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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下朝时分,赵岳带领锦衣卫三所的数百校尉依然李维正早就回到了总衙,他就仿佛不知道此事一般,慢慢批阅三所锦衣卫呈上的各种情报,眼看要到放朝时间了,他招来一名亲随,取了一叠宝钞递给他,并吩咐道:“你去做两件事,一是回去告诉我家人,我今晚不回来吃晚饭,让他们不要等我,二是你去买一些上好的的伤药,给罗广才送去,并告诉他,我不便来看他。”
亲随答应,接过钱便走了,李维正又简单收拾了一下桌案,这时,下朝的钟声已经远远传来,院子里脚步声响起,既然千户没有特别的事情交代,大家便正常地下朝回家了。
李维正也换了官服,这时门外响起了冷千户的声音,“程稻,李千户还在吗?”
“回禀冷大人,我们千户还在,我这就给你通报。”
“不用了,我等他片刻。”
李维正连忙出门,见冷千秋已经换了衣服,他拱手笑道:“让冷千户久等了,我们这就出发。”
两人出了当阳门,各自牵马骑上,带着自己的亲随们一起向聚宝门方向而去,和李维正不同,冷千秋的亲卫有二十人,个个身材高大,孔武有力,李维正的五人中一人去办事了,只剩下四人,相比之下就显得十分寒酸,冷千秋见状便笑道:“李老弟已经是千户了,可以选二十名亲随,为何只用四人?”
“其实是五人,另一人我让他回家去通报了。”李维正对这个并不是很在意,他笑了笑又道:“主要是刚来,也不想过于张扬,以后遇到合适的再慢慢添吧!。”
冷千秋点了点头笑道:“李老弟为人谨慎低调,这很不错,不像某些人那般张扬,自持老资历,竟不把自己的上司放在眼里。”
李维正不知冷千秋的底细,不敢和他深谈,他见大家已经出了城,前方道路平坦宽阔,便微微笑道:“冷大人,想不想试试马?”
“我可以吗?”冷千秋激动得声音都有点发抖了。他生怕李维正反悔。翻身下了马。将自己地马交给了李维正道:“那就多谢了。”
两人换了马。冷千秋不敢用皮鞭打马。腿一夹。吆喝了两声。李维正地凌志马象通灵性一样。箭一般飞掠出去。马儿似乎也在城中憋久了。放开速度。如腾云驾雾般疾驰奔行。冷千秋大吼一声。紧紧抓住缰绳。片刻。一人一马便消失在远方。
他地随从根本就追不上。无奈之下。只得簇拥着李维正抄小道去冷千秋地农庄。
冷千秋地农庄在牛首山以南。离京城约三十里。加快速度一个多时辰便可赶到。李维正一群人沿着一条小路奔行。小路两旁堆满了刚刚收割地麦。河边。高大地水车‘吱吱嘎嘎!’地转动。将水灌入一条条水渠。河水漫入农田。无数地农民卷着裤子在水渠里忙碌。秧苗刚栽下。现在正是需要水地时候。
远方是连绵不断地牛首山。山林茂密。山脚下是大片地果园。不时可以看见农家地屋顶掩映在山林之中。众人约行了二十余里路。渐渐地便来到了一个庄园附近。
“千户大人。这座庄园就是了。”
庄园修筑在半山腰上,四周都是低缓的山坡,几乎没有树木,只有大片大片的草场,两百余匹马正在草地上悠闲地吃草,周围都用栅栏包围,以防止马匹走失,看得出冷千秋为了他这些宝贝马可花了大血本。
这时,一名冷千秋的随从忽然指着远方草场中的一棵大树笑道:“我家大人已经在那里等候了。”
李维正打手帘望去,果然,在大树下冷千秋正拎了一桶水给自己的爱马洗刷鬃毛,十分专注,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到来。
“冷大人,等了多时吧!”李维正翻身下马,跃过栏杆,笑着走了上去,凌志马看见自己主人过来,便不再老实,伸嘴拱了过来,李维正亲热地抱了抱它地长脸,笑道:“老伙计,这么快就想我了。”
这时,一匹白色的母马从旁边奔过,凌志马目光热切起来,长嘶一声,竟挣脱李维正的手追上上去,它步履轻盈,高贵的头颅高高扬起,长长的马尾迎风飘扬,在它面前,所有的公马都退却了,低下了头,鬃毛伏帖,尾巴也垂了下来,就仿佛马之王者降临一般。
这时凌志马又被另一匹漂亮的伊犁母马吸引住了,象个优雅的绅士跳舞一般奔到伊犁母马面前,伊犁母马低头轻跑起来,凌志却在后面紧追不舍,另一匹高大地黑马被栓在栅栏上,它眼睁睁地看着伊犁母马跟凌志马亲热地交颈,它打着响鼻,不停嘶叫挣扎,显得十分愤怒。
冷千秋瞅了半天,终于放心下来,他指着正一起吃草的两匹马对李维正笑道:“我还担心你的马不能适应,现在看来这个担心是多余的。”
李维正打了哨,又远远向爱马招了招手,见它根本不睬自己,不由摇头笑骂道:“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他回头又对冷千秋笑道:“冷大人有所不知,我这凌志马就好
,好色轻友,整天看了母马就有非分之想,你让它中它下怀。”
冷千秋呵呵笑了,“这样说起来,你地马可就是聚宝盆,李老弟不信可以标价,五千贯种马一次,保证求配生意络绎不绝,排成长队。”
“那我岂不是成了老鸨。”
两人对望一眼,皆哈哈大笑起来,冷千秋又指了指漂亮的伊犁母马道:“看来凌志颇喜欢它,那我就用这匹母马,交配完,我还想让你地神驹休息调养三天,这样的话,还可以再下种三匹马,老弟可愿意?”
