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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辈军人不为之牺牲,谁为之牺牲,马革裹尸,死得其所,成功成仁,春秋写义。有我军人浩气长存,则中华气运不绝……”
刘民有低声念完,看着面前的吴有道,“这个是陈大人写的?”
“是,黄思德要求书坊尽快印出来,在登莱各处免费发放,还要求商社随货带往外地。”
“会不会是找的枪手写的?”
“大人明鉴,黄思德从来不找士兵写。”
刘民有摆摆手,“我说的不是那种枪手。”
吴有道好奇的看着他,不知是什么枪手。
刘民有也懒得解释,自己低声道:“这家伙看样子真打算跟皇太极拼命。”
吴有道听不清楚,对刘民有继续说道:“陈大人还要调兵,董渔过来要求按人数增加粮草补给基数。”
“调近卫营?他旅顺巴掌大块地方,能装得下么这么多人马?”
“谁说不是,不过好歹有两座城池,里面没有民户,土墙内亦能驻守人马,还是能装下的,比当年宁远好多了,五里城周装进去三四万人。除了近卫第二司运走,还要调即墨千总部赴登州待命。”
刘民有拿着笔算了一下,他用的是阿拉伯数字计算,吴有道看得一头雾水,片刻后刘民有抬头道:“叫工商司想想办法,看能不能从那些商人那里暂借一些。还要抽几条商社的船,最近商社的船队都抽光了,周来福来抱怨过没有?”
“抱怨过。他意思似乎想把今年的考绩调低,如今船只都抽调了。以往承诺我们运输的,如今都得由客人自己找船来运。交货耽搁不少,运费也得从原来的货款里面出。”
刘民有无奈的叹口气,他今年的财务计划又要收到战争影响,今年从福建那边购买了十多条船,还是补不上运送东江本色的缺口,陈新也想了些办法,连租用登州水营船只的事情都做了。
他们自己在威海的船厂已经搬迁到靖海卫,现在能制造鸟船,但造船的木材还需要从南方贩来。外购的渠道主要是福建和清江船厂,清江的船主要是漕船和平底沙船,福建则是福船样式,左昌昊还曾经帮忙从广东找了几个船匠,广船用来做战船也是比较优良的,但他们的板材要求则更高。
刘民有皱着眉头想了一会,以现在这个运力,以前只运烟草还行,如果要运棉布。那就差太远了,抬头对吴有道说道:“在军报上加一条广告。”
“广告?”
“就是广而告之的意思,就说四海商社运力不足,欢迎外地船商来承运。另外你给屯务司和工商司发通告,商人或是沿海屯堡愿意办船厂的,写申请上来。从中挑选三个地方建船厂,我们派人去帮忙指导。只要船只质量合格,咱们一律都收。船厂由我们负责安全。”
吴有道连忙记下,他迟疑道:“这船厂说难也不难,要是简陋点的,沙滩上挖个坑都能造,未必要那些商人搀和进来。”
“这事让他们试试,全靠自己来做,路子也未必多,只要我们答应采购,那些商人自己会想法子,总归是在登莱地盘上就好。以后摊子大了,别想着所有钱都自己赚,特别是纺织起来,后面的染色、裁剪、制衣、运输之类,咱们都要放手给民间商人来做,条件合适的屯堡可以自己合资组织小型商社,专精其中某一项便可。咱们自己只要控制住纺纱织布、机械制造两个大项。”
吴有道一时理解不了,他的想法是赚钱的都由自己来做。刘民有也不跟他多说,问了几句就打发他离开,片刻后就有助理来通报,说是徐元华过来拜见。
徐元华还带着一个头发花白的高大男子,刘民有也见过,只是想不起来名字,徐元华坐了之后对刘民有介绍道:“大人,以前的肖鹤龄去了纺织厂,这位是新来的商业处副处长陈敬丹,他是平度人,后来在登州做些生意,被孔有德乱兵祸害后,他就投到咱们登州镇,一向做事稳妥,是这次补上来的。”
陈敬丹按登州礼节拱手,看着比较沉稳,负责商业的人都是特意选的有过经商经历的人,处事上都比其他各个司的显得从容些。工商司也是人员经常变动的,文登识字班出来的人很少有这方面经验,徐元华为了把事情做好,经常会招收一些商铺学徒或小商人。
刘民有想起自己曾批过这个人事任命,客气的跟他点点头,勉励了他两句,然后徐元华就让陈敬丹开始汇报,陈敬丹翻开自己的册子,对刘民有道:“大人上次让工商司了解染坊情形,徐大人特意派遣小人随船去了一趟南直隶,商社的路子里面,有三户大商家经营着染料生意,属下大致了解一下,成本可以分为以下几种……”……
