖之下~~……
“将军快看,骑兵,大群骑兵!”
一名亲兵大叫起来,不用亲兵提醒,管亥也看见了,只见一大群黑压压的骑兵正从荒芜的大漠上席卷而来,铁蹄奔腾之间激起震耳欲聋的的蹄声,充塞了整个天宇,听那声势,少说也得有一千多骑~~“吁~~”
管亥缓缓喝住战马,右臂悠然举起,身后汹涌而前的骑兵开始减速,并向两翼缓缓展开,等到最终喝住战马时,三百精骑已经在管亥身后列成了一字长蛇阵,呼嚎的狂风卷起漫天飞沙,激打在将士们身上的铠甲上,叮叮作响,浓烈的肃杀之气大荒原上蛛丝般漫延~~“把大旗打起来~~”
“遵命,将军!”
管亥一声令下,一名亲兵暴喝一声,将手持的大旗往天上高高举起、同时用力一抖,血色的大旗顿时展了开来、迎风猎猎招展~~“举火把!”
管亥又是一声令下,早有亲兵以火石引燃了数十支羊指火把,通红的火光霎时照在猎猎招展的血色旗面上,映出旗面上绣着的那个张扬至极“馬”字,犹如一匹狂野的天马,直欲踏空而去~~……
“唏律律~~”
正催马疾进的丘力居猛地勒住马缰,胯下坐骑顿时悲嘶一声人立而起,紧随其后的阎柔收势不住,险些连人带骑撞到丘力居身上。
“丘力居大人,何事?”
丘力居肃手一指前面,冷然道:“先生请看前面。”
“嗯!?”
阎柔游目望去,只见荒原上已然鬼魅般燃起了数十支羊脂火把,通红的火光在幽黑的天穹下显得格外刺眼,一杆大旗在火光的照耀下猎猎招展,血色的底面上绣着一个狰狞张扬到了极致的“馬”字。
竟然是马跃的军队!阎柔心头猛然一沉,这个马跃,竟然早就料到了我军会有所行动并预做了准备,不过~~就凭这区区三百余骑,也想挡住丘力居、苏仆延的大军吗?不过是螳臂当车、自取灭亡罢了~~“丘力居大人,请立即率军发起冲锋、击破这伙骑兵,并尽快赶去阴风峡谷,迟恐生变耳~~”
“嗯!”丘力居重重地点头,悠然高举右臂,以手中锋利的弯刀往前狠狠一挥,厉声大喝道,“乌桓族的勇士们~~杀~~”
“杀~~”
“杀~~”
“杀~~”
上千骑乌桓骑兵追随丘力居身后汹涌而前,千万只马蹄沉重地叩击着荒凉的大地,激溅起漫天烟尘,战马的鬃毛在夜风中猎猎飘洒,千余骑乌桓骑兵就像千余头凶残的野狼,露出了冷森森的獠牙,扑向了美味的猎物~~然而,管亥的三百精骑是美味的猎物吗?当然不是!
