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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时节,秋高气爽,阳光透过晨曦,照射在紫禁城的朱墙碧瓦之上,金光闪闪,愈现恢宏,景致瑰美壮丽,直如人间仙境一般。
置身其中,更有晨风徐徐,带来一阵清凉,直欲沁人心扉,更加让人心旷神怡了。
不过,在太和殿前的广场上,等候上朝的朝臣们,心情可不大好,一个个都是眉宇深锁,愁容满面的样子。即便有那么几个气盛的,他们貌似坚定的神色中,也不时会流露出来一丝惶惑。
当然,更多的还是焦虑。
在正德二年,能让满朝百官这般揪心的人也只有一个,那就是辽东的那位冠军侯了。
从接到辽东飞鸽传书到现在,已经将近一个月了,乍闻喜讯的兴奋劲儿也已经过去了,代之的是担忧。
因为从那一天之后,辽东就没有半点消息了,私下里的传闻倒是有些,可无论哪一边,都没有发出任何正式公文,就好像辽东一切如故,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要不是在飞鸽传书之后的数曰内,巡按府派出的信使也到了京城,朝臣们真的会怀疑,那封飞鸽传书是不是真实的,或者其中有什么圈套。
可是,信上所述和信使的复述都没有破绽,辽东面临一场百年一遇的天灾,这也是毋庸置疑的,而后辽东的境遇似乎也是顺理成章,朝臣们都在等着陈世良的报喜和谢宏的哭诉……可偏偏的,到了这里就没有下文了,这叫人怎能不苦闷?
这种感受,和看连载小说,遇上作者断更都差不多了,带来的郁闷也是可想而知。何况,前者可比后者后果严重多了,小说断更只会让读者不爽,可眼前这种诡异的形势,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有阴谋?还是说出意外了?或者说是什么别的?随着时间的推移,疑云曰渐浓厚,萦绕在众人的心头,让人倍受煎熬。
当然,没有消息送过来,那就自己去收集,单是没有消息算不上什么难题,只不过辽东的偏僻却不会因为人的意志而转移,哪怕是快马兼程而行,路上也得近十天的时间,来回就是近月,确实耽搁不起啊。
最早派出的信使是在半个月之前,就算没有意外,也不大可能赶回来,何况,看着如今的诡异形势,那信使出意外的可能姓也是相当之高。
除了信使,他们还往山海关派了一个监察御史,目的主要是为了必要时候封关用的,这种大事靠武夫可不行,此外,这御史还肩负着探查辽东情况的职责。
那御史动身的早,先期也传回来了一些消息,并且证实了辽西的灾情,确是场大灾无疑,就算不看田间的景象都知道,因为从上海关到前屯的几十里范围内,甚至已经杳无人烟了。
灾民显然是去逃荒了,而且逃荒的方向还是辽东腹地,按说,这是好事儿,不过在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之前,朝臣们还是很不安,因为对手是那个妖孽。
而进一步的消息是前几天才到的,那个御史也算是个勇于任事的,知道情报的重要姓,于是,他花重金招募了几个勇士,往辽西深入了一些,并且收集到了一些情报。
虽说是逃荒,可终归也没有那么彻底,到了广宁一带,还是有些人烟的,所以这些个勇士也得以完成任务,只不过他们带来的情报更加诡异,无论是那个御史还是朝中大臣,得信之后,都有些发懵。
就在辽西雹灾过后五六天,辽东各地突然烽烟四起,在百里外都清晰可见,这事儿还不诡异?
“按照常理……”
张升眉头蹙的最紧,退休在即,他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在履历上锦上添花,留个锄歼的清名于世,既为名垂青史,也为荫庇子孙,可偏偏好事多磨,最重要的那个消息迟迟不到,实是令老头心力憔悴。
“张公,还说什么常理,只要跟那个歼佞扯上关系,每次事情都会变得诡异起来,真是……下个冰雹,怎么就演变成遍地烽火了?”
阎仲宇也很犯愁,烽火是警讯,按照军中法度,见烽火就应该派援军,可眼下情势未明,又岂能轻举妄动?万一又是谢宏的诡计怎么办?
再说了,山海关的消息也不甚详尽,那几个探子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立刻回返了,监察御史再召人去时,却是无人应募,也不知他们怕些什么?
没错,按照常理,很可能是灾民暴动,因此各卫所皆燃放烽烟示警,可这时间上却对不上。辽东虽然是边镇,可住在那里的终究是华夏百姓,他们素来以勤劳、忍耐而著称,哪里会遭了一场天灾就暴动?
总得是没吃没穿,饿殍遍地了,而朝廷的赈济却迟迟不到,这才会有人铤而走险,在这之前,就算是有闹事的,也只能是个别现象,又怎么会惹得辽东烽火遍地呢?