半个时辰后,徐元华带着陈敬丹出来,他一边走一边对陈敬丹道:“老陈你方才说得有条有理,刘大人最后告诉我说对你的报告满意,你要多加把力,如今商社到处活动,要把棉纺弄到商社去,全靠刘大人顶着,咱们做得好才能把棉纺留在工商司,你以前做过船运、商铺,商业上十分精通,多用些脑筋,把这事做起来,日后你的前景也更好些。”
陈敬丹头发花白,皮肤却不差,脸色也比较红润,看得出他以前生活不错,如今进了工商司,里面的经商老手不多,靠着多年经验爬升很快,工资也很高。
“属下明白,多谢徐大人关照。”陈敬丹恭敬的回应着。
两人一边走一边谈,他们的住宅都在城外,此时接近午饭时间,他们也不回公事房,一路往家回去。
在路口别过后,陈敬丹埋头回家,他的屋子在东门外,不带花园的三进大员,也是登州变乱时候空出来的,他在门口减缓了脚步,似乎回家也并不轻松。门子看到他回来,连忙来迎接他,陈敬丹摇摇手,自己进了三进,却没有去正屋吃饭,而是去了旁边的厢房,那间厢房的窗户上挂着一挂竹帘。
他在门口犹豫一下,然后有节奏的敲了几下。
“进来!”里面传出一个男子声音。
陈敬丹推开虚掩的房门,里面光线阴暗,外边明亮的光线把他自己的身影投射在地上,形成一个影子。
陈敬丹缓缓走入,然后掩上了门。
里面阴暗处走出一个戴着帽子的人影,他走到陈敬丹面前抬起头,赫然便是那抚顺驸马李永芳。
“今日那登州镇有何要事?”
“那团练总兵刘民有,要买些染料……”
“陈一敬,你在本官面前,就不要耍这些花样,当年你跟武长春做的那些事,足够你凌迟几次,若是还想首鼠两端,你自己想明白后果没有?”
陈敬丹冷冷抬眼打量眼前的李永芳,他就是当年和武长春一起向辽东传递情报的平度商人陈一敬,不过他见机不妙跑得快,免了那凌迟之苦,躲避于登州多年,隐姓埋名的做一些小生意,躲过了风头之后,他以为应该可以平静的渡过余生。
谁知道李永芳会亲自来登州,李永芳在牛庄和海州多次亲自接收情报,对陈一敬十分熟悉,在登州竟然认出了陈一敬,得知他现在身份后,便亲自上门要挟,已经从他这里套走不少情报,而且胃口越来越大,甚至要求他去军令司偷窃文件。
陈敬丹心中闪动着无数念头,眼前这个李永芳早已年迈,还有一些毛病,体力十分虚弱,但这么一个虚弱老头,现在却让自己陷于极度危险的境地。真实身份一旦泄露,朝廷会凌迟他,登州镇也会对付他,甚至可能建奴也会对付他。这些都是世上最强大的力量,尤其是登州镇的情报局,陈一敬是在工商司上班,地位也不低,情报局和商社的事情多少都有听说过,那些人的手段只会比朝廷更凶狠。
陈一敬摸着袖子中的匕首柄,他当年敢做这些事情,手上也是有功夫的,要杀死李永芳问题不大,但李永芳这样地位的人,肯定不会是一个人来登州。
李永芳感觉也很敏锐,他冷冷对视着这个高大的陈一敬,“本官既然敢一个人寻到你家来,也有其他后手对付你,你也别想着能逃,我已在你附近布下眼线,除非你舍得丢下你全家老小,那老夫真要赞你一声豪杰。”
陈一敬在袖中松开匕首柄,拱手对李永芳道:“李大人言重了,小人这条命当年就是卖给大人的,如今多活了这些年,也是赚了。小人只是有一事想不明白,李大人来登州这许久,难道看不出来,只要过得数年,天下没人是登州镇的对手,李大人就没想过换个台子唱戏?何苦在一棵树上吊死。”
李永芳微微一笑,“无论这登州镇强不强,跟老夫都不相干,本官当年降于老汗,就已是断了退路。老夫老了,最多不过数年光阴,就当给儿孙争点前途,否则何需来这登州虎狼之穴。”
陈一敬摇摇头,“李大人原来也想得明白。”
李永芳知道陈一敬还是怕了他,转身找了一把椅子坐了,对陈一敬道:“想明白了就好,现在告诉老夫那些我想知道的。”
“民事部今日来函,要求工商司帮忙征调商船,要多运输一批粮草去旅顺,正兵营第三千总部已调往校场,就是说第一总剩下一个司会马上调走,另外有一批从江南运来的粮食,存在威海卫的仓库,准备用来收买东江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