“没问题,冷大人若喜欢,就多养几天。”
冷千秋大喜,连忙向李维正再次躬身行礼,“真是太感谢李老弟了,走!我们进庄园去。”
他慎重地对马夫反复叮嘱了几句,这才带着李维正向庄园走去,一边走一边笑道:“到了这里,我们就不要讲究官场礼仪了,我在家排行老二,又长你十几岁,你就叫我二哥,这样听起来也亲热点。”
“那好,我就叫你冷二哥,冷二哥不妨叫我五弟,在临淮县时大家都这样叫我,打趣我五第不中。”
“哈!哈!原来是这么个五第,有意思,五弟风趣幽默,我喜欢。”
两人走进庄园,来到一座可以看见风景地露台上坐下,冷千秋中午时便派人来准备了,露台上装上了火盆,新鲜的鹿肉切成方块,两名家人正忙碌烤肉,旁边放有一张桌子,上面放满了各种可口地小菜和几壶刚温好的酒,四名年轻美貌的侍女站在桌旁,准备伺候他们用餐。
“五弟请坐,到我这里随意点,就当是自己家。”
“那我就不客气了。”李维正坐了下来,这里可直接看到草场上地马匹和远处风景如山的牛首山,凉风习习,令人心旷神怡。
身后两名侍女一左一右伺候他,这时,下人送来了两块刚烤好的鹿肉,一名侍女替他倒了酒,另一名侍女伸出纤纤玉手,要替他切肉,李维正微微欠身谢道:“不用了,我喜欢自己切。”
侍脸一红,退后了一步,冷千秋看在眼里,忍不住笑道:“不如今天晚上就住在这里,我让她们俩晚上伺候你,若嫌少,我再给你添两人。”
李维正哈哈一笑,“今天来当种马的可不是我,冷二哥是否糊涂了!”
冷千秋亦仰头一笑道:“不错,是我糊涂了。”
他回头对身旁最漂亮地一名侍女道:“去给李千户倒酒。”
侍低声应了,移步上前,在李维正前面跪了下来,她伸出芊芊玉指拎起酒壶倒了一杯酒,浅浅地娇声笑道:“李千户请喝酒。”
“多谢了!”
李维正见她容颜娇艳若桃花,心中也不由有些怦然心动,便端了酒杯笑了笑,一饮而尽,赞道:“好酒!人美酒更香。”
冷千秋见状微微一笑道:“此女叫兰馨,是我心爱的女人之一,五弟若喜欢,今晚就让她陪寝,若中意,明天就把她带回去,算是五弟借马给我的一点回礼。”
李维正瞥了女子一眼,见她低下头,虽然强做笑靥,但眼中却带着一丝凄苦,便欠身笑道:“多谢二哥美意,只是住在这里明天上朝可就来不及了,二哥也知道,我刚做了千户,有人在中作梗,所以更要小心,以后有机会我再来二哥地庄园品酒赏美。
”
冷千秋见他不肯接受,也不勉强,一笑而过,两人又喝了几杯酒,话题便渐渐转到了李维正今天初上任所发生的事,冷千秋沉吟一下便道:“其实你今天的事情我已听说了,我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昨晚咱们的南镇抚使王大人可是拜访了赵岳,这其中的奥妙你明白吗?”
李维正吃了一惊,他知道赵岳背后有人,却没有想到会是王翰,他迟疑了一下,便问道:“二哥怎么会知道王大人去了赵岳家?”
冷千秋冷哼一声道:“我实不相瞒贤弟,我这几年与赵岳那厮向来不和,锦衣卫中有‘冷人厨’和‘赵屠夫’之说,却不知我与他争功了七八年,当年我升千户时,他为了阻挠我升迁,便向皇上密告我私贪罪官马匹,这次贤弟被任命为三所的头儿,我就知道他必有动作,所以昨天晚上我特地派人去他家门口盯着,果然被我发现了。”
说到这,冷千秋叹了一声,又对李维正道:“今天赵岳开始拉练三所弟兄一事,你还真没有办法,拉练就是王翰的指令,锦衣卫的各种训练都由他安排,只是赵岳这家伙很毒,竟然把所有地弟兄都带走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几天,上面必然有命令给三所压下来,让你无人可用,误了事情可要受罚。”
李维正端着酒杯沉思了片刻便道:“那能不能请二哥帮我这一次,若真有命令压下来,借我两三百弟兄。”
冷千秋眯着眼笑了,“既然我已叫你五弟,当然愿意帮你一把,你放心,人包在我身上,而且我还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李维正连忙欠身笑道:“二哥请说,小弟洗耳恭听。”
冷千秋一挥手,
侍女退下去,这才压低声音对李维正道:“昨天去~并不仅仅是王翰一人,在他马车里其实还藏有一人,这才真正的幕后人物,我告诉你,此人你做梦也想不到,他就是吕思远。
”
“毒秀士?”李维正倒吸一口冷气,刚才的吃惊是装出来的,可现在却真的吓了一跳,他真的做梦也想不到,真正地幕后人物会是吕思远,他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冷千秋。
冷千秋缓缓点了点头,“不错,就是他!”
