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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的视野一片朦胧,关大弟快步行进,不时转头盯着旗队长的明盔光亮,前面的分遣队已变成一片跃动起伏的光点。
他们距离流寇营区边缘三百步距离,分遣队在大队前方六七十步,他们采用四行的进攻队形,担任锋头集中攻击某一处,为大阵破营提供便利。
两翼的鸳鸯阵各有十六个战斗组,他们前后各八个战斗组,在特勤队引领下从两翼对紫金梁老营位置进行快速合击。担任同样任务的是中路的分遣队,他们的步速越来越快,登州镇分为了前后两阵,只有中路的明军的大阵依旧保持着快步行进,
关大弟偏头看看两翼,两旁是无数涌动的士兵和矛杆,明盔的反光一直蔓延到黑暗的尽头,从周少儿的角度看过去,仿佛千军万马一般。
前面一声惊叫,接着是几声嘣嘣的震响,一声惊叫戛然而止,关大弟知道是开路的特勤队在射杀残留的伏路军,越往前会越多。
很快有几个零散的流寇从地窝子里面跳起来,他们扔掉兵器朝着大营的方向逃去,这些人都是伏路军,可他们连报警的响箭都没有带,只有靠着不停的大喊来告警。
分遣队长控制着队伍,不让士兵向那些稀落的流寇射击,而是跟在他们身后继续跑步前进,担任前锋的是特勤队和哨骑,他们开始用弓箭和强弩射杀附近出现的流寇。前面出现连续的喊叫,一些分遣队士兵开始离队刺杀附近逃窜的伏路军。
营地边缘的火堆边依稀出现了一些人影,关大弟紧紧握了一下自己的枪杆……
流寇营地里面走动着少许人。陆续有人起来,低低的对话声表明新一天很快要到来。这些最早起来的都是流寇丁壮的家眷。他们的编组是按五十丁一队,这些丁壮的家口也都属于这一队。加起来有将近两百人,一般由一个或两个老寇带领。
那些流民的家眷早早起来,往那些快熄灭的火堆中加柴,好在天亮前给马兵和老寇煮好饭食。一名提着水桶的流民打着哈欠,慢悠悠走出营地边缘去打水,晃眼间发现远处似乎有啥东西在动,还好长的一条。
“是啥东西?”流民嘀咕了一句,他有夜盲症,擦擦眼睛看过去。似乎是一些光亮。但他从来没有想过有官军会从山里面来偷袭,也从未想象出铠甲在夜间是这副模样,一时摸不着头脑。
“哪个营头这么早就起来了?”这流民对旁边地窝子里的老寇道,“蒋爷,有营头比咱们还早,没准去抢柴去了。”
那老寇刚刚醒来,拿着一个杂粮饼咬着,无精打采躺在地窝子里面,虽然点了火堆引虫。但他昨晚还是被咬得够呛,全身抓了好多红杠杠。这时听了也不去看,翻一个身又要睡。
流民扁扁嘴,抓起一个水桶就要去水塘打水。北面突然一声叫喊,远远的没有听清楚是什么,随后嘣嘣两声。隐约有一声叫唤,地窝子里面的老寇猛地翻身站起来。他跳出地窝子一把推开那流民,老寇的经验丰富。虽然刚才的声响在营地的杂音中并不明显,但他依然一听便知是弓弦震动声,
老寇拿着杂粮饼往北一看,眼前的景象让他目瞪口呆,一道无数银色光点组成的长线不停起伏,正向大营而来,这个时候悄悄出现的人马,来干什么的,不问可知。
那流民爬起来捡起水桶,讨好的问道:“蒋爷,那边是啥哩?总不会是山里的恶鬼出来了?”
“有,有……”那老寇半天没有说出来,旁边的流民陪着笑看着那老寇,那老寇猛地大喊道:“有官军啊!!!”
