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冬日里的烈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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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是在冬节前赶回了晋阳。

望着熟悉的城墙,李书实突然有了种安心的感觉。

至少比起不得不在许昌与皇帝,与朝臣,还要与外面的诸侯,甚至是与那些地方豪强勾心斗角的曹操,在晋阳的李书实相对而言显然要轻松了不少,至少不需要出征归来一看到城头代表着地名的两个大字便眉头一皱,太阳穴一突,然后便感觉自己头疼似裂,几欲昏倒。

所以说,这种感觉大概就是所谓回家的感觉吧。

一桶热水,洗去满身征尘。一个拥抱,化去满心疲惫。

其实如果单论战事本身,这场发生在平城北部的战斗算不得最激烈,给予李书实的压力也算不上最大,至少当初在西域的时候战场上所要承受的压力比这一次怎么也要多很多。

只是这一次战争结束,李书实依旧感觉很是疲惫,毕竟这一次来自于战场之外的压力是历次战争中最大的,那一个个颇有几分毁三观的对手当真是让李书实多少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觉。

如何应对那些变化,如何去守护自己得来不易的成果,完全没有了历史作为参考,李书实再一次意识到了自己作为一个普通人的不足,无法跟上这变化巨大的世界。

不过所幸的是,有些事情虽然变化巨大,但有的事情却注定不会发生太多的变化。

冬节的时候总是欢乐的,是的,怎么可能不欢乐呢,毕竟今年李书实治下的土地的年景都可以接受,也许有些地方还是遭了灾,但是在大多数地区都保持了平均水准以上收成的情况下。利用以工代赈的方式进行一番救济,不但让百姓过一个还算可以的年,而且也可以趁机整修一下当地的水利和道路。这两样一直被李书实认为是国之根本。

当然,顺便还在荒坡上栽植了一些树木。只不过这种播撒种子的方式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想要看到树林成片的景象怎么也需要一两代人的功夫,所以也难怪有了“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说法,没有工业化的支持,想要培育出三五年成林的速生林,对北方而言实在是太难了。

今年的关中大地发生了很多变化。

比如原本泛滥于关中的小钱被废止回收重铸,五铢钱成为市场主流的同时,新铸造的直当百大钱开始出现在市面上。成为新的流通货币。

这种直当百的大钱重量是五铢钱的四倍,直径和厚度较之前的汉五铢钱略有所赠,上面有着“直百五铢”的篆文,其表达的含义为这枚直当百的五铢钱,一枚相当于普通的标准五铢钱一百枚,这也就意味着仅仅只是重量增加了三枚五铢钱而已,但币值却相当于百枚五铢钱。

好吧,仅仅只是这么一弄,就相当于强制增值了九十六枚五铢钱,令货币大幅贬值。

按道理来说这样的做法会对市场造成极大的冲击。严重影响到民众生活,但紧随而来的政策却让关中的百姓们并没有觉得自己的生活受到多大的影响,甚至还略有上升——在铸造直当百的大钱同时。根据李书实的授意,并州牧府颁布了一系列的政令,其中对百姓影响最大的大概是这么几条:统一并州军治下主要商品售价,对关键商品实施有限度的公卖制度,确立粮食最低收购价,打击私人铸钱行为,收税必须使用五铢或者新钱缴纳。

第一条和第二条主要是为了确保物价不会出现大幅度波动,避免有人打算对并州军治下进行大规模的货币战争——不要认为中国人的老祖宗不懂经济战,辅佐春秋五霸之首齐桓公的名相管仲就曾经多次利用经济杠杆从而成功让周边小国经济崩溃从而达到不战屈人之兵的结果。而且商人逐利的本性也决定了如果政府不进行干预,自由市场绝对只会走向垄断和混乱。

这个时代垄断因为牵扯到地方的问题并不太好直接解决。只能用一些鼓励性的方式逐步对其瓦解,只是这样的行为方式有些太过缓慢。反正现在正值乱世,李书实就算动用强权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反而正好可以再清理一批地方豪强和不听话的商人,奖赏那些听话的人。