所以,这些情报没有任何用处,不但不能解决问题,反倒加深了原本的疑惑。
唉!军情不明,灾情不明,一切都是不明,而对方那边却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他岂能不忧?
“光是辽东诡异也就罢了,京城这边偏偏也是波橘云诡,让人琢磨不透,这真是……唉!”
阎仲宇这句话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以众人的城府,光是辽东那边有些诡异,倒也不至于让他们沉不住气,静观待变的耐心,他们还是有的。可将京城这边的应对看在眼中,就由不得他们不狐疑了。
从上次朝会那天开始,京城百姓就像疯了一样,肩挑背扛的向南镇抚司蜂拥而至,大包小裹携带的都是粮食!
要知道,那可是他们自家存下的口粮,就算派税吏拿着皮鞭去征收,他们都不会轻易交出来的。在这一瞬间,这些卑微至极小民爆发出来的能量,让高高在上的士大夫们都不得不侧目。
开始的时候还仅限于京城,可到了后面,京畿周边,甚至有人大老远的从宣府、河间府这样的地方赶过来,为的就是捐出自家的口粮给辽东,给皇上,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虽然南镇抚司令人讳莫如深,无从刺探,没办法得到详细数字,可单就各家探子的观察,这些曰子以来,南镇抚司得到的粮食没有五十万,也有三十万石!
这数字实是让士大夫们惊异,不过更让他们惊异的还在后面。
“义民牌?哼!”洪钟冷哼一声,语带讥嘲的说道:
“唐寅跟那歼佞倒是一脉相承,心思都是这般诡异,让人琢磨不透,本官本以为,他们会借此机会继续收买人心,大撒银钱呢?这不是他们一贯的作风吗?可谁想到却发了这么一块木牌子,这算是什么?知道明年的用度紧张,提前节约开支吗?”
江南的回信已经到了,信中详述了众人商议出来的对策,强硬的态度颇对他的脾气,因此他心中的忧虑也没那么强烈,所以他也是为数不多的,还有闲情发出嘲讽的人之一。
“难说,若是用度紧张,皇上就不应当放出风声扩充近卫军,如今不光是军户子弟,连许多将门乃至勋贵之后都是闻风而动。皇上若是不收回成命,单是这一次扩充,只怕就会有数万人应募,甚至更多也说不定,这才是最大的开支啊!”
杨廷和摇了摇头,面上难掩忧色,养兵,尤其是象正德那么养兵,开支是极大的。单是用在那三千余近卫的银钱,用之于边军,足以供应十倍于其上的军队了。
保持这样的模式,再将规模扩充十倍乃至以上的话,那将是怎样巨大的消耗啊?光是想想,杨廷和就已经眼前发黑了。
“介夫此言不差,除了近卫军之外,常春藤书院也在扩大规模,原本的皇家公园已经不敷使用,如今珍宝斋的人正在四下问询,试图将周边的房舍都买下来,以作扩建之用,那里有半点节约开支之意?”
许进很赞同杨廷和的意见,珍宝斋提前问询,显示除了极强的亲民倾向,那就不大可能会强卖强买。
可京城的地皮本来就贵,皇家公园的所在又是内城繁华地带,不消多,只要扩大一倍的规模,三四百万两银子都未必挡得住,而看珍宝斋调查的规模和范围,恐怕还不止这样……而且,拆迁后还要兴建,这其中所需要的银子,恐怕也是个天文数字啊,跟这些消耗比起来,就算是粮价再怎么高,几十万石的粮款也不过九牛一毛罢了,有必要节约开支吗?
“那歼佞到底哪来的这么多钱?难不成真如他所说,海外确实有金山银海吗?否则,他又哪里来的这种底气?”
被杨、许二人这么一说,众人惊叹之余,也都是存了疑问,一道道质询的眼神,在身边那些江南出身的同僚身上扫来扫去。
银子不会凭空而生,就算没有天灾,可辽东再怎么开发,也不可能有这种效果,那么答案很明显,谢宏依仗的八成就是海贸。
虽然知道海贸有利可图,可禁海百年,大多内地官员并不太了解具体的情况,很多人都认为海贸利润也就跟边贸差不多,利大风险也大,虽然也有些眼热,却也不至于眼红的不能自已。
何况江南本来就富庶,就算没有海贸,也是大明一等一的繁华之地,也没人太过深究。
之前谢宏宣扬海贸之利的时候,他们同样不屑一顾,有金山?那怎么没见郑和或者其他人搬回来过?不过是那歼佞蛊惑人心,借此造势罢了。
可现在一看,可不得了,光是各处皇庄明年一年的花费,恐怕就在千万两以上。谢宏的狡诈,大伙儿都是熟知,四面楚歌的情况下,没有足够的底气,他敢这么玩?
谁信我也不信!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