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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后的洛邑一遍黑暗，即便王宫附近也没有几盏灯火，武烨站在高处向四周看了几眼，这座白天便暮气沉沉的城市，到了夜晚便如同沉溺深水中无可救药的死寂。武烨无奈的叹了口气，回到房中休息。隔壁传来黄澄大夫如雷般的鼾声，中间还夹杂着咂嘴回味的声响，看来无所事事虽然无聊，但有助于睡眠啊。

武烨侧卧在床上，想了想武庸现在应该也快到卫国朝歌境内，不知道现在如何，不知不觉中自己也进入梦乡。

突然武烨感觉有人进入了房间，他猛然睁开眼睛，在他面前，床上同样侧卧着一个年轻男子，与他正面对视。

武烨想起身拉开距离，但全身如同陷入淤泥一般无法动弹，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

年轻男子眉头紧锁，仿佛有永远也化不开的忧愁，他看着武烨说道：“你为什么要回来？”

武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似乎年轻男子与他是相识的。

年轻男子接着说道：“回来了，你会来看我吗？”

武烨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此刻心中焦急万分。

年轻男子又说道：“你知道我在哪里吗？你应该是知道的，我在这里，也不在这里，有千千万万个我，你能分辨出来哪个是真正的我吗？”

年轻男子伸出手，那是一只苍白消瘦的手，缓缓靠近武烨的脸庞，像要抚摸武烨。

与此同时，武烨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从大地传来九个节奏相同的律动，与武烨的心跳共鸣着，武烨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炸掉。

当年轻男子的手触到武烨脸庞时，如同被毒蛇贴在脸上的冰凉感席卷武烨全身。

武烨用尽全身力气，终于挣脱了束缚，他大喊一声，浑身湿汗，从睡梦中惊醒。

竟然是场梦？

梦境太真实了。

武烨摸着自己的脸庞，刚刚在梦中被触碰到的脸庞似乎还有着凉意，自己狂躁的心跳也没有减缓。

当武烨看向床铺时，整个人呆住了，平整的床铺上有两个微陷的痕迹，一个是自己刚刚睡出来的，那么另一个呢？

武烨整个人像被冰水浇过一般。

当武烨呆滞时，隔壁传来黄澄不满的声音：“大半夜不睡觉，瞎嚷什么，睡不着就看书，人丑就要多读书，不知道吗？”

隔壁传来翻身的声音，很快鼾声又起，只不过这次的鼾声在武烨耳中甚至变得有些亲切，将他心中刚刚那股湿冷的寒意驱除不少。

武烨心有所动，伸手一抓，书桌上的书简便落入手中，他就着月光打开书简。

此时的书简透着淡淡的温和黄光，通过武烨的指尖缓缓流入他的身体，将湿冷寒意消除殆尽。武烨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墙壁，他不知一墙之隔的黄澄的提醒是不是有意为之，但鼾声与书简的确消除了他内心突如其来的恐惧。

洛邑城，或许不是他想像中的那么简单！

第二天早晨，黄澄打开门便看见毕恭毕敬的武烨站在门口，不屑地说道：“年轻人，想做什么？”

武烨本想说一番感激的话，但看到黄澄不屑的眼神，突然明白了点什么，放弃了谦卑的姿态，换回了平日的洒脱，从怀中又掏出一锭黄金，说道：“好不容易来一趟洛邑，自然想多尝尝黄大夫的手艺，不知道有没有这份口福。”

黄澄迅速地将黄金收入怀中，若无其事地说道：“年轻人，早去早回，王宫也没有余粮，知道吗？”

武烨点点头，便离开了鸿胪寺，朝王宫走去。

黄澄看着武烨离去的背影，收敛起玩世不恭的笑容，自言自语道：“外来的人真多啊，何必来这里凑热闹呢？”

黄澄双臂一振，鸿胪寺上百间房屋的房门全数打开，无尽的尘埃滚滚而出。

黄澄手拿扫帚，开始一间间的仔细打扫，或许过不了多久，洛邑又会恢复往日的繁荣了吧。

武烨再次来到王宫前，看到身兼数职的齐泰换上了崭新的工作服：朝服。黑色的朝服上边角绣有暗金祥云花纹，非常庄重与严肃。齐泰也一改平日苦大愁深，表情严肃地说道：“王已经在殿内等候，你先跟我进殿。”

武烨拱手答谢，跟着齐泰走上了王宫的台阶。

齐泰边走边嘱咐道：“朝见王要毕恭毕敬，收敛起你的玩世不恭，知道吗？”

武烨小心说道：“齐将军开玩笑了，在下哪敢在王宫造次。”

齐泰叹了口气道：“如今的诸侯是越来越猖狂无礼，多年来不朝见我王，礼仪皆废。礼崩乐坏的下场就是天下大乱。你看秦晋已经发生交战，这场战火很快就会席卷诸国，到时候天下就要大乱了。”

武烨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他不明白齐泰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些。他的眼角余光打量着途经的王宫广场，原本威严肃穆的广场上竟然杂草丛生，一遍荒凉，周室的衰败已经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身为周室将军的齐泰正值壮年，或许在他的有生之年再也无法看到周室振兴的那天了，让他的人生伴随着周室一起凋零，真是一个残酷的事实。不过即便昨天的齐泰满面愁容，到了今天要朝见周王时也变得一丝不苟，兢兢业业，没有半句牢骚。

武烨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将军有想过离开洛邑吗？”

一直在给武烨讲规矩的齐泰突然语气悲凉地说道：“腿脚不麻利了，这辈子怕是走不出洛邑了。”

武烨便没有再说话，一言不发地跟在齐泰后面。二人穿过寂静空旷的广场，又跨过一道宫门，面前还是一个广场，一样的荒凉与寂寞，广场尽头是一条高高向上的玉石阶梯，阶梯之上应该就是王宫大殿了吧。

如此漫长的路程充分体现了昔日周室的威严，但放在今天，步履中的意味完全改变了，充斥着落寞王室的悲凉。

齐泰领着武烨走上玉石阶梯，恢宏的宫殿大门终于展现在面前。齐泰深吸一口气，跨过了大殿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