另外作为呼吸着天朝的空气生长在天朝土壤上的新一代,李书实对于国家社会主义可是有着极为深刻的认识——也许这样的行为会造成臃肿且缺乏竞争力的庞然大物,但若是不能将某些关键产业把持在国家手中,那么受制于人的情况下反而有可能再一次被那些根深蒂固盘根错节的世家豪强们反攻倒算,反正在严厉的检查体系下,短时间内还不会出现太多问题。

而第三条,同样是来源于天朝那集历朝历代经验教训于大成的经验。

之前也曾经说过,叶圣陶老先生那《多收了三五斗》实在是入木三分,深刻至极。如何能够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纵观历朝历代古今中外,这粮食保护价制度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至于某个联盟的农业补贴政策,李书实表示大锅饭的历史事实证明了以国人的聪明才智,钻空子的能力之强可以击垮任何的补贴政策,反而会早就一群懒人。

战争需要粮草支持,李书实可是希望自己治下保证水土的情况下尽可能多的生产粮食,怎么可能会选择那种有很大的可能造就一群懒人甚至是一群怪物豪强的政策呢。

当然,这样的政策绝对不会令那些喜欢囤积居奇的商人满意,可是还是那句话,乱世用重典,如果那些商人敢于跟李书实对着干,李书实不介意让那些商人尝尝国家社会主义的力量,而如果那些商人敢于动用武力,李书实更是不介意为自己的国库私产增加新的收入增长点。

至少那些来自并州的世家豪强已经充分领略了李书实的强硬,所以他们只会顺从李书实的政策,然后根据自己的损失与李书实商谈新的利润增长点——之前不论是煤炭的开采还是棉花的种植亦或是羊毛纺织的普及,并州的世家豪强已经在一轮轮博弈中习惯了李书实的风格。

至于那些还不熟悉又打算反抗的。已经被拴在了李书实战车上的并州世家豪强也会帮助李书实向那些人举起屠刀,而这也是为什么任何的势力都必须建立起牢固的核心统治层的缘故。

至于最后两条,则是互相配合。为了能够让新钱更快推开。

李书实觉得基本上这些政策可以保证政府将市面上已经丧失信用的荚钱和小钱回收,并在这次回收中赚取一定的利润。再通过大钱的发售同样赚取大量利润,这样便丰富了国库,但因为价格得到了稳定,适应了新钱之后百姓反而不需要担心第二天钱就变得不再值钱的问题。

而这也是为什么李书实敢于发行大钱让货币贬值,因为关中地区已经让董卓发行的各种各样劣质钱币所扰乱,物价更是一日三变,关中百姓已经对旧有的货币体制缺乏足够的信心。

唯一支撑那些货币流通的,只不过是一种习惯使然。和人对于新生事物本能的抗拒。

事实上最开始那些地方上的豪强大商人便利用这种心理对新发行的货币展开阻击,他们以种种理由进行阻挠,大肆宣扬新币掠夺民财,甚至准备来上一次“劣币驱逐良币”的运动。

其实李书实很清楚地知道,这些家伙除了某些见风倒的笨蛋之外,大部分人都算得很清楚,因为荚钱兑换五铢的比例很低,这些商人和豪强显然是会损失很大部分的利益,他们或许并不是完全打算抵制新币,只不过是想要用这种方式迫使并州牧府降低兑换比例从而得到更多利益。甚至有人借钱。有人私底下收购了不少荚钱和小钱磨刀霍霍打算大赚一笔。

不得不说东汉年间,世家豪强在地方有着相当的权威,虽然李书实已经进行过梳洗。但是依然有不少郡县对于新钱采取抵制的态度,若不是在长安新钱得到了部分的认同,或者说为了并州牧府的脸面而不得不予以一定的认同,或许情况将会更加的糟糕。

只不过随着其他配套措施的实施,当百姓得知官府只收取五铢钱而拒收荚钱和小钱,市场上主要的商品也以五铢钱为标准进行了定价,任何不执行定价区间的商人都将会遭到处罚,百姓对新钱的热情很快便被激发了出来,让那些豪强商人的抵抗变成了无根之源。

