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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钊笑着摆手说:“你是太小看你的儿子了,他可是在刚才还给我深深的上了一课呦。”
说完,还对曾一阳眨眨眼,想是他也很喜欢曾一阳的小大人模样,就像是说着彼此的秘密。
看着喜形于色的大教授,曾一阳心中哀叹:“哎,形象都毁了。原本方正的脸型,加上浓郁的两撇大胡,带个人不怒而威的气势。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有威严可言。”
曾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看着两人,看的李大钊哈哈大笑,对他解释说:“一阳告诉我一个比游行,白话小说更有用的办法,开始我是不信,但后来仔细想想还真有那么一点点道理。”
“他哪有那个本事。”曾让武断的说。
“嗯。”李大钊好笑的看着曾让,这对父子绝对是人中龙,明显他们没有发现对方的与众不同。“我很好奇,就一阳的年纪来说,他不可能有开阔的眼界,但从我和他的谈话来看,我发现他接触的很多东西,比你我都不少。难道你不知道他在家里,都读些什么书吗?”
曾让支着脑袋,想了想,才说:“我看的,他都看,他看的我不见得看。”因为曾一阳看不到漫画,于是迷上了这个时代的小人书,而曾让他是坚决不看这些儿童读物。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李大钊瞪大着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曾让,想从曾让眼中看到一丝破绽,他还以为曾让和他开玩笑。他可清楚的很,曾让看的书有多杂,基本上市面上能收罗到的书,他都会看看,加上在北大图书馆挂职,馆藏的书他也会借一些带回家看。单单听曾让的解释,一阳的阅读面,绝对是教授级别的,这算什么事,难道曾家都是怪物吗?他还知道,曾让在某些方面的开放,以至于,曾一阳的母亲结婚后又进入了学校,仅仅靠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就通过了燕京的入学考试,据说成绩优秀,只要不出意外,凭借燕京的美方办学,出国留美也就是走个过场。
看见对方被自己雷到了,曾让只好解释说:“家里的书不多,很多都是语言学习的,而曾一阳现阶段大部分时间都是学习语言。”
李大钊放弃了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的兴趣,他怕一回家,就看不上自己家的孩子,一棍子都赶出门,这样他们家里可就热闹了。只好感叹:“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古人诚不欺我也。”
他轻轻的推了推面前的茶碗,靠近曾让认真的说:“你说我们要是把口号换成了歌曲,是不是能够传播到更多的地方。”
“歌曲?有用吗?眼下的歌曲,大都是些无病呻吟,哪里有口号有力度,有震撼力。”曾让不解问到。
“假如说爱国歌曲呢?可以呼唤人民心中的民族之心的歌曲,就像是列强们的军歌,可以激励战士为荣誉而战,我们也可以用歌曲唤醒民众的爱国热情。”李大钊想了很多,但他想到了口号不过是一时之用,而一首传唱的歌曲,却可以让整个民族流传下去,成为民族自强的佐证。
“可是,我们没有对西洋音乐精通的同志,而交给其他人又不放心。”曾让担忧道。
李大钊低头想了想,确实是这么回事。脑子里过了一遍,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难免有些沮丧。转头看见曾一阳,眼前一亮,可随即就黯然下去,他也不会相信,曾一阳会写曲子。
在外走了不少路,此刻曾一阳早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中饭吃的好,又走了不少路,正是睡午觉的时候。
梦里几经回首,曾一阳正想着自己剽窃后世的著名音乐家,洗星海的《黄河大合唱》、爱国将军戴安澜的《远征军军歌》、聂耳的《义勇军进行曲》…….受到万千瞩目,一时间他的名字响彻大江南北,成为当仁不让的大音乐家。在这之前他很自然的忘记了,即便这些歌他都会唱,可是,他不识谱,别说五线谱,即便是简谱也不认识。
想到得意处,即便是在睡梦中,曾一阳也还会发出阵阵大笑,让一边和李大钊议事的曾让很没面子。只好讪笑着解释:“他一直是这样,即便是睡着了也不安分。”
日后,让他再也无法笑起来的是,他错过了人生之中唯一能够成为音乐家的机会。
曾让就出国一事已经和李大钊谈成了共识,但路途遥远,远东铁路虽然通到符拉迪沃斯托克,但中间要过张作霖的东三省确实很困难。就其人来说,张作霖现如今是亲日系军阀,而作为新兴国家的苏俄,在张作霖看来,和沙皇俄国没什么两样,都是打着东三省的主意,想要一举吞并他的地盘。