“投枪准备~~”
管亥大喝一声,眸子里掠过一丝冰冷的杀机,同时将沉重的流星锤交与左手,右手则探至马鞍后的枪套里抽出一支投枪、平举耳侧,锋利的三棱枪刃在火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幽红的反光,直直地指向前方汹涌而来的乌桓骑兵~~三百名将士纷纷刀交左手,右手绰枪平举耳侧~~“哈~~”
管亥陡然大喝一声,狠狠一挟马腹,战马使劲地甩了甩硕大的马头,打了个响亮的响鼻,甩开四蹄开始向前小跑,倏忽之间便完成了加速,开始疾驰~“驾~”
“哈~”
“喝~”
三百精骑如影随行,誓死追随在管亥身后,向着席卷而来的乌桓骑兵迎了上去,决死的神情从每一名将士的眸子里倾泄而出,战马奔腾间,有去无回的悲壮在每一名将士的胸膛里翻滚、激荡~~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对决。
无论困难、无论险阻、无论死亡,响彻他们耳畔的,始终只有马屠夫那句嘹亮到令人热血沸腾的咆哮——绝不放弃!是的,身为马屠夫的士兵,他们绝不会放弃~~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乌桓阵前,丘力居将手中弯刀猛地往前一引,厉声大吼道:“放箭~~”
奔驰在前排的乌桓骑兵开始挽弓射箭[弓箭的射术分两种,直射及攒(仰)射,直射射程近但命中率高,攒射射程远杀伤力强但命中率低下,骑射由于是在高速运动的情形下射击,受诸多因素的影响,攒射的命中率几乎为零,所以一般多采用直射,只有在面对大规模步兵密集阵形等特殊情形下,骑兵才会使用攒射杀敌]
“唆唆唆~~”
数百支锋利的狼牙箭向着汉军骑阵呼啸而来,冰冷的箭簇射穿了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箭尾的翎羽则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模糊的轨迹,仿佛饿狼狰狞的獠牙,向着汉军骑阵恶狠狠地咬来~~“唆唆~~”
两支锋利的狼牙箭几乎是贴着管亥的耳朵掠过,箭尾的翎羽竟刮得他隐隐生疼,管亥却是眉头都不曾跳一下,继续催马疾进,倏忽之间,铁塔似的雄躯已经从马背上直立起来,右臂使劲往后扬起,拉开了投掷的架势~~管亥身后,三十余骑汉军将士无声无息地倒了下来,倒毙在冰冷的荒原上,剩下的将士续催马疾进,对这一切视若无睹,这些经历过无数血雨腥风的老兵,早已经见惯了生死,战场上人命如同草芥~~阵亡是最稀松平常的事情。
乌桓骑兵勉强射出第二波箭雨,两军相隔便已经不足三十步,汉军付出了五十余骑的伤亡,终于进入了投枪的杀伤范围~~“杀!”
“咻~”
管亥大喝一声,右臂往前猛然挥出,蓄满怒意的投枪顿时被恶狠狠地掼出,锋利的枪刃顷刻间撕裂了空气,发出刺耳的锐啸,闪电般向着奔驰在最前面的乌桓骑兵刺去,寒光一闪,倒霉的乌桓骑兵来不及挥刀挡格,锋利的投枪便已经冰冷地扎进了他的胸腔~~乌桓骑兵的身形猛地一顿,挟紧马腹的双腿无力地松开,整个人便从马背上一头栽落下来、摔在了冰冷的荒原上,后续的乌桓骑兵像潮水般席卷而过,狂乱的马蹄顷刻间把他踩成了肉泥~~“咻~”
“咻~”
“咻~”
连绵不绝的破空声中,两百余支蓄满怒意的投枪从汉军阵中呼啸而出,恶狠狠地扎进了乌桓骑兵的骑阵中,乌桓阵前顿时人仰马翻,惨叫声和战马的悲嘶声顷刻间响成一片,百余骑乌桓骑兵哀嚎着栽落马下,旋即被席卷而至的同伴踩成肉泥~~“哈~”
管亥大喝一声,将流星锤从左臂上哗啦啦地甩了下来,右手执住铁链甩甩一挥,沉重的流星锤以他的右手为圆心,呼啸着旋转起来,锤上锋利的狼牙钉在空中划出一圈圈圆形的黝黑轨迹、摄人心魂~~“轰~~”
狂乱的马蹄声中,两支狂飙疾进的骑军终于无可阻挡地、狠狠地撞在一起,兵刃互击、战马悲嘶、铁蹄翻腾、血雨伴随断肢残躯漫天飞舞,骑战的惨烈瞬间绽放,犹如放飞的烟花璀璨出夺目的光华,那滴血的华丽~~“叭!”
管亥的流星锤恶狠狠地砸中了一名乌桓骑兵的脑袋,清脆的碎裂声中,乌醒骑兵的脑袋就像砸碎的西瓜般绽裂开来、霎时化作漫天血肉,凌空飞洒~~失去了脑袋的尸身骑在马背上往前兀自冲出数十步之遥,手中那柄锋利的弯刀仍然摆出劈砍的架势,却已经永远砍不到敌人身上了~~“膨!”
