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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道事件发生的太快,长安街上行人虽多,却也都没反应过来,当然,就算反应过来了,除了围观,报信,他们也做不了什么,面对南镇抚司的番子,谁敢?谁能做些什么呢?
何况,张鹤龄的声音很高,大多数人也都听得很清楚,知道刚刚被抓走的是两位国舅爷!连国舅爷都是当街就给抓了,除了惊叹瘟神的嚣张和可怕,谁还能怎么样?
寿宁侯兄弟跟谢宏赌斗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就连今天验收的结果都已经传开了,所以,对于这场劫持行动的起因,众人都是知道的,也能理解了。
当然了,欠债还钱,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债权人心急讨债,有点过激行为,众人也司空见惯。只不过,就为了点银子连国舅都抓,这也太市侩了吧?
一时间,长安大街上议论纷纷,都猜测着事情将会如何演变,对于二位国舅即将面对的处境和遭遇也是众说纷纭,当然,大多数人的心态还是看热闹的,虽然其中也有不一样的。
侯府的下人们虽然没有进行有效的抵抗,抵抗本就是螂臂挡车的行为,但是报信的本事他们还是有的,下人虽然进不得紫禁城,不过却可以请夫人们去见太后啊。
如今,京城中能救侯爷的,也只有太后了。
当然,动作得快点,否则事情还不一定怎么样呢。番子嘴上说请侯爷去喝茶,可南镇抚司是什么地方?那是瘟神盘踞的禁地!去了还能有个好?
要知道,除了瘟神的自己人,去过那附近的基本就没有完好无损着出来的,那是京城第一凶险的地方,是要命的地方!
事关自家老爷的姓命,侯府众人自然行动迅速。除了他们之外,也有跑得快的,就在侯府得讯的同时,韩尚书也是大吃了一惊。
作为幕后黑手,韩文对这场冲突早有预计,并且很是期盼冲突的发生,不过,他猜到了结果,却没想到过程竟是如此的……简洁。
好歹那是国舅,不是路人甲的小舅子,那谢宏怎么就敢做的这么嚣张呢?难道那人就不知道顾忌的吗?韩文也体会了一次李东阳的心路历程,他怎么也想不通,多数时间都象一个老谋深算的歼贼的谢宏,挑起事端的时候,用的怎么都是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呢?
不过韩文很豁达,想不通不要紧,只要结果有利就行了,谢宏这么一闹,事情肯定会闹大,现在还是赶快提前做准备才是正理。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设下连环计的韩尚书当然不会不知道。
“派人去盯着侯府,等寿宁侯夫人进了紫禁城,便速来回报。”韩文急急起身,一迭声的吩咐了下去:“速速备车,本部堂要去见刘阁老。”
因张氏兄弟而起,京城再次沸腾起来,明面上的喧闹纷纷,暗地里也是潜流涌动,可这一切都跟身处漩涡中心的两个人没有关系了。
无论现在有什么人会前来搭救,也不管事后会不会有人报仇,可至少现在,张家兄弟的命运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番子的引领胜过了后世的警车开道;和尚闪亮的光头效果更是远超后世的警灯,寿宁侯的马车风驰电掣穿过了大街小巷,没多一会儿就进了南镇抚司。
路上消耗的时间很少,可对张氏兄弟来说,却像是过了数年之久,等进了南镇抚司时,更是心下一沉。番子,四周都是番子,一个个都是凶神恶煞的样子,怒目圆睁的瞪着二人,好像二人欠了他们很多钱……呃,不是好像,欠钱已经是即成事实了。
“二弟,他们……应该是吓唬咱们的吧?”张鹤龄无助的问道。他也知道弟弟跟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可在这样时候,总是要找个主心骨才能安心。
“应该是吧?大哥你放心,张富他们一定会往慈宁宫报信的,只要拖延一段时间,咱们就能得救。”
张松龄也在发抖,若对方不是谢宏这个瘟神,他压根就不信有人敢为了点银钱就动他。可既然对方是瘟神,那就不好说了,何况,人都被劫过来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呢?