最后。根据已经调查好的情报,主管此事的沮授很是不客气的大开杀戒。算是给这一次小小的风波划上了一个句号,而关中百姓也在发现物价得到稳定后。愈发的支持新的货币政策。

随着新币不断深入百姓的生活之中,这种制作精美,篆文大气美观,外沿还有仿制成本极高的细小锯齿的新币甚至被外地前往并州牧府治下的商人所追捧,开始逐渐向其他地区扩散。

之后,并州牧府又根据李书实的想法,再一次发行了币值较大的金币和银币,而这种正面是币值和年号,背后是汉帝刘协头像的贵重货币已经不再是传统五铢的外圆内方,便于用绳子拴在一起的货币形制,而是一整块完整的没有任何孔洞的圆形金属货币。

这种货币币值极大,几乎不可能用于日常生活,所以其主要作用在于方便大额交易的清算。

只不过因为比起铜料,汉朝金银更加紧缺,而汉朝的厚葬习俗又增加了这种紧缺情况,所以不论是金币还是银币暂时都只是作为辅助大额货币存在,很难主宰流通领域。

所以只希望未来商人们能够通过丝路将更多金银带回国内,反正这年头李书实是不害怕并州如果出现巨额的贸易顺差会有什么不良的后果,若是真打起仗来说不定还能开疆拓土呢。

另外,李书实还借着这一次的币制改革的机会,利用那些兑换新币的兑换所,建立起很多可供货币存取的钱庄,除了普通的收取一定的手续费的存款业务外,最为重要的便是钱庄与钱庄之间进行的异地汇划业务。也就是说商人们再也不用担心大额资金的运输问题了。

反正这本来就是另一个位面的历史上晋商们得以名震天下的“利器”,如今李书实提前用了出来,虽然有些盗版侵权。但总算也还是没有脱离了三晋大地吧。

只不过这项业务还属于草创阶段,李书实纵然能够提出一些经验。但治下的商品流通也远还未达到对这项业务极度需求的程度,所以这项超前的“发明”在初期注定不会有太多收获。

当然,这一场“货币战争”也不是没有留下一些余波,因为李书实这一次的边塞之行,再加上在这次“货币战争”中很多家族为了各种目的放贷给商人以对抗政策的执行,李书实返回晋阳后,便立刻会同程昱、沮授等人,商议是否应该取缔高利贷和赌场这两个行业。

甚至趁这次冬节的机会。李书实将钟繇、杜畿等州刺史聚集在一起,也加入到这一次的讨论。

“废除赌场倒也无不可,只是有些边塞之地,官府鞭长莫及之下只怕不易根除。而且赌馆之利极大,就算明令禁止,暗地里也是难以禁绝,若是如此,则官府政令恐会蒙羞。”

“这借贷之事虽然伤民,但上至世家巨富,下到豪强富农。将闲暇之钱借贷他人用以生利,早在前汉便已是蔚然成风之举,若是骤然禁绝。不论是豪强还是百姓没有了生财之道,只怕反而容易生出祸乱。除非主公已经有了新的想法,想要让诸势力放弃借贷之利。”

“有互市的地方,赌场可以作为互市里的特殊附属设施予以保留,剩下的我认为都取缔也无妨,至于那些躲藏在暗处的家伙,他们若是能够安安分分老老实实的避免制造各种麻烦,算他们的本事,可如果出现逼良为娼卖儿卖女的情况出现。我不介意使用更加狠辣的手段处理那些我三令五申之下还敢于伸手的家伙,就像这一次那些不够聪明的商人和豪强一样!”

赌馆所能提供的税收或许不少。私底下是否还有大额的孝敬也不得而知,但这些收益还不可能达到让这些并州军的核心官僚阶层反对李书实决断的程度。对于这种事情,当李书实仅仅只是提出一个动议的时候,他们或许会提出种种理由,试图动摇李书实的想法,这是双方之间都默认的余地,但如果他们无法动摇李书实的想法,那么这种情况下他们只能选择支持。

当然,这仅限于不会动摇他们根本的决议上,可如果是换成下一个议题,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借贷这种事情其实我是不反对的,毕竟谁人没有个不凑手的时候。若仅仅只是三五十枚铜钱用来救急,那么亲戚朋友间便可得,也用不着那些放高利贷者坐享其成。但若是想要得到大笔资金以获取利润,那么借出者要求得到利息也无可厚非。只不过若是这借贷的利息太高,那么有钱的人只怕就都跑去放贷,然后坐享其成,于是富的人便越来越富,而穷人则因为高额的利息而越来越穷,久而久之,那些土地也好还是财富也罢都集中到了少数人手中。而这也是为什么不论是前汉还是现在这后汉走向没落的原因之一吧。”