又一声巨响,管亥的流星锤去势未已,又恶狠狠地撞上了一名乌桓骑将的胸膛,乌桓骑将的胸膛顷刻间被撞得凹了进去,布满流星锤上的狼牙钉深深地扎进了他的胸腔,将他的五脏内腑砸碎之后又无情地刺穿~~乌桓骑将的双眼猛地凸出,恶狠狠地瞪着管亥,眸子里凶芒毕露,当那一缕殷红的血沫从嘴角溢出时,乌桓骑将终于悲嚎一声,右手发力往前狠狠掼出,锋利的弯刀化道一道寒芒,向着管亥的胸膛呼啸而来~~“叮~”
管亥横过左小臂,以缠满小臂上的铁链生生硬磕,清越的金铁交鸣声中,乌桓骑将临死反噬的一掷虽然被管亥化解,可锋利的刀锋仍然在管亥的右臂上割开了一道深可及骨的血槽,霎时血流如注~~“呼~~”
管亥不及收回流星锤,一柄寒芒闪烁的马叉已经恶狠狠地刺到胸前,惊抬头,只见一员乌桓骑将眉目狰狞,正在声嘶力竭地怒吼~~“哼!”
管亥闷哼一声,双手闪电般探出一把就攥住了疾刺而至的马叉,乌桓骑将的马叉骤然一顿,锋利的尖锐距离管亥胸腹仅有毫厘之遥,管亥甚至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马叉尖锐上渗出的冰寒冷意~~“滚开~~”
管亥狂吼一声,铁臂上的肌肉猛地鼓起,爆炸般的力量从体内崩泄而出,竟然反以马叉将乌桓骑将从马背上生生挑了起来~~“噗噗~~”
两名汉军骑兵尾随而至,两支锋利的投枪冰冷地切开了乌桓骑将的小腹、顷刻间血流如注,管亥手一松,乌桓骑将的尸身从空中颓然跌落,双手兀自握紧马叉不愿撒手~“吼呀呀~~”
管亥终于收回流星锤,正欲再战时却发现眼前已经豁然开朗,再无一名乌桓骑兵,惊回首,始发现竟已杀透敌阵!环顾左右,三百精骑已经只剩下了百余骑,而且大多身上带伤~~毕竟不是重甲铁骑,再凶狠的虎狼也挡不住群狼的噬咬~~“呼~~”
管亥舒出一口浊气,从枪套里抽出一支投枪往前高高举起,百余汉军骑兵纷纷勒转马头,在管亥身后重新结阵,有萧瑟的朔风烈烈吹过,荡起汉军将士肩上的汗巾,忽忽作响,令人窒息的等待中,汉军将士眸子里的决死神色变得越发浓烈,纵然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放~弃~~乌桓后阵,阎柔眸子里掠过一丝莫名的寒凉,马屠夫的军队可真是顽强啊,就凭这百余骑残兵败将,还想困兽犹斗吗?深深地吸了口冷气,阎柔回过头来,夜空下正有越来越多的乌桓骑兵赶了上来,加上原先的骑兵,现在已经聚集了至少两千骑~~“嗯!?”
管亥的眼神变得越发狰狞凶残,乌桓人骑兵正在源源不断地赶来,两军兵力上的差距正变得越来越悬殊,情势正变得越来越凶险!
