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3章 虽远必诛!(1 / 1)

春秋我为王 七月新番 2142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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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第二章在晚上

山西北部的地势偏高,整块地表都被一些大大小小的山脉挤占了去,其中夏屋山、句注山这两座大山之间形成了一个极其狭小的葫芦口,联通大同盆地和霍人县所在的忻定盆地。

五十年前中行穆子带着晋国人征服太原,戎狄部落北退,就是通过这个隘口离开的,他们在这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城邑,名为句注。十五年前,赵鞅从狄人手中夺取了此地,把小邑增修成一道关隘,称之为“句注塞”,作为赵氏,也是晋国的极北边境,戎狄与华夏的交界。

赵无恤来到这里时,只见一片白茫茫山峦原野上,横亘着一座土石混合的关隘,正好卡在句注、夏屋两座山脉之间,将狭窄的通道锁得死死的,遮住了北面草原吹来的风沙,也挡住了南方的春风。这形势很像两根石柱中间的大门,自古以来,人来车往必须通过此门,唯独翱翔的大雁不需要,它们直接从隘口上方飞过,就像是越过一道矮矮的门槛般,一路南归。

所以在后世,句注塞还有个更出名的名字:雁门关!是天下九塞之首。

董安于完成赵鞅遗愿后就提前回晋阳了,赵无恤一行人在胥渠的引导下进入句注塞。

也许是在边塞呆久了的缘故,胥渠性格十分爽朗,提及老主君赵鞅就伤心得泪流满面,他对于赵无恤会来到这极北偏僻之地有些受宠若惊,很热情地带着赵无恤在塞内转悠。

无恤注意到塞内颇似一个小邑,营垒、马厩、铸造工坊、水井和羊圈等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千余亩土地,那里曾经种着粟米和麦,可惜时至秋日,严霜冻死了剩余的作物,只留下泥灰和枯萎腐败的茎杆。

整个关隘只有一道两人高的石墙和紧闭的大门,由一对方形石塔保护,窄窄的城墙上一天到晚都有巡逻哨兵。

一墙相隔,外面则是保卫用的深壕沟,一道斜坡的土质堤坝,和延伸出去的木头栅栏。因为连日雨雪,厚厚的苔藓向上爬满木栅栏和半个城墙。

这是一座重要的城塞,但它并不坚固。塌了半边的敌楼被积雪覆盖,仍未能修好,可以想见当时交战的剧烈。

胥渠介绍道:“霍人县有徒卒一千,其中句注塞就有满编的一个旅五百人,多是本地野人,其家眷大多居住在县邑周围。前两年战火纷飞,吾等死守此地,让代戎不能越塞南下一步!只可惜数百里边界,句注塞仅能防备几个山口,代人还是绕道楼烦,去打下了霍人县,断绝了吾等的粮道。”

赵无恤不由问道:“那汝等是如何撑过来的?”

“关隘旁边有溪流,还有井,水倒是不缺,众人靠着存粮和射雁雀,采食苍耳苔藓度日。到了后来,代子亲帅千余人来围攻,连出去打猎都不行了,吾等便用水煮甲衣弓弦弓弩,吃上面的兽筋皮革……”

赵无恤可以想见当时的艰难困苦,但在胥渠口中,却只若等闲。

一旁有个老卒笑道:“在吾等撑不下去时,旅帅对士卒们说,先君是如何待他的,他就会如何待兵卒。既然旅帅与吾等同生共死,所以众人全无二心。但死者日渐增多,只剩下四百人,代子知道吾等已身陷绝境,定要让旅帅投降,便派使者来招降说,胥渠你若投降,代君就封你做部族之主,赐女子给你为妻!”

