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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结金兰这种事儿,刘彦直只知道个皮毛,往远了说他知道桃园三结义,往近了说**十年代社会青年流行拜把子,但具体流程他完全不懂,以为只是一个头磕在地上,嚷嚷两句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之类的场面话就算大功告成。
幸亏他没主动露怯,因为结拜这事儿程序没那么简单,孙文先生是内行,他包里带着现成的金兰谱,只需要在上面填空就行,旧时结拜程序繁琐,不但要写异姓兄弟的名字和生辰八字,籍贯,连同祖上三代的姓名都要写在金兰谱上,摆上香案,焚香磕头,大公鸡和酒水是必须的,讲究的会摆乌牛白马作为祭品,现在邮轮上条件有限,只能以火腿牛排羊排来代替猪牛羊三牲,两人一个头磕在甲板上,对饮一杯白兰地,从此结为兄弟,刘彦直略年长为兄,孙文今年虚岁三十六,为弟。
小丫鬟又来续咖啡,孙文正襟危坐,看都不看,恰好刘彦直随口问起他生活起居方面的问题,孙文便道:“孤身一人行走江湖,身边没人照顾也不打紧,习惯了。”
刘彦直道:“逸仙为国奔忙,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这怎么使得。”
孙文道:“彦直兄的关心,小弟铭记在心,不过您身边更需要人。”
刘彦直看看自己的小丫鬟,心说我也没提要把丫鬟送给你暖床啊,小翠还没成年呢,送到这种萝莉控魔爪中岂不是造孽?不过既然人家都暗示了,也不好装糊涂,便道:“这样吧,阿基,你去伺候孙先生。”
阿基是那个小男仆,生的唇红齿白的,端的是个美少年,听说老爷让自己去伺候别人,顿时撅起了嘴,孙文有些尴尬,但迅速恢复了正常,笑道:“呵呵,看不出彦直兄另有雅趣,美意心领,君子不夺人所好,就不要割爱了吧。”
刘彦直暗道,妈的我怎么就另有雅趣了。
得知刘彦直去旧金山寻找发妻,孙文主动提出帮忙,他在海外混迹多年,在东南亚、日本、美国的华人中颇具影响力,用孙先生的话说就是“在洪门中还是有些兄弟的。”在旧金山唐人街,提孙文的名头,可以省许多麻烦。
孙文写了一封亲笔信交给刘彦直,凭此可以在旧金山洪门获得帮助,刘彦直自然是感恩不尽,向孙文讨了个地址,约定等到了美国,再给孙文捐一笔款项。
数日后,邮轮抵达夏威夷檀香山,孙文和陈永仁等华人下船,刘彦直上岸游览一番,继续旅程,用了整整一个半月的时间跨越了浩瀚的太平洋,抵达美国西海岸重要港口城市旧金山。
终于到了,刘彦直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一再交代两个仆人,见了太太要恭敬,要有眼色。
“是,老爷。”俩人异口同声答道,摊上刘彦直这样的主家是他俩的福气,没什么脾气,工钱给的足,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还能远渡重洋长见识,等回了老家可有的吹呢。
旧金山港口海关,头等舱和二等舱的客人不用经过检查可以直接登岸,还有专人将他们的行李运下去,其他舱室的客人就没这个特殊待遇了,不但要经过海关的盘问,还要搜身检查有没有虱子跳蚤寄生虫,华人更是受到歧视,要被关进收容站留置一段时间才放行。
刘彦直是头等舱贵宾,享受免检待遇,一群水手帮他抬着行李箱,码头上叫好了四轮马车,装好行李,车夫根据刘彦直的指示,直奔唐人街而去。
唐人街,彦直洗衣店,马车还没停稳,刘彦直就飞身而下,心情激动不已,他正正衣冠,举手敲门,忽然愣住,现在是营业时间,为什么店是关着的?
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刘彦直撞开门进了店,直奔二楼,店内空无一人,窗明几净,床边放着摇篮,一楼店堂内还有洗好没领取的衣物,看起来主人匆匆出门,走得很急。
刘彦直觉得口干舌燥,他本以为这是一次私人性质的穿越,不会引起汉尼拔的关注,看起来自己猜错了,林素母子是被汉尼拔的人带走的,究竟带到哪里去他根本猜不到,也许是基准时空,也许是任何一个年代。
急也没用,刘彦直努力镇定心神,从楼上下来,把行李从马车上卸下来,此时左邻右舍都来看热闹,唐人街上住的定然都是华人,人们依然保持着大清的衣着打扮,男的留辫子,女的裹小脚,他们说的是刘彦直听不懂的方言,估计是潮汕一代人居多。
刘彦直四下拱手,指了指洗衣店的招牌,大声道:“我,刘彦直。”
他说的是北方官话,有人听得懂,知道是洗衣店的男主人回来了,但刘彦直问他们林素去哪儿的时候,却没人答得出。
刘彦直想到孙文的信,安顿了俩佣人,去找当地唐人街的侨领求助,有华人的地方就有帮会,旧金山唐人街是洪门的地盘,有中山先生的信在手果然好使,侨领表示立刻派人查找线索,并设宴款待刘彦直。
这种时候刘彦直哪有心情喝酒应酬,婉言谢绝,回到洗衣店,小翠已经把行李箱里的东西理顺了,阿基在烧火煮饭,热情的邻居们送来一些蔬菜水果,主仆三人在林素坐过的桌子旁吃了来美国的第一顿饭。
饭后刘彦直来到楼上卧室,拨弄一下摇篮上的风铃,一阵清脆悦耳的铃声响起,耳畔似乎传来婴儿咯咯的笑声。
卧室的书桌抽屉里放着一本日记,一行行蝇头小楷记录着林素来美国之后的经历,用的是文言文,言简意赅,其间的各种艰辛跃然纸上,令人看了不潸然泪下。
当夜刘彦直就睡在林素睡过的床上,月朗星稀,刘彦直失眠了,这里到处都是林素和孩子的痕迹,让他魂牵梦绕,辗转反侧。
第二天,唐人街的大佬亲自来到洗衣店,告诉刘彦直他查到的事情,林素和孩子确实是被几个白人带走的,走的很匆忙,但并非绑架,因为走的时候林素满脸都是开心。
刘彦直拿出一张纸,这是他昨夜睡不着用炭笔画的汉尼拔的肖像。
“是不是这个人带走的林素?”刘彦直问。
大佬让人拿着肖像去找目击者,得到的反馈是模糊的,因为华人看鬼佬都是一个模样,而且普通人不刻意去记忆的话,很难记住匆匆一眼见到的事情,即便回忆出来的也多是错误的。
线索断了,但刘彦直基本上可以确定,是汉尼拔的人带走了林素,他花钱在旧金山的报纸上打广告,寻找汉尼拔,如果这帮人还在1901年,他们一定会看到广告的。
等待的日子里,刘彦直继续经营洗衣店,体验着林素的甘苦,在她的日记中有记载,初来美国的时候,身边是带着一个叫陈阿生的男仆的,可是没过多久阿生就水土不服患病死了,林素全凭一己之力盘下洗衣店,生孩子雇保姆,含辛茹苦,一边经营一边寻找丈夫的下落,其中苦楚不足外人道也。
隔了一日,旧金山纪事报上刊登了对刘彦直广告的回应,豆腐块大的版面上只有四个阿拉伯数字:2018。
这是只有刘彦直才能看懂的回答,汉尼拔在2018年基准时空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