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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城之主,工地的人手再怎么窘迫,也不至于需要城令亲自上阵干活,一开始鄢陵的百姓认为毕堃只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做做样子而已,以俘获民心。但刚刚经历了生死离散的鄢陵百姓正处于沉痛的悲伤中,怎么会轻易被一个陌生的城令所感动。他们对郑庄公的统治已经失望透顶,即使换了新国君,又能如何,天下的乌鸦一般黑。
惨遭战火波及的鄢陵百姓如今既有对郑庄公治下的仇恨,又新添了对蔡国的血仇,如果新任国君是位明君,就应该发兵为他们讨回公道,而不是一言不发,躲在新郑的皇宫里纵情声色,
郑庄公后花园里囚禁的美女尤物早已艳名远播,是君王的温柔乡,梦死酒,这位名叫武烨的新国君看样子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早就醉倒在美女裙下,丝毫不管鄢陵百姓的生死了。
新城令毕堃将饱受战火摧残的鄢陵城修葺一新,同时将原本混乱的街道重新归划,按照军人的标准将鄢陵城改造的井然有序,整齐划一。但唯独有一处,却保留了大火焚烧后的痕迹,没有修整。
那就是城令府。
毕堃办公休息都在城令府附近的一间简陋小院,每天进出别院,都能看到被烧焦的城令府,非常刺眼。毕堃的解释是一日不报烧城之仇,一日不修城令府,他要用这城被毁的城令府时时提醒自己,不要忘记鄢陵百姓的血海深仇。
不过鄢陵百姓并不买账,对毕堃这种作秀的行法私下里很不屑,他们需要的是新国君挥兵南下,为他们报仇。任何形势上的作秀,没有实际意义,鄢陵百姓经历过生死后,仿佛也看透了生活的本质。
此刻,一位年轻人正站在破败不堪,人迹罕至的城令府里,他顾目四望,处处是创伤,蔡国的暴行在眼前一一闪过。
物,毁了可以重建,但在蔡国放的那场大火中丧生的数千百姓,如何能找的回。
不怪毕堃在鄢陵的政令推进缓慢,此刻鄢陵的百姓心中只有复仇,哪里会听一个外来官员的指挥。
正当年轻人在废墟里行走时,在一堵倒了一半的破壁后走出一名男子,二人对望一眼。
“是不是觉得怪我志穷气短,小富即安?”
男子摇摇头,说道:“位置不同,看待事情的角度肯定有区别。”
“你写的公文,我都看过了,被否决掉,不仅是大家的意见,也是我的意见。”
男子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但我不能不提。”
“原本我想最多三个月时间,等郑国做好下一场战争的准备再南下。可惜时局变化太快,反而要将所有计划提前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在你一上任的时候就宣布要进攻蔡国,结果害你白白挨了这么久的骂。”
男子面无表情地说道:“不冤枉,只有身处其中,感受他们的愤怒,才会明白仇恨的深刻。”
“时间太仓猝了,情报收集工作跟不上,我得自己去一趟蔡国,亲眼看一看这个疯狂的邻居。”
男子说道:“我帮不上你。”
年轻人笑了,说道:“留在鄢陵,带领他们走出这个阴影,就是最好的帮助。”
男子沉默了片刻,说道:“小心。”
年轻人摆摆手,说道:“海兽的老巢我都闯过,蔡国又是什么龙潭虎穴呢?”
男子若有所思,说道:“我得去做事了。”
年轻人笑道:“不拿刀,改当泥瓦匠,感觉怎么样?”
男子一直没有表情的脸,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露出轻松的表情,说道:“还不错。”
年轻人说道:“一砖一瓦,可以建一屋,万砖万瓦,可以建一城。”
男子说道:“你年纪比我还小,别总发感慨,那是姬老将军爱干的事情。”
年轻人笑着拍拍男子的肩膀,说道:“年轻人,你还是太单纯啊。”
男子嘴角抽动,显然已经忍得很痛苦了。
年轻人见好就收,身形在废墟里闪动了几下,便彻底消失。
男子整理了一下被年轻人拍过的肩膀。
其实毕堃比武烨只大四岁,但父母早亡的他,一直跟在姬郗将军身边,在军中长大,习惯了生活中的自律规矩,不苟言笑,对于武烨的随意无束,有点不太习惯,一开始觉得武烨过于轻浮,像个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直到武烨在郑国内战中表现出来的卓越见识与惊人武力,才慢慢对这个与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年轻人印象有所改观。
姬郗将军对武烨评价极高,郑国内乱结束后,武烨与他所带的幕僚研究颁布的一道道政令,终于将岌岌可危的郑国带回到正轨中,重新看到了兴盛的曙光。
身为郑人,毕堃对于郑国的未来充满了信心。
他看着渐行渐远的武烨,自言自语道:“要好好活下去!”
郑国与蔡国的国境以炉江为界,炉江形似一只倒放的火炉,南河支流贯入炉江,形成了天然的分界线,炉口处河道最窄,有一道横索跨江而过,春水不急时,摆渡人轻轻一撑竹篙,片刻便可过江,汛期水流湍急,摆渡人便将船系在横索上的铜环上,防止小船被江水冲走,众人踩在船上,一齐用力,攀着横索过江。
如今春水渐渐涨起,两岸青草茵茵,一派生机勃勃,渡船停在对岸,随着江水微微起伏,摆渡人仰躺在小船上,用草帽掩面休息。一个年轻人从坡上走下来,朝对岸喊道:“船家!”
摆渡人揭掉草帽,从美梦中醒来,迷糊地看了一眼,大声回应道:“来啦。”
岸上树丛中一阵响动,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窜出,一跃跳到船上,乖巧地将绳子从木桩上取下。摆渡人将竹篙在岸上轻轻一点,渡船便晃晃悠悠地朝这边河岸驶来。
武烨看到摆渡人头发雪白,满面皱纹,但精神非常好,双眼透露着年轻的活力,仿佛岁月只划过他的皮肤,没有流进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