“二位侯爷,请下车吧……”和尚一直笑呵呵的,可他长得实在对不起观众,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吓人。
已经被抓来了,张氏兄弟也没啥反抗的念头,两人互相扶持着,战战兢兢的下了车,跟在了和尚后面。
南镇抚司里面到底是怎么一个情景,京城里很多人都对此很好奇,张氏兄弟本来也是其中之一,这会儿,两人倒是没什么心情关注那些不相干的。可走了一会儿,入目的景象还是让两人很惊奇,甚至忘记了自家的处境。
没有想象中阴森森的刑狱,或者血淋淋各种刑具,进出走动的都是工匠。这些匠人跟外面的完全不同,一个个都是精神饱满,服饰整洁,行动间也是干净利落,就算比起自家的管家也不遑多让,更别说外面那些蓬头垢面的工匠了。
不待两人多看,身后的和尚又是催促道:“我家大人等着呢,二位侯爷还是快一点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两人不敢多看,挪着步子跟在后面,直到了一处小楼前。
进了小楼,气氛倒是放松了一些,除了和尚之外,这里就没有其他相貌凶恶的番子了,几个下人,好吧,那个光头叫他们服务生……几个服务生还奉了茶,然后才退了出去,紧接着,连和尚都出去了,一间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把咱们抓来了,又扔在这里不管……这是个什么路数?”张鹤龄愕然问道。
“管他呢,也许是太后派人来了,又或者是外朝开始行动了,总之,时间拖得越久越好。再说了,咱们是国舅,瘟神八成只是吓唬吓唬咱们罢了。”
正在互相安慰间,突然听见‘吱呀’一声,门却是开了,二人抬头一看,正是今天刚见过的谢宏。
“有劳二位侯爷久候,本官失礼了。”谢宏还是一脸微笑,很是亲和的模样,仿佛劫道的事情跟他没关系一样。
“谢大人,你强邀我兄弟来此所为何事?”见他客气,张松龄对自己的猜测更是有了几分把握,不过,信心归信心,他底气还是不足,因此说话间却比之前客气了不少。
“二位侯爷不知道吗?”谢宏愕然道:“请二位来此,当然是为了还款事宜了,咱们可是签订了契约的。”
“谢宏,本侯乃是当朝国舅,你当是什么普通人家吗?劫持国舅已经是重罪,你难道还想绑票勒索不成?要钱?你只管去慈宁宫要好了,怎么样,不敢么?”
张鹤龄憋了很久的火儿了,和尚长得凶恶,他自是不敢发作,可刚听了弟弟的分析,觉得很有道理,再加上谢宏又是笑眯眯的模样,他气势却是壮了不少。
“慈宁宫么,当然也是有人去了的,二位侯爷就不必挂心了,咱们还是来谈一谈还款事宜吧。”显然,慈宁宫对谢宏没什么杀伤力,他还是那副模样。
也许他是在硬撑,可张氏兄弟却完全不敢确定,虽然只打过这两次交道,可谢宏之前就是这么从容,不动声色的把他们两个给踹到坑里了,谁又敢说这次他是装的样子?
“古人云:人无信不立,国无信则衰;子也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诚信乃是我大明立国之本,二位侯爷以为如何?”
“谢宏,你……还是赶快放了我们的好,这次我兄弟就不与你计较,否则,太后……”听谢宏莫名其妙的拽上了文,张氏兄弟都是愕然,愣了半响,张鹤龄才鼓起了勇气说道。
“唉,二位侯爷连诚信都不懂,难怪不知道欠债还钱的道理呢,好吧,本官吃点亏,给二位介绍一位老师好了。”谢宏摇头叹气道:“钱先生,请进来吧。”
他话音刚落,门又开了,一个番子走了进来,张氏兄弟抬头一看,认识,原来是钱宁。
“钱大人,你来了就好,本侯是张鹤龄,是国舅!你快让谢宏把咱们放了,曰后本侯一定在太后面前为你多说好话。”虽然知道钱宁八成也是谢宏的爪牙,可张鹤龄还是把他当做了一根救命稻草。
“侯爷,下官奉了皇上口谕,由谢大人全权调遣。”钱宁的话让张氏兄弟心里更凉了,难不成皇上也知道这事儿?还默许了?嗯,也许还不止呢……“二位认识钱先生?那就更好了,倒省了本官一番唇舌。”谢宏很满意的点点头,道:
“想必二位也知道,钱先生在锦衣卫中效力多年,经验丰富,精擅于各种花式,比如:水落石出啦,劳燕双飞了,还有向我开炮什么的,一般来说,教学效果是很好的,二位侯爷觉得这位钱老师如何?”
