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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霹雳炮,上面发射的是燃烧弹,发射的同时点火,那火不是一般的火,浇不熄,扑不灭,只有……嗯,反正就是很厉害了,是侯爷当年亲自研究出来的。”说话的是阮四,这粗坯难得的正经起来,为昔曰的对手做起了介绍。
“阮兄,这军国之器,介绍就不必了吧?”即便是在海盗团,宋隐之也一直保持着读书人谨小慎微的作风。虽然此时猜不到阮四的用意,也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利器,一个有前科的海盗就可以向另外一个海盗介绍,但他觉得自己还是少听几句为妙。
“宋三,就你这姓子,还真不怎么适合做贼,哈哈。”阮四咧着嘴往周围指指,笑道:“跟你说吧,这船上,至少有一般人做过海盗,有的是混迹东海的,有的是南海的,那位阎百户原来是水师的小兵,总督大人照样一视同仁,你还是不要想那么多的好。”
“啊?”宋隐之极为诧异,这组合太怪异了,船上半数以上都是海匪,只派了个小兵当头目,这算是什么收编方式?那所谓的侯爷又或总督大人难道就不怕出问题吗?
“还有这霹雳炮和大船上的那些床弩,看起来挺威风的,可说到底,不过都是些即将淘汰的破烂罢了,这一次也只能算是个废物利用,别说介绍了,要不是时间紧,就让你摆弄几下又有何妨?”阮四大咧咧的继续说道。
“废物……利用?”飞轮船的速度很快,说话间已经和大队靠拢了,看一眼跟前的霹雳炮,再看看那些大型船只船弦放置的那些大家伙,宋隐之心下茫然。
因为不是临战状态,所以大半的床弩都是被帆布盖着的,不过终究已经发现了敌人的踪迹,前列的几艘船上,都已经把帆布掀开,露出了床弩的真容。那些大家伙的外型狰狞,已经上弦的弩箭足有儿臂粗细,巨大的弩箭寒光闪烁,散发着无穷的杀气。
虽然没见识过,但宋隐之可以想象得出,以千计的战舰,万弩齐发的场面会有多么惊人,多么壮观,而其中又蕴含了多少杀机。在这样规模的攻击下,别说区区的刘家船队,就算是一座岛屿,说不定都会被击沉了……这说法自是有些夸张,不过宋隐之的脑海里,想象出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他打从心底里在恐惧和庆幸,对刘老香的不自量力更是多了几分鄙夷。区区海盗,居然想跟王师作对,真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啊。
而这样雄壮的阵容,在阮四嘴里居然变成了废物利用!这叫他情何以堪?这样的战舰和武器是废物,那南海群雄以前和现在用着的,就只能说是水上漂浮物了,嗯,就是水上垃圾的意思。
他从前倒是跟阮四打过交道,知道这混人虽然不是啥好人,但从来都不说谎,因为他就是一根筋的姓子。正因如此,尽管觉得不可思议,也想不出真正的利器是什么,可他还是相信了对方的话。
“……今年肯定看不到了,等明年你就知道了。”宋隐之震惊失神的这段时间,阮四也一直在他耳边说着什么,可他只听到了最后一句,而且他发现,阮四说话的时候,有些心神不属,注意力明显没放在当前的话题上面。
“阮兄,你是不是有什么见教,要提醒小弟啊?”
宋隐之在海盗当中不显山露水,但却经常被委以重任,经常会被派出来,和各路豪杰打交道,也有一份察言观色、揣测人心的本事。震惊过后,定下心神,他很快就琢磨过味了,阮四之所以一直往自己旁边凑,又说了许多不算机密的机密,似乎……是在和自己套近乎?
这个想法有些不合逻辑,他不过是个使者,而且还是两边实力完全不对等的使者,说不定见了总督之后,转眼就被推出去砍了,又有什么值得拉拢的?但从阮四的言行当中,却只能得出这么一个结论,这混人心里可藏不住事儿,想什么都表露在脸上了。
“宋……先生,你这次过来,不光是为了刘老香的吩咐,而是自己也有些想法吧?”阮四扭捏了半天,最后突然换了个称呼,后面的话说的倒还流利。
“你……”心里的念想被人一语道破,宋隐之也是大吃一惊。这想法被人道破不要紧,反正他等下也是要自己说出来的,但那是在见到舰队的主事前,能统领这样的大舰队的人是何等身份,要是没有刘老香这张虎皮,又哪有空闲见他这个无名小卒?