……
阴风峡谷,熊熊燃烧的大火终于熄灭,马跃、公孙瓒的联军像潮水般漫进狭窄的山谷,已经被烈火浓烟炙烤得浑身无力的鲜卑战士,被汉军将士砍瓜切菜般砍倒在地,步度根在五百黄金鲜卑的拼卫护卫下,终于杀透重围。
及至突出重围,步度根最后回头看了眼尸横遍野、如同修罗血狱一般的峡谷,不依不挠的汉军正踩过无数鲜卑勇士的尸体,犹如附骨之蛆般追来,步度根眸子里霎时流露出刻骨的仇恨,将手中的权仗往北方狠狠一挥,凄厉地长嚎道:“走~~”
阴风峡谷一役,鲜卑大王魁头战死,轲比能率五千骑叛离,拓跋洁粉亦率三千骑叛走,最后步度根仅率五百残兵逃回塞外,然而,步度根的厄运才刚刚开始,趁着魁头大军外出之际,先鲜卑大王和连之子骞曼趁虚而入,率部袭占了王庭。
万里大漠、乱象已呈~~
……
“轰~~”
杂乱的马蹄声中,两军再次交错而过。
“吁~~”
管亥缓缓喝住战马,回过头来,这一次,仍能追随他身后的已经只剩下了十三骑,其中一名士兵的左臂被乌桓人齐根削断,血流如注,将他连人带马染成了血人,另有一名士兵的小腹被人挑开,半截滴血的肠子赫然绽露在体外,可这厮却看都不看一眼~~最后剩下的十三骑就像十三头凶残的狼,悍然无视死亡的恐惧,意念里只剩下唯一的念头,那就是~~扑上去,把敌人咬死、撕碎~~“忽忽~~都是好样的,不愧是咱老管的兄弟!”
管亥忽忽一笑,再次勒转马头,从枪套里抽出最后一支投枪往前高高举起,最后剩下的十三骑纷纷勒马而前,在管亥身后再次结阵,呼嚎的狂风似被汉军将士身上流露出来的惨烈杀气所震摄、悄然退缩。
风住了,云停了,荒原上一片寂静、诡异的寂静,令人室息的等待中,只有管亥和十三骑粗重的喘息声响成一片~~乌桓后阵,阎柔深深地凝视着不远处,那十三骑汉军将士苍凉悲壮的身影,以及汉军阵前那员铁塔似的汉将,眸子里流露出不可遏止的寒凉,这究竟是怎样的一支军队?究竟是谁,在他们身上注入了死战不退的意念,令他们变成一群凶残嗜杀的野兽~~马屠夫!马屠夫?马屠夫竟一手缔造了这样的一支军队!?
苏仆延亦深深地吸了口冷气,满脸震惊地说道:“这些汉军想做什么?只剩下这么十数骑了,难道还要冲阵吗?”
丘力居亦沉声道:“纵然明知是战死的结局,竟也死战不退?”
阎柔沉声道:“两位大人难道还没有感受到他们身上流露出来的决死战意吗?只怕不战至最后一人,这伙汉军是绝不会善罢干休的!这真是一支令人尊敬的军队,纵然是敌人,亦值得尊敬!”
苏仆延沉声道:“将为军魂,真正令人尊敬的却是那员汉将,如果没有那员汉将,这伙汉军只能是一群懦弱的羔羊,为了表示对那员汉将的尊敬,我定要亲手斩下他的头颅,然后收藏起来~~”
汉军阵前。
管亥将手中的投枪往前狠狠一引,率领最后剩下的十三骑汉军呼啸而前,向着乌桓骑兵密集的骑阵发起了有去无回的冲阵~~……
汉军大营。
马跃依然端坐虎皮交椅之上、身形岿然如山。
“伯齐,胜了!”裴元绍急步匆匆、奔行而入,人未至、声先入,“我军大获全胜~~哇哈哈哈~~”
郭图霎时目露喜色,不及说话马跃已经霍然起身,沉声道:“传令~~大军不得休整立即集结,兵不卸甲、马不卸鞍,火速驰援管亥!”
“遵命!”