谢宏事先忘了跟钱宁对口供,所以叫不上来这个时代的刑讯花样,不过他对后世的花样还是知道一点的,干脆就随口乱说了。
不过,语言是没有国界和时代限制的,即便不知道谢宏说的具体意思,看到钱宁,又结合谢宏的语气,张氏兄弟哪里还不明白谢宏是拿什么威胁自己呢。想到传说中厂卫的恐怖,张氏兄弟开始颤抖了。
“谢宏,你敢对本侯用私刑?本侯可是太后的亲弟弟……”脾气暴躁也有好处,张鹤龄的胆气也比较大,虽然声音在颤抖,不过关键时刻他还是敢于发言的。除了对谢宏说话,他还拿眼去瞪钱宁,觉得钱宁不是疯子,多少会有点顾忌。
“不喜欢钱先生?没关系,诚信是交友之基,也是齐家之道,皇上和本官都是很重视的,所以,这里懂得这些道理的先生不少,本官就勉为其难,再给两位介绍一个好了。”谢宏依然自顾自的说着大道理:“江先生,请进来吧。”
门又一开,看到这次进来的人,张氏兄弟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妈呀!是刀疤脸,传说中的那个千人敌的刀疤脸!这人可不是钱宁,是个兵痞出身的蛮子,要是姓谢的真的让他动手,没准儿……恍惚间,他们听见了谢宏依然慢悠悠的说着:“江先生是野路子出身,花样自然是少了点,不过却胜在手法好,既准又快,最是擅长插竹签剥皮剔骨什么的,二位觉得江先生如何?”
“谢大人,我们不要那个宅子了,那个宅子送给你,咱们两讫好不好?”豪宅很诱人,可是小命更重要,张松龄怕了,真怕了!
若说钱宁出场的时候,谢宏吓唬人还是比较隐晦的,可刀疤脸一进来,气氛立时就不同了。不但谢宏的威胁更直白了,而且说到剥皮剔骨的时候,江彬还咧开嘴冲着二人笑了一笑,配合着谢宏的语意,那笑容真是要多恐怖有多恐怖了。
“若是二位还不上银子,那宅子自然是要收回的,毕竟是抵押物么。”谢宏摇摇头,叹息道:“只不过收缴了抵押物,却不代表清偿了债务,本官是开门做生意的,而不是炒地皮的,一码归一码,这债!还是的还的。”
“要知道,诚信不但是为政之法,还是经商之魂,本官受了皇上委任,给天子打理生意,担子是很重的。”谢宏悲天悯人的说道:“二位冥顽不灵,本官却是大度,再给二位介绍一位先生好了。张先生……”
看见进门的是黑大个,张氏兄弟真的要哭了,这都是他娘的什么道理啊!那工程不就是在宅子里面动的吗?为啥连宅子都收缴了还不算完呢?这就行径还好意思谈道理!去你娘的诚信吧。
他们很想大喊,可是看一眼那三位‘先生’,真的不敢,心道:难怪外面人都说谢宏是瘟神呢,不说送钟那个典故,只说他每次阴人的时候都是笑眯眯的,害人还能笑成这模样,不是瘟神是啥?
“张先生还没正式入行,优点只有一个,就是力气大。二位侯爷可能不知道,若是把一本书垫在人的身上,然后用力砸在上面,人会很疼,但是一点伤痕都不会有哦……你们说,是不是很神奇呢?”谢宏语气还很平缓,语调也是悠然。
可张氏兄弟听在耳中,却是完全崩溃了。不愧是瘟神,这阴损招数是一个接一个啊!这个法子到底是不是真的,他们没听过,但是绝对不想用自己的身体去验证,在疯子面前,国舅果然就是个渣啊!
“谢大人,谢大人,不是咱们不付帐,可我们兄弟真的没那么多银子啊!您就高高手,放咱们一马吧!”胆气再大,在这样的恐吓面前也是没用的,张鹤龄瘫在了椅子上,放声大哭。
“谢大人,今曰这件事,不是我们兄弟的主意,要跟你为难的另有其人……”张松龄反应的更快,开始出卖同谋了。
“哦?”谢宏要的就是这个,该打听的,他都打听过了,如何不知道那宅子是怎么回事?何况,张氏兄弟有多少家底,他也是心知肚明,又如何不知道在他们身上榨不出银子来。原本他的目标就是幕后的韩文。
“是韩文,就是他说……”张松龄见谢宏语气松动,急忙倒豆子一般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既然这样,本官就不难为二位侯爷了,不过……空口白话的不足为凭,二位侯爷是要当场对证呢?还是写下文书,指证韩大人,说明债务本来就应该由韩大人承担?”谢宏丢出个二选一的选择题。
“写文书!我们写文书!”二张忙不迭的说道。
“好,二位果然领悟的很快,诚信么,就是要白纸黑字!来呀,笔墨伺候!”大事成矣,谢宏笑着一拍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