如果国内的学者,想通过北满铁路,进入苏俄,张作霖就绝对不会答应。
这两年,北京的政局极其不稳定,而各地的军阀派到北京的密探也不在少数,加上各国列强的特务,在北京发生的大小事,都逃不过各地督军的眼睛。那么只能是选择一条漫长的路了,从铁路到徐州,路经洛阳,过西安,然后选择陆路穿过甘肃和新疆,最后进入苏俄的国界。
即便是到了苏俄,也并没有铁路,只能一路骑马过乌拉尔山,再搭乘火车去莫斯科。这么长的路途,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走的到的,曾让反复估算,这条路上没有三、四个月,绝对没有办法到达目的地。
路上也并不见得安全多少,关东的刀客,山匪;进了甘肃马匪横行;也不是理想的道路。只能选择最后的一条路,过蒙古,然后在西伯利亚搭上去莫斯科的火车,差不多三个月的行程。
关于曾一阳的安排,本来想过要将他留在国内,不过李大钊个人认为,这样的人才,有必要在少年时期就担负起救国的重任,国家已经到了危难之期,已经没有退路了。
做着美梦,想着天下间的好事都落入他口袋的曾一阳,哪里会想到,他已经被人卖了。就当时的条件,连大人都对这条道路望而却步,何况是一个小孩。
时间不等人,眼看就是八月了,一旦到了十月,今年就别想走了,只能等来年再去。曾让显然不会接受,果断的将自己的行装在几天之内备好,并和妻子陆静商量后,带着曾一阳走上了北去的道路。
送别那天,很多同志都来了,同志之情在送别时特别珍惜。李大钊摸索着将自己怀中的金怀表塞到了曾一阳的手中,眼中带着期望,连连说道:“一路保重。”
马车碾过的道路上,长亭,古道,还有路边的野花。曾一阳才体会到李叔同先生的那首歌《送别》
“长亭外,
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
海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
今宵别梦寒。”
歌中的惆怅,在此时曾一阳的脸上是一览无余。老毛子的地界大冬天都是零下四五十度,还不知道哥们这身肥肉能不能挺的住?
由于好吃,曾一阳和前世没什么区别,都很胖,而且还怕热。但是莫斯科的冬天的杀伤力,可不是北京的冬天可比得上的。在北京过了一个冬天,曾一阳还真的喜欢上了这个城市,每一条胡同都是有着很多故事,这些故事汇聚成了一个六朝古都。在他眼中,北京就是一个谜,一个将这个城市作为都城的王朝的谜。
一路上风餐露宿,终于在这年的11月中旬结束,达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莫斯科。刚一下火车,进入莫斯科市区,已经在飘着鹅毛大雪的红场人群鼎沸,苏维埃领袖,伟大的导师弗拉基米尔·伊里奇·乌里扬诺夫(列宁的全名)同志将在红场演讲,一时间从各个工厂、学校、农民赶来红场,倾听伟大领袖的天音。
听到这个消息,曾让兴奋的连行李都没顾上,就拉着曾一阳向红场快步跑去,深怕去晚了,就听不到了似的。
好在来接待的苏俄方面的同志已经和曾让见过面了,就帮忙着将曾让他们的行李搬上了马车,拉到苏俄为曾让准备的临时住所。
一路上,曾让惊奇的发现,人们自发的拿着手里的标语,和条幅,脸上洋溢着兴奋的表情。虽然大部分看上去很饥瘦,可是一种当家作主的精气头是掩盖不来的,曾让相信,只要所有国民都是这样的表情,自己的国家富强起来只要一代人的努力就行。
顺着人群,曾让牵着曾一阳终于找到了一个位置,虽然离主席台很远。但他还要为曾一阳考虑,俄国人普遍高大,曾让又是中等个子,在俄国人中就是矮个子,而一阳更是一个小孩子。一旦人群挤压,势必会受伤。
曾一阳一路上吃足了苦头,先是在一辆马车上颠了好几天,骨头架子都要散了。又换了匹小马让他骑,几天下来,磨的他大腿上都是血泡,还带着宝贝受难,火车是闷罐子,装货的车厢…….
可以说,他的怨气在路上一路升华,到莫斯科车站的时候已经要爆发了,现在他有被他父亲拉到了雪地里,要听什么弗拉基米尔同志的演讲。
弗拉基米尔是谁?他想破脑袋都不明白。
“乌拉——”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声在红场上回荡,一个面目和善,前额高高凸起,微微谢顶,穿着黑色西装,看上去四十多,最多五十岁样子的人缓步走上主席台。
曾一阳一见到这个人,就长大了嘴巴,这个人…….不是中学走廊上贴着的图片上的——列宁吗?娃娃脸、秃脑门、文明胡、外带有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的俄国大叔吗?
那个混蛋说是弗拉基米尔?弗拉基米尔是谁?
他哪里晓得,弗拉基米尔就是列宁的名字,宣传图片上的列宁只不过是他参加革命的化名,他的全名正是——弗拉基米尔·伊里奇·乌里扬诺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