裴元绍轰然应诺,领命而去。
不及片刻功夫,帐外便响起嘹亮的号角声,闻听号角声起,已然疲惫不堪的汉军将士纷纷开始集结、准备再一次的厮杀,绝没有任何人敢稍有犹豫,马跃军令,闻号角而不前者,斩立决~~马跃将沉重的铁盔重重地戴在头上,系紧结带,再将身后的披风狠狠一甩,转身疾步走出大帐,管亥,你可一定要撑住,绝不能死啊~~马跃身后,郭图眸子里悠然掠过一丝淡淡的哀伤,主公~~都是图无能啊~~……
“有老子在,你们这些兔崽子休想过去~~休想~~”
管亥用力挥舞着一具乌桓骑兵的尸体,仰天长嗥~~在管亥身右,至少堆积着上百具乌桓骑兵和战马的尸体,这些尸体足足堆积成了一座小山,空气里弥漫着惨烈的气息,犹其是管亥那对通红的眸子,仿佛两块烧红了的烙铁,令人见之心寒~~“唏律律~~”
战马长嘶声中,一骑自负勇悍的乌桓骑将纵骑突至,锋利的弯刀高举半空照着管亥的肩头恶狠狠地劈落下来~~“死!”
管亥暴喝一声,疾步抢到乌桓骑将战马前,在乌桓骑兵的弯刀劈落之前,管亥青筋暴起的双臂已经闪电般探出,抱住马头猛地一拗,竟然硬生生地将乌桓骑将连人带骑掀翻在地,暴起轰然一声巨响~~漫天飞卷的烟尘中,管亥劈手夺过乌桓骑将的弯刀,冷血地刺进了他的胸腔,利器剖开骨肉的清脆声中,乌桓骑将强壮的身躯剧烈地抽搐了两下,有殷红的血丝顺着他的嘴角滑落,原本明亮的眸子却是逐渐黯淡下去~~“桀桀桀~~”管亥缓缓转过身来,向前猛地跨出两步,厉声道,“还有谁来,谁来!?”
与之相对的乌桓骑兵纷纷色变、本能地策马后退,这厮形容如此凶恶,又力大无穷、嗜血如命,简直就不是人,分明是个魔鬼~~“都不许后退~~不许后退~~”丘力居挥舞着弯刀,声嘶力竭地大吼,“上啊!杀了他~杀了他~~”
“老子先宰了你~~哇啊啊~~”
管亥的眸子里悠然掠过一丝狠厉的凶芒,仰天长嗥一声,向着丘力居疾步抢了上来,丘力居勃然色变,赶紧策马避入阵中,数十骑乌桓亲兵挥舞着弯刀,硬着头皮迎了上来,试图拦住管亥~~“滚开~~”
管亥暴喝一声,嗔目如裂,双腿猛地蹬地一弹,铁塔似的身躯已经凌空跃起,竟然以自己重逾两百斤的庞大身躯当作武器,向着疾驰而来的乌桓骑兵恶狠狠地撞了上去~~“叮~”
“当~”
数柄弯刀几乎是同时劈砍在管亥身上,锋利的刀刃与管亥身上的铁甲冰冷地撞击在一起,霎时溅起清脆的金铁交鸣声~“膨~膨~膨~~”
紧接着又是三声闷响,管亥庞大的身躯犹如一截沉重的檑木横空砸来,将数骑乌桓骑兵狠狠撞飞,被撞飞的乌桓骑兵往后倒飞而出,又接连撞翻了数骑同伴,只片刻功夫,迎上前来的乌桓骑兵便已经伤亡过半,剩下的乌桓骑兵心胆俱寒,策马远远地避了开去,再不敢接近这凶神恶煞般的恶汉~~丘力居策马退至数十步开外,目睹管亥如此神威,顿时惊骇欲死,厉声大吼道:“放箭,给老子放箭,射死这个魔鬼,放箭~~”
乌桓骑兵纷纷从背上卸下弓箭,挽弓搭箭,在刺耳的嘎吱声中,一张张弓臂已然张满,倏忽之间,数十上百支锋利的狼牙箭密集如雨,向着管亥身上攒射而至~“嗷~”
管亥狼嚎一声,胡乱抓过一具乌桓骑兵的尸体挡在自己跟前,激射而至的箭雨霎时将那具乌桓骑兵的尸体射成了刺猬~~“噗~~”
一支狼牙箭从侧面掠空射至,从重甲连接处的缝隙里射入,霎时射穿了管亥的肩胛,当那截滴血的箭簇从胸前透出时,剧烈的冰寒从伤口向着周身蛛丝般漫延,只片刻功夫,管亥便感到整个左半边身躯已然变得麻木、笨拙~~“噗~”