“旅帅假装答应,引诱代子使者登城,亲手将他杀死,在城头用火炙烤使者尸体,与吾等分而食之,直呼痛快,肉香甚至飘到了城下,还对代子说,若有女子快快送来。代子大为愤怒,又增派千余兵卒围困,但仍不能攻破塞,反倒被吾等杀伤百余,狼狈退去,从此再也不敢来攻击句注塞。”

“壮哉!”赵无恤为之动容,不由拊掌而赞。也许是环境所致,太原的赵氏之民,较河内、邯郸的更为坚韧,从太原招募的兵卒,往往能以一敌二,他同时也对胥渠刮目相看,这样坚韧勇敢的将领,扔在这里的确是屈才了。

胥渠则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络腮胡,道:“虽然兵疲卒若,但还是一直撑到元帅的援军抵达,就是这样,如今还剩下三百一十五人,只可惜他们在霍人的家人,有不少被戎狄掳走,回到家中,眼见残垣断壁,妻子不知所踪,只剩下老父老母的尸骸,无人不痛哭流涕……”

“汝等真是赵氏的忠臣。”

赵无恤为之动容,看着聚拢过来,以好奇、崇敬目光看向他的朴实守卒们,又是感动又是惭愧,老兵不死,只是在凋零,他欠他们的,实在太多了!

他毅然执胥渠之手,走到城墙上,对众人说道:“句注塞不肯屈从戎狄,坚守两年,我父武子在天之灵也会为汝等感到自豪,更何况是小子?我在此宣布,胥旅帅因功增爵为中大夫,担任霍人县尉,同时也是师帅!凡句注塞守卒,野人升为国人,国人升为士,下士升为中士,中士升为上士!战死者另有补偿,其名可以位列云台名册之上,百世受赵氏陪祀!”

”而且为了牢记汝等守卫恒山的事迹,我将给我新得的嫡长子取名为恒,赵恒!“

这是无上的荣耀,句注塞的守卒欢呼阵阵,过去一年时间里,他们已经得到了粮食和肉类的许多赏赐,如今再得封赏,无不欣喜,边塞老卒的奢求,也就这么多了。

胥渠也激动地说道:“臣等依旧愿意为赵氏守边!”

“不!”赵无恤却摇头否定了这点。

他对众人大声宣布道:”不仅仅是守边,不仅仅是被动地防戎狄入寇。这一次,吾等要主动打出去,将士卒们被掳走的家人迎回来,更要将代戎对霍人县,对太原造成的痛楚十倍百倍偿还他们!”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如今秦汉两朝大概是不可能有了,飞将军的祖宗老子还在云游四方,华夏与戎狄的边缘也不是阴山,而是句注塞。不过赵无恤也立誓,要让戎狄不敢南下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抱怨的历史提前上演!

在众人激动的目光下,赵无恤拔出干将剑,直指塞外:“我要带着汝等,纵马践踏代人的草场,占领他们的农田城邑,宰杀他们的牛羊大快朵颐,夺取他们的妻女作为汝等床榻上的奴婢!”

“我要让所有戎狄蛮夷都牢牢记住,敢明犯强赵者,虽远必诛!“

……

“主君以恒山临代,关隘尽在吾等手中,所以出句注塞攻击代国边境颇易。但想要仅凭这一路一师之众深入代地,灭代而有之却有些困难。”

是夜,在句注塞守卒努力打扫数遍,却仍旧夹杂马粪、发霉气味的简陋屋子里,胥渠开始事无巨细地向赵无恤汇报关于代国的情报。

“其实这夏屋、句注南北数百里之地,曾被无终国占据,直到五十年前无终国被中行穆子击败衰落后,晋人才慢慢迁入南部。至于北部,无终落败后部众分散,原本是个小部落的代戎才乘势取而代之,建立了新的邦国,其君自号‘代王’,以黑犬为旗帜。”

他小心地观察赵无恤的表情,这间居室很简陋肮脏,但过惯了锦衣玉食的赵上卿却安之若饴,回想今日他与众守卒一起吃粗粮,饮菽羹,喝井水,俨然如一个老卒,胥渠等人无不佩服欣慰。

见赵无恤听得很认真,他继续说道:“如今代国已经建立数十年,代子居代城,此外还有几座夯土城邑,也有田地。但更多的是分为部落散居于溪谷中,以畜牧和狩猎为生。其人口十余万,除了代子本部三万人外,还有狋氏、桑干、高柳、且如、虖池等部,各有数千人不等,皆立黑犬旗,自认为是代子亲族……其他的部落则是被征服杂戎杂狄,比较大的是北部的屠何部,还有穷鱼之丘的无终部,各有万余人,都向代子称臣贡赋……”

赵无恤有些鄙夷地说道:“撮尔小国,却敢称王,并有附庸……国小而不处卑,力少而不畏强,交恶于大邦,贪愎而拙交者,可亡也!”

