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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村里桃花河,桃花河边桃花树。
不过河边寥寥的三棵树,光秃秃地耸立在寒冬中,叫人如何也看不出那是桃树。就好比桃花村的人也一直弄不清楚桃花村这个名字究竟是如何来的,管一个只有三棵桃树的村子叫桃花村,岂不可笑?
叶葵几人被带着进村的时候,雪又零星落了起来。
南方的天,同前几日下过那般的鹅毛大雪并不常见,大多都是这样零星的雪。薄薄的一层,也积不起多厚。
几人踩着薄雪到了丁家。
白墙黛瓦,看上去家境倒是还成。虽然才来这个世界数月,但是从日常生活中叶葵也发现这个大越国似乎还算是富庶。即便当初长平巷一带被成做贫民区,可真正穷得吃不饱穿不暖的人却是没有,只是吃的精细与粗糙的区别而已。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是身在南方的缘故,不论是哪个时期,南方总是因为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比北方要富裕些。
到了院门口,自称丁大叔的粗衣汉子转过头来同他们道:“冻了一夜,先去大叔家吃点热食睡一觉,好好歇着。”
叶葵紧紧拉着叶殊的手笑着道谢,跟着往前走了几步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喊住丁多福:“丁大叔,我哥哥的手受伤了,能不能给瞧一瞧?”
古代医术不发达,尤其是农村地区,普通人有个小病小痛的多半不会花银子去找郎中,这也就造就了村人多多少少有些治病用的偏方。小九的手她已经偷偷观察过,应该是扭到伤了筋,骨头并无大碍,所以丁家若是有药酒,揉搓一番就可以。
丁多福闻言一怔,旋即一拍大腿道:“这孩子,有伤怎么不早些说,这慢吞吞地走了半日,别是给耽搁了!快些给大叔看看!”说着便伸手去拉小九。
小九也不躲开,任凭他拉着手看。
“还好还好,只是伤了筋,赶紧进屋我找药酒给你搓搓。”
一进门,他就朝着最东头的那间屋子喊:“孩他娘,快些将我的药酒取出来。”
话音刚落,屋子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个容长脸的妇人。一迈出屋子就开始急巴巴地问:“这才刚出去一会,怎么着回来就要药酒,莫不是路滑磕着哪了?”匆匆奔了过来,突然愣住,“这、这是谁家的孩子?”
丁多福领着三个孩子往屋里走,一边对妻子梅氏道:“方才同朱大哥几个路过那间破庙,发现这仨孩子就这么睡在里面。旁的我也没多问,这么冷的天先把人领回来暖暖身子。你去把药酒拿出来,孩子的手扭了。”
“哎,药酒可不搁在衣橱上了,你自己拿去。”梅氏闻言嗔怪,“我先去给他们弄些吃的来,怕是也饿坏了。”
叶葵听着夫妻二人对话,心中的石头终于暂时落下。
不论如何,他们现在需要休养。花娘子几人说过带他们去鸿都,那么目前所在的地方必定就属于鸿都。可鸿都是个什么概念?乡镇?县?市级抑或省?
这种问题即便她是土生土长,也不一定就能知道得清楚,更别说是现在这种情况。
所以他们现在只能想办法暂时留在这里,吃饱穿暖,想法子等到天气暖和了再说。昨天晚上真的差点就要冻得醒不过来了。
丁多福给小九擦了药酒开始揉搓的时候,梅氏那边却僵住了。
她刚进厨房还没生火,老二多禄家的媳妇徐氏就抄着手跟了进来,那眼睛直往灶上摆着的两个鸡蛋瞅。
“大嫂,这才刚吃过朝食,怎的又拿上鸡蛋了?”
梅氏虽然一向不喜这个弟媳妇,可碍着平日里自己就不是个爱吵嘴的人,所以能让着的地方便也都让着。
可这么一来,徐氏就开始有了蹬鼻子上脸的趋势,前几日老二家的独子春海弄坏了自家大郎的湖笔,竟连对不住也没说一声,着实恼人。
这读书人什么最重要?可不就是文房四宝嘛!
这小村里几个人用得上湖笔?大郎的这支还是先生喜欢他,所以才赠的,就这般被那混小子给弄坏了。大郎嘴里不说,可这伤心却是瞒不住她这个当娘的。
所以当下,梅氏并没有给徐氏好脸色,口气生硬地道:“这鸡从小鸡仔开始便是我养大的,吃两个蛋还得同你说?”
徐氏倚在门框上,眼神飘忽,“大嫂你这说的什么话,咱还没分家呢,这鸡不是公中的鸡?这下的蛋不是公中的蛋?我家春海正长身子呢,也舍不得多吃个蛋,这不都是要留着卖钱的嘛。”
梅氏心头微恼,公中的公中的!老二家的好吃懒做,老三多寿跟小姑翠玉一个没娶亲一个没出嫁,这家里真正在干活的可不就是他们大房?偏生婆婆手心是老三,手背是老二,老大家的什么都不是!
她转头瞪了徐氏一眼,一声不吭地往灶里添柴。
徐氏撇撇嘴,“我方才可瞧见了,大哥不知从哪捡了几个小花子,这蛋莫不是给他们吃的?”
“什么花子!”梅氏斥了一声,“这大冷的天,几个孩子在外面也不知冻了多久,给两个蛋吃怎么了?”
徐氏不满地道:“你要大方便去拿你的私房钱大方,这公中的东西可都是咱一起的,娘不发话,你可做不了主。”说完,徐氏鼻眼朝天地哼了一声,扭着腰出去了。
身后梅氏从杌子上起来,冷眼看着徐氏,心里想着这家不分还真是不行了。
没了徐氏,梅氏的手脚就利索起来了。
昨儿剩下的冷饭早上做了顿稀饭,还剩下了点,便加水又煮了,热热的喝了暖胃又充饥。又将两个鸡蛋给打好,加水上锅蒸成蛋羹。
等到稀饭开锅,那蛋羹便也蒸好。再从屋角的黑陶坛子里取出腌制的菜头,切成细丝准备一道端回了自家屋子。刚走出厨房,梅氏想了想却又折回去另取了三个饼子。
屋子里,丁多福正在问叶葵几人怎会睡在破庙中的事情。
实话该说,却不能说尽。叶葵深谙这个道理,所以心中立时便有了思量。况且她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孩子,事情便是说的不清楚,旁人怕也不会觉得奇怪。
“你们姐弟三人是从山上下来的?”丁多福喝着白水,问道。
小九闻言看了叶葵一眼,虽未说话,叶葵却莫名看懂了他眼中的意思,这孩子还真的不那么像一个孩子。既然丁多福误会他们是姐弟三人,那便将错就错。有时候事情是说的越清楚,麻烦便越多。
“不是,我们是从大路那边来的……”小九收回视线,率先说道。
叶葵一听便听出了门道,老黑的尸体还在山上,若是被发现了可就说不清了,所以干脆完全撇开。
丁多福有些疑惑,“大路那边来的?那不就是从酒庄来的?你们爹娘呢?”
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小九似乎也不知怎么作答,毕竟他们可不是真的亲兄妹,爹娘什么的,万一他这么说了,另两个说了别的可怎么好。所以他干脆又将视线看向了叶葵。
“爹爹跟娘……都死了……”叶葵偷偷伸手进腰间,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眼泪立时便被逼出来一些,虽然少,可那霎时红透的眼眶却是极惹人疼。
这幅模样恰好落在了端着饭菜进门的梅氏眼中,惹得她急忙搁下吃的,安慰道:“莫哭,莫哭,这到了大婶家里就同自己家一样,以后定不会叫你们饿着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