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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雪比家乡的大多了,曼娘戴了昭君套,披了斗篷,坐在亭里望着雪,身边的红泥小炉火光正热,上面的酒已经热了。琦玉笑着把酒壶从里面拿出来,给曼娘斟酒:“这酒这时候喝最好了。可惜我们总是女子,不然学他们男子一样,传几个唱曲的在那梅花下唱曲,我们听着,喝着酒,那才叫乐呢。”
离那日在俞家撞破已经一个来月,京城的天气也急转直下,当曼娘走出屋子的时候,已经下了三四场雪,要穿棉袄棉裤,有性急的,已经把皮毛衣服翻出来早早套在身上。徐家这边要退亲,俞家那边自然不肯,先是俞泠要亲自见曼娘,被徐家推辞了。
后是徐琴来了,曼娘不能见俞泠但总要见徐琴,毕竟徐琴是自己姑母。徐琴开口所说的,不过就是孩童时结下的亲事,哪能断了?绵珠那边,已经打算给她议亲,定会让她在曼娘嫁过门之前把她嫁出去的。曼娘看着徐琴,知道这是不爱理世事的姑母所能做出的最好办法,只是轻声道:“姑母的苦心我是明白的,但姑母当日和姑父堪称神仙眷侣,想必也愿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属。绵珠和泠表哥既有情,又那样情深意重,还请姑母成全他们,让世间多添一对神仙眷侣也好。”
曼娘这样说,徐琴反不好再说下去,若不是曼娘没有和俞泠早早定亲,徐琴是会成全他和绵珠的。此时对着曼娘这通情达理的话,徐琴的唇不由抿紧,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可是,苦了你。”
曼娘低头不语,陈珍兰的话又在耳边:“虽说你和你姑母是很亲了,可是绵珠于她,也是七八年的情分,况且绵珠那个丫头,察言观色做小伏低样样比你强。你姑母只是因不肯背背弃盟约的名声才力主践约。可她看见绵珠伤心,怎会不难过?日子久了,难免会怨你。曼娘,到时婆婆和丈夫都怨你,你在俞家,竟是没有立足之地。”
今日瞧来,五姨母的话是没有错的,抬头,曼娘已经平静地道:“姑母疼我,我是明白的,可是天下难得碰到有情人,自要成全。”徐琴已经握住曼娘的手:“好孩子,曼娘,说来也是你泠表哥没福气。这些日子你不知道我有多熬煎,看着绵珠那样伤心,我也不好受。”曼娘努力让自己面上露出笑容,反过来安慰徐琴:“说起来,绵珠姐姐在姑母身边,也给姑母解了不少闷,帮了不少忙。她既和泠表哥日久生情,我,又怎好做那棒打鸳鸯的棒?”
徐琴已被曼娘劝说过去,自不会再和曼娘多说,也就去寻徐启,爽快答应退婚。徐启见徐琴点头同意,忙寻了人来,各自写了退婚书,又把当日的原聘返还。至此,徐俞两家婚约正式不作数,至于俞泠什么时候娶绵珠,曼娘不想听也不想问,在徐府难免会遇到堂姐妹们各样的眼光,有像十一小姐那样同情的,也有像十二小姐那样幸灾乐祸的。
伯母们有像二奶奶一样不当回事的,也有像四奶奶一样明是关心暗是嘲讽的。更何况信已经送到家乡,只怕祖父那里还有话说,曼娘索性借着身子不是那么好,躲到邱家来养着。琦玉姐妹和曼娘本来就好,又得了陈珍兰的嘱咐,不会问东问西,名为关心实为揭疮疤,日子倒也过的自在。
今日是听的后院红梅已开,姐妹三人约了在这亭内赏白雪红梅,曼娘听了琦玉这话就笑了:“这样静静地听雪落看梅花开有什么不好,要让那些人来唱曲,倒生生地把雪给吓跑,梅花给吓落,才叫煞风景。”琦年看着曼娘和琦玉饮酒,手悄悄地伸过去,琦玉已经啪地一声把她手打落:“你还小,和我们说话就是,喝什么酒,要让娘瞧见,又该罚你了。”
琦年拉着琦玉的袖子不依:“姐姐,不要告诉娘,我只喝一杯,就一杯。”琦玉的脸板起来:“不成,一口也不成。这酒比平日的烈些,你喝花雕一杯都倒,更何况这个,还是乖乖地好好地赏雪看梅,再听姐姐们说话。”琦年的腮帮子鼓起来,眼珠在眼眶中转啊转,突然叹一声:“哎,要人多些,比如林姐姐和陈家表姐都在了,我们也好玩联字成诗,还能赌赛,谁输了谁就去那荷花池上走一遭。”
琦玉一根手指点在妹妹额头上:“就你调皮,这荷花池虽说冻上了,可冰只怕不够厚,到时掉下去,那才叫麻烦。”琦年嘻嘻哈哈地笑了。提到林琉玫,曼娘不由想到新安郡主。