“主公这样的说法倒也的确有道理。从先秦开始之所以抑制商人,便是因为他们更容易得到巨大的利益,若是大家都去做商人,那么土地便不会再有人耕种,国家也会失去了根本。就好像《管子》中提到的那两个因为某种特产一时间很值钱而放弃了作为国家根本的土地耕种进而使得国家很容易便被强大的齐国灭亡。所以畿觉得这件事的确要予以限制。”

“伯侯说得大体不错。就算是商人,也是要承受物价差额变动,商品运输中所遭遇的各种情况,还有其他各种变化所带来的风险影响,如果不是一个聪明人是无法成为一名合格的商人。但是唯独这高利贷,投入与产出完全不成比例,风险与收益也完全不成比例,人间惨剧多出于此,所以必须予以坚决的打击,必须将利息控制在一个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只是刚才也提到了,各地各家都凭此牟利,若是凭空除去,只怕反弹将会甚于新钱的发行。”

“嗯,这件事我这段时间也想了不少,正好这里有一份情报,大家可以都看一看。”

李书实将几页薄纸递给了右手边的程昱和左手边的朱儁,然后便坐在那里闭目养神起来。

李书实这么一闭眼,自然是不可能再看到那些看了纸上内容的人会做出怎样的表情,但从不时发出的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能够感觉得出来,这些也算得上久经风浪的老官僚们同样对李书实抛出的消息大吃一惊,而从那些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中可以感觉到,这些人只怕是已经坐不住了,因为李书实抛出来的这份情报,到底意味着什么,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很清楚。

他们原本还在考虑是不是要在利息的多寡上做些文章,但当李书实抛出这样一份情报的时候,所有人都很清楚,利息那么一点点的变动虽然同样可以价值上亿钱,但是在李书实抛出来的那一份情报面前,那原本如山高的上亿钱也变成了毫不起眼的东西。

终于,所有人应该都看完了那些情报,李书实能够感觉得到,所有人炙热的目光都投向了他。

“你们不需要怀疑这份情报的来源。”再一次睁开了双眼,李书实的脸上充满了自信的笑容。

“这份情报最初是我当初领兵前往西域的时候在途从从飞熊军中听来的一些只言片语,因为觉得很有意思,便让文和与自家的商队尝试着进行一些试探性的工作,至于诸位看到的,便是其中的一部分成果。

那里资源很丰富,但同样势力也有些复杂,最重要的是那里是羌人的地盘,如果我以并州牧府的身份插手那里,很容易引起羌人的反弹,到时候又将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桓帝因为打击东羌的战争已经让整个大汉的国库消耗一空,以致于造就了灵帝的某些特殊习惯,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我不希望重复先帝曾经犯下的错误,更不要说我们还有更加棘手的敌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贾诩,而这只老狐狸也适时点了点头,承认了李书实情报上的内容,于是所有人的眼睛彻底亮了,不,应该说是变成了闪着红光的灯泡。

“主公,您就说吧,这事怎么算!”

没有人再会去怀疑那份请报上所写的东西,也没有人再会去怀疑这件事到底能够产生多少利益,唯一的问题只有一个,那便是李书实打算如何去分配这份巨大的利益。

是的,所有人都很清楚,这份天大的好处不可能一家独吞,而李书实拿出来便已经意味着将其中很大的一部分让给了各个家族,但具体应该如何划分,李书实还是需要给一个指导性的意见。

这既可以算是大家对于让出了这一块大蛋糕的李书实的感谢,同时也是大家默认了拿出这么大一块蛋糕的李书实在某种程度上所享有的支配权。

“这件事只要有能力,任何家族都可以参加。至于准入门槛嘛……要么从收益中拿出一小部分作为‘道路桥梁建设基金’,修筑从长安到哪里的道路,要么就是给我找来足够的修路人。税收上,与现有的同样资源相同,至于价格,五到十年内不会予以限制。

当然,这些都只是原则上的东西,具体细节,这一个漫长的冬天,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敲定。”

这个时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吹进来一缕轻风,将那几张写满情报的纸张轻轻吹起。虽然那些纸张很快便被一只手按了下来,但依然还是能够让人看到其中的某个令人在意的字——

“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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