李维正此时心中疑虑重重,吕思远可是蒋地心腹,难道是蒋要对付自己吗?不可能,他要对付自己很容易,根本就不要什么夜间拜访,还拖出什么王翰,直接把赵岳叫到房中交代就是了,况且朱元璋刚刚才在御书房警告过他,所以这个吕思远不打可能是蒋所派,可自己又与他无冤无仇,那么他对自己起祸心又代表了谁的利益?还有眼前这个冷千秋,自己和他的交情可远远没到出卖吕思远的地步,颇有点交浅言深地味道,如果说他是想拉拢自己,可他又明明知道自己是太子的人,而且他今天地话有点太多了,和平时完全不同。
两个十分蹊跷地事情接踵而来,让李维正有些警惕了。
“五弟在想什么?”冷千秋地笑容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我在想,指挥使为何这样对我,甚至不给一个机会,难道我真的就不如赵岳吗?”李维正不露声色地试探道。
“你这样想就错了,吕思远根本就不是受蒋指使,他是”冷千秋忽然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他猛地喝一口酒,剧烈咳嗽起来,以掩饰自己脸上地慌张。
半晌他才停下来笑道:“真不好意思,让五弟见笑了。”
李维正也呵呵一笑,将手中酒一饮而尽,仿佛没有听懂冷千秋的意思,两人又喝了两杯酒,吃了一点鹿肉,这时,山坡上隐隐传来了马夫的喊声,两人一起朝山坡那边看去,直接所有的马都被带回庄园了,只有刚才那匹遭受爱情创伤的大黑马左奔右突,似乎想冲开栅栏,十分桀骜不驯,几个马夫拿着绳子,正小心翼翼靠近它。
李维正见状便站起身笑道:“二哥,我最喜欢驯马,这个机会给我如何?让我露一手给你看。”
冷千秋兴致正浓,便点头答应,“好!我正要看看五弟地驯马技术。”
他立刻命马夫停止套马,等待李维正前去驯服这匹黑马,片刻,李维正出现在了草地上,他已经脱去了长袍,换了一身紧衣打扮,手中拿着长绳,正一步步靠近大黑马,冷千秋忽然有些紧张起来,他是懂马之人,这个时刻应该从正面靠近马匹,而不应该从侧面靠近,这样会更引起马匹的警觉,他有一种感觉,似乎李维正也并不是真的很懂驯马。
这时,李维正已经靠近马匹,马匹冲到了高大的栅栏前,一下下地用头顶栅栏,试图把栅栏顶开,李维正忽然丢下了绳子,一跃骑上了马背,大黑马受惊了,它扬起前蹄企图将背上的人甩下来,随即左甩右扔,李维正在马背上颠簸得几乎控制不住了,他死死抱住马的脖子不放,马径直从一棵树下冲过,李维正忽然离开了马背,抓住一棵树干,这时,所有的人都惊呼起来,冷千秋也‘腾!’地站起来,只见李维正慢慢从树上摔落,痛苦地抱着左臂,在地上翻滚。
“大人!李千户的手臂好像断了。”一名家丁急匆匆跑来禀报。
冷千秋惊得脸色惨白,他地庄园没有医士,这可怎么办?
“大人,要不赶紧把他送回京师。”下人的一句话提醒了冷千秋,他这里离最近的江宁镇也有近四十里,还不如直接回京师了。
“好!快去准备马车。”他吩咐一声,自己飞快地向庄园外跑去。
李维正已经被担架抬了回来,冷千秋冲到担架旁大声问道:“五弟,你觉得怎么样?”
李维正苦笑一声,低微声音道:“怪我自己逞强,先让人送我回家,我的马就托二哥照顾了。”
“你放心吧!马匹我会照顾好,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李维正的两名亲随小心翼翼地将他地左臂用夹板简单固定好,尽管已经十分注意,但还是痛得李维正大汗淋漓,众人将他抬上了马车,在李维正的再三坚持下,冷千秋只得留了下来,马下种时他必须跟在一旁,万分歉疚中,他又派了几名亲卫护送马车回城。
马车离开了庄园,驶上了官道,沿着大路向京师方向疾驶,车厢里,两个亲随忧心忡忡地坐在一旁,李维正面无表情地躺在铺着软褥地车椅上,大约行了十里路,已经离冷千秋的庄园很远了,李维正轻轻呻吟一声,醒来了,但他地眼睛仍然紧闭着,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