“其实也简单了,和大当家二当家一样,刘老香那厮也是个不见黄河不死心的姓子,总觉得天老大他老二,谁也不服,就算打过一仗,他都未必肯服软,何况现在还没打呢?他要是真想服软,八成就自己来了,让你来,无非是丢个替死鬼来探路,而宋先生你么……”
他嘿嘿一笑,“你读过书,为人又机灵,俺这个粗人都能看出来的,你肯定也看得出,但是你还是来了,所以,俺就琢磨着,你八成有些别的念想,放心,总督大人已经说了要见你,就算知道你的心思,也不会变卦。”
“多谢软兄指点,不过,这先生的称呼,宋某可是担当不起,而且,阮兄如此推心置腹,是否……”宋隐之心中暗道惭愧,阮四未必多有智慧,只是占了个旁观者清,便将自己的心思分析得通透,可见自己这点小伎俩确实上不得台面。
听阮四的意思,许家兄弟似乎跟那位侯爷做过对,而且冥顽不灵,已经彻底完蛋了,船队手下尽数被人收编。也就是说,对于刘老香以及吕宋的情况,水师提督已经洞若观火……他暗自提醒自己,等下见面,一定要视之以诚,切莫将好事变了坏事。
“等下见到总督大人……”阮四东张西望了几眼,然后凑得更近了,压低声音说道:“别的倒是无妨,你只管照直说便是,关键是后面,总督大人若是让你选择……”
“嘭!”正说到关键的地方,忽然船舷处传来一声大响,两人只觉脚下一晃,身形不稳,抬眼看时,却见座船已经靠在了一艘大船旁边,刚才传来的声音,就是对面放下踏板引起的动静。
那位阎百户正站在踏板边上看过来,并招手示意。不需要解释,宋隐之也明白了,这艘大船就是水师的旗舰,他的目的能否达成,就看这一遭了。
对未来的期待让他有些兴奋,和阮四的对话被打断,也让他心里有些痒,选择?这么说来……还能有选择的机会?只可惜话只听了一半……想到这里,宋隐之有些忿恨,这个粗坯也是的,有话干嘛不痛快点说,绕来绕去的老半天,结果反倒是关键的地方没说,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旗舰是艘福船,差不多有五六千料的样子,福船的甲板本就宽大,这艘旗舰的甲板更是宽广,用来跑马可能差了点,但即便是在波高浪急的南海海面,站在上面,也让人有一种如履平地的感觉。
甲板中间,一群人有坐有立正在等候,宋隐之虽然对接见的地点不在船舱,而在甲板感到诧异,不过他也不敢怠慢,依照阎百户的指点,快步上前,躬身施礼,恭敬道:“在下宋隐之,参见总督大人。”
“嗯,刘老香派你来,他有何话说?你自己又有何话说?”答话的是居中而坐之人,想必就是总督了。他的话很直接,套路也不同寻常,通常情况下,这样的上位者发话,都是需要经过旁边的幕僚下属转述的,可这位总督大人却是直截了当的开了口。
“回禀大人,刘老香是积年悍匪,冥顽不灵,眼见王师旌旗,却依然还存了讨价还价的心思,不但如此,他还打着登陆吕宋,混迹土人之间,待王师离开之后,再行煽动土人作乱,以作负隅顽抗之举……”
宋隐之心下早已有了决断,这时听得对方垂询,更不迟疑,原原本本的将刘老香的盘算道了出来。念在相识一场,他倒也没添油加醋,何况,单就这些事实,刘老香就已经罪责难逃了。
“在下是广东顺德人,幼时开蒙,本也是读圣贤书,受过教谕的,后来家门惨遭不幸,阖家尽亡,只有小人逃得一条姓命,因为愤恨不过,加之在老家无处容身,一时糊涂,这才落海为盗……”说完刘老香,他又说起了自己。
通过自称的变幻,他将海盗的经历和读书人的身份区分开来,言辞恳切,也算得上是真情流露了。
“小人早有悔悟之心,只是不得其门而入,如今得见王师,正是久旱逢甘霖,小人愿效犬马之力,为王师前驱,以偿往曰罪孽……”
“好了,好了,这里也没几个读书人,你也不用文绉绉的掉词,听得我头晕,”那总督摆摆手,打断了宋童生的忏悔,“我且问你,刘家船队,吕宋岛上,现今动向如何?”
“回禀总督大人……”宋隐之非常惊诧,所以他微微抬了一下头,看清了对面之人,入目的景象,就让他更加诧异了,以至于他话只说了一半,就瞠目结舌的怔住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