“噗~”
又有两支锋利的狼牙箭从重甲难以护及的关节处射进了管亥体内~~“唔~呃~~”
管亥惨哼一声,左膝一软跪倒在地,两员乌桓骑将见有机可趁,遂拍马而前,利器划破空气的尖啸声中,两支锋利的马叉已经趁虚而入,从管亥重甲难以护及的腋下恶狠狠地戳了进去,直透前胸~~“啊~~好痛~~老子要杀了你们~~”
管亥霍然昂起脑袋,仰天凄厉地嚎叫起来,下垂的右臂陡然鬼魅般举了起来,一把抓住那两支偷袭的马叉,从自己体内用力拔出,尔后无视激溅的鲜血,用力一绞再一甩,两员措不及防的乌桓骑将已经被管亥整个抛了起来~~“杀了你们~~”
“咻咻~~”
管亥长嗥一声,将夺过的两枝马叉甩手掷出,两员偷袭的乌桓骑将人在空中,便被自己的马叉透胸而过,尚未落地便已经气绝身亡~~“咻~~”
又一支狼牙箭攒射而至,借着管亥甩手扬臂、腋下空门大开的机会,极为阴毒地从方才被马叉刺开的血洞里射了进去,这一箭却是真正的命中了管亥的要害!只见管亥整个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顿,眸子里的神色顷刻间变得呆滞起来~~“哼!”苏仆延一箭得手,策马越众而出,来到阵前傲然举起手中的角弓,向胆战心惊的乌桓将士说道,“个人的武勇,永远无法改变战争的结局~~”
“嘶~~”
苏仆延正欲借机激励乌桓骑兵低落的士气,猛听得乌桓骑兵阵中响起一片吸气声,惊回首,只见方才分明已经气绝的恶汉居然鬼魅般活了过来,庞大的身躯已经凌空跃起,两只强壮的胳膊极力张开,就像一头笨拙的大鸟,向着苏仆延恶狠狠地扑来~~“轰~~”
苏仆延急欲闪避已然不及,管亥铁塔似的身躯已经恶狠狠地压了下来,轰然一声大响中,两人的身体已经搂抱在一起重重地翻跌在了马下,这一摔直摔得苏仆延晕头转向,方欲起身,却惊恐地发现自己根本就难以动弹,就像是被压在了一座沉重的大山下面~~管亥将苏仆延骑在身下,双手捧住苏仆延的头颅使劲一绞~~“咯喇喇~~”
清脆的骨骼碎裂声中,苏仆延的头颅竟然整个被拧了下来,管亥翻身爬起,将苏仆延那颗滴血的头颅高高扬起,厉声大喝道:“谁?还有谁敢上~~”
“还有谁敢上前?”
管亥大喝一声,抢前三步,乌桓骑兵便退避三步,再没有人敢上前~~过了好半晌,丘力居才回过神来,声嘶力竭地大吼道:“放箭~~给老子放箭~~”
“唆唆唆~~”
箭雨如蝗、激攒而至。
这一次,管亥再无力闪避,只片刻功夫,重甲难以护及的关节处、胳膊以及腿上便已经插满了狰狞的箭矢,两支箭矢无情地洞穿了管亥粗壮的脖子,锋利的箭簇直透后颈,却没有鲜血流出,管亥身上的血,早已经在之前的恶斗中流失殆尽~~“呼~~”阎柔长长地舒了口气,终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向丘力居道,“丘力居大人,终于消灭了这伙难缠的汉军,现在赶紧去阴风峡谷吧,但愿还来得及~~”
“呜呜呜~~”
阎柔话音方落,西北方向骤然响起悠然绵长的号角声,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有星星点点的火光从暗沉沉的荒原上燃起,汇聚成两条蜿蜒的火龙,向前缓缓蠕动~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