“官军?”老寇这一声叫喊很大声,旁边的人都停下来,几个地窝子里的人也被惊醒,睡眼朦胧的抬头张望,周围正在忙活的流民家眷也走到营地边缘看是咋回事。
此时那道密集亮点组成的长线已在两百步内,锋利矛刃和刺刀反射的月光隐约可见。这个时候来的人,不是官军会是谁。
一众人呆站在那里看着老寇,他们都没有任何训练,只是跟着大营流动,现在突然有人告诉他们官军就在眼前正冲过来,没一个人知道该怎么办。
那老寇呆了片刻,一边往后面倒退一边道:“都给咱老子上,拿你们的棍子上去,谁也不许跑。”他说完没一个人动,都傻傻看着他,那边的亮点越跑越快,远远传来哗哗的声响,老寇不及威胁这些人,突然转身就跑。
一群流民呆望片刻,突然齐齐大声嚎叫,扔下手中的锅碗水桶棍棒,发狂一般往后面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尖叫“官军来了”,沿路的流民不明所以,听说官军来了,看到有人逃窜,都爬起来跟着跑,有些还在睡觉的人惊醒后一时反应不过来,起来后看见眼前的慌乱景象,也不知该如何做,跟在其他人后面乱跑,边缘处的流民陆续都有人发现了官兵,开始慌乱的逃窜,营地北部边缘区一片混乱。
片刻后,那道光点到了营地边缘,第一批明军身影出现在火光中,如同从黑暗中闪现的山魈,一排排锋利的刺刀在火光映照下闪闪发亮,分遣队快速的冲入了营区,凶猛的刺杀面前一切活动的流民,惨叫声连绵不绝的响起,流寇营地北面喧嚣四起,平静的大营出现第一波混乱的涟漪……
四百名分遣队火枪兵和第一千总部的士兵开始猛烈的向心突击,如同快刀切黄油般杀入庞大的流寇营地,明军暂时没有用火枪射击,以最大可能的拖延紫金梁逃窜的时间。
毫无训练的流民们在突如其来的打击下惊慌失措,许多人从睡梦中惊醒。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黑暗中四处充斥的尖叫加剧着他们的恐慌。不少人还患有夜盲症,他们慌不择路。直接撞进明军的前进路线,然后被数支刺刀捅刺而死。混乱沿着登州镇进攻的方向一**扩散,杂乱的尖叫汇聚成巨大的啸声。
两翼的鸳鸯阵各自分出一个局向外侧攻击,将混乱的范围往两翼扩展,以掩护阵线薄弱的侧翼。中间分遣队的士兵每小队为一排,迅猛冲入流寇营地中,用刺刀杀死面前挡路的流民,对旁边那些乱跑的家眷并不理会,一直往流寇营地内部快速冲击。他们的后面约百步则是快步推进的明军的大阵。
八个方阵组成的大阵中,一片密集的脚步声,夹杂着哗哗的锁子甲振动声响,如同水银泻地般涌入流寇的营区。
第二总千总的位置一声军号,周少儿和副连长同时抽出腰刀直指着正前方,一边大声下令,各旗队长旗枪前指,前排长矛兵齐齐将长矛放平,他们采用最省力的握持法。握枪位置在枪身中段两侧,这在夜战中更灵活也更能持久。
关大弟挺着长矛绕过一个火堆,他们刚刚进入流寇的营区,前方是分遣队在火堆间闪动的身影。更前方是无数流寇,前方的喊叫声惊天动地,地上一片狼藉。摆满无数被抛掉的东西以及满地的尸体,队列中不停有人被绊倒。
关大弟全神贯注。借着月光识别着地上的障碍,前面十多步外突然窜出一股流民。他们嚎叫着直冲过来,关大弟也不知他们有没有兵器,与旁边的长矛兵同时大喊,对着那些黑影一通乱刺,对面一片惨叫,片刻后残余者往南逃入黑暗中。
那种莫名的刺激感觉又涌上心头,急剧分泌的肾上腺素让关大弟有种要冲锋的**,但他还能记住军律,他压住心中那种冲动,眼角余光留意着旗队长头盔亮光的位置,保持快步的推进速度。
越进入流寇营地,出现在面前的流民越多,长矛兵不断的将眼前出现的黑影杀死,有些惨叫听着像女子,但关大弟也没有空闲去同情,只要没有明盔的都是敌人。