这一任代子是前些年才上任的,他曾作为使者出使国晋阳,为季嬴的美貌而倾倒,多次派人送礼物追求,但都被拒绝,恼羞成怒之下才发兵与知氏一起围攻晋阳。在得知赵无恤自娶季嬴之后,那位痴情的代君极为伤心,所以战后也没有积极与赵氏修好,反而满腹怨恨……

想到这里赵无恤就极为不爽,光凭这一点,他就不会放过代君!

卧榻之侧,岂容情敌酣睡!?

他说道:“听起来,代国依旧是许多部落的联合,而且还有非代人者,代子能直接控制的,不过是代城附近的数万人,这不就更利于各个击破么?为何你之前说灭代有些困难?”

“主要是粮食和兵员的问题。”作为镇守句注塞十五年的老将,四十余岁的胥渠对这里的情况了如指掌。

“主君设置太原郡后,能集结多少军队?”

赵无恤略一思索:“董子估计,农闲时能征召两万五千人,足足两军之众!加上能调过来的武卒,以三万大军攻代不成问题!”

胥渠无奈地摇头道:“但霍人、句注却只能供应数千人的军粮,必须从晋阳等地数百里馈粮,飞驺挽粟,到这里时粮食已经被民夫吃掉小半了,所以根本无法集结大军。但另一方面,若攻代的兵卒少了,又难以破城略地。代国风俗尚武,各部中绝大多数男子都能控弦持矛而战,所以前两年才能集结万余人来侵扰,一旦开战,抵抗可能会很剧烈……”

赵无恤敲了敲额头:“这的确是个大问题,不过今年夏秋的时候,我已让董子将晋阳通往霍人的路翻修过,又让五百户新绛移民搬到霍人屯田,明年还会有一千户过来。”

“北地的树丛草场放火一烧,就是一片膏腴之地,再用代田法精耕细作,产量不低,每亩至少有两石。所以我对屯田官的要求是:第一年让移民能养活自己就行,第二年开始就要就地供应军粮。所以至迟到明岁秋收后,霍人和句注塞大概能停驻一万大军了,人吃马嚼本地负责三分之一,晋阳补给三分之二,至于出了塞,在代国的土地上,便只能因粮于敌了……”

胥渠虽然勇锐忠诚,却也很谨慎,他没有太过乐观,只是保留地说道:“但愿明年是个丰收年。”

赵无恤想了想,觉得还有一处遗漏,便道:“代国的内部情况如此,那代国周边又是怎样的情形呢?”

“唯,代国之外,便是胡貉北狄之地了。其西为楼烦,其北为东胡,都是逐水草迁徙,无城郭和耕田之业的部落,多者千余人,少者数百人,互不统属,尚未形成邦国,亦无统一的君长。”

“楼烦、东胡……”这是两个他似曾相识的名字,楼烦大概要到两百年后,才被赵武灵王征服,并一直作为赵国的附庸和兵源地存在。至于东胡,后来一度成为大部落,威胁燕国安全,并曾凌驾于匈奴之上……

话说本该在楼烦以北的匈奴部,不知道出现与否呢?

他继续追问道:“楼烦的详细情况,你可知晓?”

胥渠有些谨慎地下拜道:“臣的精力主要在代国上,对楼烦只知其名,却从未亲自去看过,所以说出来的东西肯定会有错漏,主君不妨问问其他人。”

“哦,句注塞内,还有人去楼烦地域上走动过?”

“塞内没有,但霍人县中却有一人,他数年前来此经商,以塞内丝麻与塞外的楼烦各部贸易牛羊五畜,还会说楼烦狄语,甚至娶了一个楼烦女子做妾。”

胥渠笑道:“而且说起来也巧,此人还自称是鲁国人,在曲阜时见过将军的仪仗……”

一个鲁国人,不远千里跑到太原以北的戎狄蛮荒之地做生意?赵无恤顿时来了兴趣:“此人叫什么,我回霍人县时,便将他寻来询问。”

“名叫猗顿,前不久来句注塞卖粮时还与我吹嘘说,他与陶丘的陶朱相识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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