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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们在林子里找到血流满了衣襟的殷晟，立即将他带回来给军医医治。此时所有人都静静地围在殷晟的营帐前，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飞电一个人站在角落，没有人说过他什么，但他都知道。

昨晚上，是自己样貌的傀儡带走殷晟的，看见的人都会以为殷晟是他所伤，殷晟自己也会这么以为。然后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军营都会知道他是刺杀陛下的凶手。

殷迹晅做事真的狠辣。

可他却不想解释什么了。这个世界上，他只要一个人相信他就够了。

他现在有些茫然，不知道除了等殷晟醒来，自己还可以做些什么。

他的心有些堵，他想，要是他没有到人间来，殷晟是不是就没有弱点了，殷迹晅也无法利用他伤害殷晟了。

怎么说，好像都是他的错呢。

相比于他，镜元颖倒是冷静多了，他在人群中，早就注意到了角落里的飞电。

他走过来，问道，“事情根本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对不对？”

“他们说的？”飞电猛然抬头看他，似乎被吓了一跳，“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说，是你伤了陛下，”镜元颖道，“可我不这么认为，你不会伤害陛下的，昨晚上那个，应该是化身为你的木头傀儡，与之前的柔仪一样。”

飞电苦笑，“他们怎么说，我也不在乎了。我只想要他好好的……我不会放过殷迹晅的！”

镜元颖没有答话，他知道，这狐狸对陛下的情谊有多深，或许与自己一般无二。

“镜，你是个好人，”飞电喃喃道，“若是其他人，早就顺着这个理由除掉自己的情敌了，可你却选择相信我。”

“你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镜元颖道，“况且我也未想过，爱慕陛下便要和他在一起。他永远不知道我的心事最好。”

“还是知道好吧，”飞电摇了摇头，“或许……我无法再长久的陪在他身边了……”

“嗯？”镜元颖看着他脸上那抹悲戚，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这时，军中所有的军医都从殷晟的营帐里出来了，他们的面色都很沉重。

看他们这个样子，飞电突然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免得听到自己不想听的话。

于是他便这么做了，他悄悄离开，躲到一边去，闭上眼睛，捂住耳朵。

可是军医的声音还是穿过他的手掌传了过来——

“陛下伤及心脉，失血过多，只能用药草吊着最后一口气。”

然后他便什么也听不明白了，耳边嗡嗡直响，全是那些士兵们喧闹哭泣的声音。

渐渐的，有一个声音穿过人潮透了过来。

好像是从自己的心里，他叫着——狐狸哥哥，狐狸哥哥。

他便一直听着这个声音，坐了一整天，直到周围安静了下来，他睁开眼睛，发现天色已经暗了。

他站起来，腿有些麻，不过还可以走。

不，他可是只狐妖，他要去哪里，完全可以不用走的。

他运用法力，移形换位，进了殷晟的营帐，里面镜元颖和小皇正守着他。

他们见是飞电突然凭空出现，有些惊讶，却没有多话，便主动退了出去。

飞电走到殷晟床边坐下，看着他紧闭的眼睛，那双出卖他年龄的纯真大眼睛，再也无法冲他装可怜，博取同情的眨啊眨了。

飞电忍不住伸出手触碰他苍白的脸颊，感受他微弱的呼吸，他突然有些生气，对殷晟道，“你这个傻瓜，若是别人变成你的样子骗我，我绝对能分得出来。”

可是殷晟却没有抱住他跟他说，“嘤嘤，我错了狐狸哥哥。”

他的手抚上他的胸膛，感觉殷晟的心脏跳动地真微弱，好像下一刻便要停止似的。

“那把刀就刺入你的心里了吗，”飞电的声音有些沙哑，“你的心疼吗？我的心也很疼呢……我敢说，不比你的疼轻些。”

他的泪终于落在他脸上，他将他拥入怀中，这是他最珍贵的宝物，他自然动作轻柔，满是爱怜。

“你醒过来啊，你醒过来，我便什么都听你的……”他的声音在颤抖。

殷晟自然不会醒来了。

飞电心中的悲痛排山倒海而来，冲的他肝肠寸断。

他终于失声痛哭，一遍又一遍的喊殷晟的名字。

“殷晟，你就是我存在与这个世间的唯一价值，麻烦你醒醒，好不好……”

哭了好久，殷晟仍然毫无反应。

飞电坐起来，擦了擦眼泪，对着殷晟笑了笑，刚才的悲伤一下子不见了，他说道，“我可以救你，我可是无所不能的狐妖。”