前方出现一个窝棚,里面黑洞洞的一团,旗队长一声令下,十多名前排长矛手对着里面连续突刺,听到几声惨叫后他们绕过窝棚继续前进,依然没有使用火枪兵齐射。方阵不断被营地的窝棚地窝子隔断扭曲,只能维持着基本完整的阵形快步推进。圆弧形的明军阵线将正面所有流寇都向中心的位置驱赶,逼迫他们冲击紫金梁的老营位置。
此时整个流寇营地都震动了,北部上万流寇在其中胡乱奔逃,混乱已经扩展到营地的中间位置,无数熟睡的流寇被震天的嚎叫声惊醒,在黑暗中根本不知是什么情况,甚至连方向都辨不明白,就这样赤身**就开始不知缘由的乱跑。
这时左翼响起第一声喇叭声,尖利的喇叭音在夜空中远远传开,紧接着响起火枪齐射。这意味着左翼遭遇了第一波有力的抵抗,需要火枪的火力打击来击溃敌军。
这一轮火枪齐射之后,登州镇再没有隐藏的必要,明军阵线鼓号齐鸣,全线陆续开始齐射,密集的枪焰将夜空映照出一片片的红光,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十分耀眼。
流民的神经在雷鸣般的枪声中彻底崩溃,这是再明白不过的夜袭,突如其来的打击,加上不能视物加剧的恐惧感,人人都开始歇斯底里的尖叫逃命,在集体的惶恐中,开始还能保持冷静的人也被惊慌的气氛包围,变得不知所措,其中的几千步军大多分散宿营,绝大部分人都丢失了兵器,甚至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就被数万流民挟裹冲散,丝毫发挥不出他们的战力。
枪声一轮轮的鸣响,逐渐接近紫金梁营地的中心,混乱从紫金梁的营区扩散到其他流寇的营区,庞大的营地区如同沸腾的大锅,数万流寇犹如惊慌的蚂蚁,不辨方向的四处乱撞,密集的人群互相推挤着,无数人被撞翻在地,然后被人群踩过,数百马匹也被人群惊吓,它们在营地中左冲右突胡乱踩踏,整个营地人喊马嘶,宛如黑暗的地狱。
陈新穿着一身锁子甲,此时刚刚进入营地不久,旁边就是祝代春带领的中军预备队。陈新顺着中军突击的方向前进,卫队在身边小心护卫着他。
陈新跟着走了一晚上的路,他平日的锻炼远不如这些战兵,自从当上总兵后,每天要处理的事情越来越多,别说训练,连健身的时间都少了,这一趟下来累得够呛,此时还要强撑着继续前进。
眼前的地上满是尸体和杂物,附近有几个窝棚在燃烧,不少的受伤流寇在地上哀嚎,祝代春的预备队也不理会他们,只将路线上的伤员刺杀。
听到流寇营地惊天动地的哭喊声传来,王码夫兴奋的道:“打赢了。”
陈新摇头笑道:“从咱们成功到达营地北面,咱们就赢了这一仗,不过如果没有拿到紫金梁的人头,就不是真正的赢。我还是担心他跑掉,骑兵联络员回来没有?”
“没有。”王码夫还是信心满满的道:“龅牙当时说紫金梁扎营一般是挖一道壕沟,处于整个营地的最中央,如今营地大乱,他们的马兵跑不出去,走路他走不过咱们,他一个人也未必敢跑,出来没准被踩死,对咱们来说,唯一就是那道壕沟费事些。”
“不费事。”陈新看看满地尸体淡淡道,“营地乱成这样,这些流民足够填平那道壕沟了。我还是担心他跑掉,就看咱们的骑兵什么时候能到。”
这时前方跑回来一个传令兵,他气喘吁吁的道:“大人,前阵分遣队已发现紫金梁老营营墙,两翼战兵正往南合围,马上会展开攻击。”
“知道了,让他们派兵保持对外围压力,加剧流寇崩溃的势头,让其他各营无法来援,也让紫金梁的马兵无法快速逃窜,咱们对紫金梁老营的攻击一定要迅速有力,不要顾忌伤亡,竭尽全力在天亮前解决中间的老营。”陈新说完转头看看东方,一道鱼肚白正在天际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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