新安郡主要另嫁的事这些日子闹的很厉害,林家虽不好主动站出来说不许新安郡主嫁,但要撺掇几个官员,让他们上奏说女无二嫁之义,况且新安郡主又是宗室女子,更当为天下女子表率,哪能没了丈夫就要再嫁,久而久之,天何以为天。
这样的话若说别个也够了,可新安郡主从小被福王娇宠长大,当今陛下还要称她一声姑姑,早已习惯自己说自己做,哪受得了别人这么一顶帽子压下来。竟直入皇宫求见太后,说要自己不另嫁也成,但夫妻本为一体,天下没有只要求妻子的道理。只要满朝官员,丧偶者再不娶妻,更不纳妾,也无宠婢,不置娈童,从此清心寡欲,做天下有情有义人的表率。
太后被新安郡主这句话噎住,满朝官员,丧偶之后不娶妻的有,不纳妾的少,没宠婢的寻不出,至于娈童这种事,就更是个个心知肚明不能讲出。过了许久太后才勉强说出一句,夫被为天,女子为天守也好,新安郡主只是冷笑着道,皇家宗室女,难道不比一个庶民丈夫来的尊贵?况且已守五年,夫妻之义已尽,还请太后恩准再嫁。
太后实在没有了话说,想发怒就想到新安郡主毕竟是福王的独女,到时福王真哭哭啼啼来到自己跟前,一口一个先帝什么的,别说太后,连皇帝都要避让。毕竟女子再嫁,民间尽多,皇室之中公主郡主虽无再嫁先例,但县主乡君等是有再嫁的。这也算不上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新安郡主又没强抢了民间男子充作禁脔,更没有无媒无证跑去苟合,她不过就是想正正经经地再嫁一回。
至于徐家那边,徐启家世相貌人品,也足够配得上新安郡主,这件事太后既拿着为难,索性就当没有这回事,由着新安郡主去。至于那些送上了的奏折,皇帝也批了一个,朝中无数大事,谁又去管这些小事。这样的批语下来,众人也都傻了眼,晓得皇帝和太后都不管新安郡主另嫁的事,那就随新安郡主的心。
只是新安郡主也晓得徐启这些日子在忙着曼娘退婚的事,并没遣媒人上门,不然再过些日子,只怕媒人就要上徐府的门,徐启到时就骑虎难下,很可能很快就会答应。
有这么一位继母,还不知道日子是怎么样的,曼娘想叹气,可看着琦玉姐妹的笑脸,还是笑着道:“琦年妹妹才十一岁,正是爱玩耍的时候。”琦玉摇头:“可她也调皮的太过了,前儿去万尚书家喝寿酒,她啊,竟然把酒壶藏在假山那里,害得人家下人寻了许久。娘知道了,又狠狠说了她顿,还要禁足,可这丫头,怎么能禁得了?”
琦年的唇撅起:“姐姐,是那下人以为我是小孩子好骗,我才把她酒壶藏起来,让她也要着急,不然她还真以为小孩子就可以随便骗。”琦玉点一下她的额:“是,是,你最有理,可那是在别人家,下人不好了,你去寻人说就是,哪有你这样做的。”琦年又腻向琦玉那边撒娇。
亭外已经传来笑声:“你们姐妹倒乐呢,可赏我一口酒吃,我进来这半日了,走的身上发冷。”来的是陈铭远,曼娘等人忙起身招呼,丫鬟已经端把椅子在旁边,陈铭远把手往火炉那边烤了烤嘴里嘀咕道:“五姑姑说家里红梅开了,让我来赏梅。我就跑来了。”
琦玉哦了一声:“原来铭远表哥是从后面进来的,我就说呢,怎么没人通报一声。”陈铭远已经自己斟了杯酒喝了:“通报来通报去怪烦的,不过这会儿,五姑姑也该晓得我来了。”说着陈铭远看向曼娘:“徐家表妹的身子好些了吗?原本想去瞧你的,可又怕你烦,也就没有前去,对不住的很。”
曼娘浅浅一笑,并没答话,方才陈铭远进来时候,曼娘就想起陈太妃寿辰那日,陈铭远眼里的那丝怜悯,想来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绵珠和俞泠的情意,若他能告诉自己一声,不,只要提醒自己一句,也不会当场撞破,让自己如堕冰窖,竟缠绵病榻一月。
看着曼娘脸上神情,陈铭远心里不由有些愧疚,按说该早早告诉曼娘的,可又顾忌和俞泠的兄弟情,再说男子娶妻纳妾也是平常事,可没想到竟给曼娘带来那么大的伤害,当场撞破,缠绵病榻,之后又退婚。虽没闹的满城风雨,可对曼娘还是有些影响,陈铭远期期艾艾开口:“曼娘表妹,这事,我早就看出些蛛丝马迹,可是,男子纳妾,本是……”
不等陈铭远平常事三个字吐出口,曼娘已经冷笑道:“本是平常事,再说,你们做男子的,自是维护着男子,全然不顾女子的心情。铭远表哥,你也有姐妹,你若晓得,姐妹已定下的亲事,那男子偏偏心里有另一个人,你会怎么想?”
作者有话要说:呼呼,三更已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