飞电低头吻了吻殷晟的额头，抬起手，指尖汇集灵力。

正要再做动作，突然凭空出现一条鞭子，硬生生将他的灵力打了回去。

飞电皱眉，看着半空，慢慢的，从虚无中幻化出一个女人的身影。

是自己的姐姐偃月。

“我要救他。”飞电语气坚定，不容反驳，“你说什么，我都要救他。”

偃月摇了摇头，“傻弟弟，你救他，是为什么？”

“因为我爱他。”飞电不再隐蔽自己的情感，如此回答。

“可是他已经是必死之身，你若救他，就得耗费你从父母那里继承而来的所有灵力，”偃月爱怜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小傻瓜，没有灵力维持你的人形，到时候你就会变成一只狐狸，你还想着，他能跟一只狐狸过一辈子吗？养着当宠物还差不多。”

飞电低下头，思虑一会儿，又抬起头来，直视偃月，“我还可以修炼，还能变回人形的。”

“可是那至少要十几二十年啊，”偃月道，“到时候，他早忘记你是谁了，娶了一大堆女人，生了一大堆小孩。”

飞电沉默不语……这倒是真的，若他离开了十年，他身为帝王，总不能十年都不娶妃子，专门等他吧。

“听话，我亲爱的弟弟，”偃月道，“去许昌找另外一个人吧，他也有帝王之相，跟了他，你同样算完成任务。”

去找殷迹晅么……

飞电冷笑，若是见了他，非杀了他不可。

他转头看了看殷晟，心里盘算着，若是现在他便耗费法力救他，自己变成狐狸，就不能再帮他了，他一个人，难免不会再遭到殷迹晅的暗算。

所以乘着自己是人形，先帮他把事情办好吧。

飞电抬头，对偃月道，“好，姐姐，我答应你，我不救他，但你得答应我，保证他，十天之内不死。”

十天就换来弟弟一身灵力，偃月想想还是值得的，便点头答应。

接着偃月灌了一些灵力给殷晟，可以保持他十天左右不死，接着便又消失了。

飞电低头看他，指腹摩挲过他的长眉。

“你放心，我去救殷桓，去救风凌谙，”飞电微笑着说道，“我再三警告过殷迹晅，他还是对你动手了，我必不会放过他。”

说完，他低头，亲了亲殷晟的嘴角，然后将刀仙掏了出来，对它道，“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要跟着我，我的确不会用刀，带着你也毫无用处。你留在这里，保护殷晟。若是他再有差池，我必让你千年修为毁于一旦……大不了跟你同归于尽！”

刀仙颤了颤，老老实实地躺在殷晟的床头。

飞电交代好了，闭上眼睛，下一刻再睁开，已经在许昌的皇宫里了。

做妖精就是好，想去哪里，幻个影便好了。

他落脚的地方是陆离轩，飞电看着这些熟悉的事物，回想起他与殷晟初遇时的一切，不禁感慨，真是造化弄人。

他摸着这张小床，曾经因为角先生，殷晟无法离开他，便和他一起挤在上面，他们做了许多出格的事情呢。

可是都没到最后一步。

飞电现在居然有些后悔了，若是当初做了该多好，现在就一点遗憾都没有了。

他坐在那张床上，突然感觉到自己长出的尾巴……刚才运用灵力移形换位，果然露出了一点点的狐型。

飞电摸了摸自己的尾巴，想到殷晟就喜欢拽他的尾巴，若是自己真的变成了毛绒绒的小狐狸一只，想必殷晟也不会嫌弃他吧。

想到这里，飞电禁不住笑了起来。

他附身趴在船上，似乎还可以闻见最初的味道。

这味道让他迷恋，让他无法自拔。

今晚还是休整一下，明日，以最有胜算的形态去见殷迹晅吧。

……

“姐，你说弟弟会不会还去救那个小皇帝啊？”贯石一边咬着鸡腿，伸出油腻腻的手往偃月身上擦了擦。

“不知道啊，”偃月摇了摇头，“咱们的弟弟们都真没用啊，一个被江湖郎中拐了去，这么久不晓得回来夺他狐王的位置，一个被个小孩子拐了去，连自己要什么都不知道了。”

“哎姐姐你别管了，”贯石道，“我觉得那小皇帝不错，就算弟弟变成狐狸，说不定他还会守身如玉地等他恢复人形呢。”

“什么啊，我倒觉得那个王爷不错，”偃月道，“那小皇帝，哪比得过温柔又厉害脑袋又好使的王爷啊！”

“真不知道，接下来弟弟会怎么选呢。”贯石问道。

“若是弟弟知道他的选择会改变整个黎国的命运，他的内心一定很沉重，”偃月道，“反正无论如何，那也是人间的事情，弟弟的事情，我们还是吃我们的鸡吧。”

“好的，姐姐！”贯石笑的没心没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