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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风蹿过,闻柒就眨了一下眼,然后……就没看见慕小笼包,然后……不到片刻,天上砸来一阵田鼠雨,好多好多斤田鼠啊,闻柒美滋滋地得瑟:捡到宝了!
今儿个晚上,风很大,夜很黑,老鼠很多。嗯,月黑风高夜,老鼠作乱时……
子时一刻,燕宫正万籁俱寂,忽然,一声惨叫惊天地泣鬼神。
“啊!”
细听,是如玉阁里传来的,随即,声声不绝的叫声传出,那叫一个惨绝人寰。
“啊——啊!”
这叫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杀猪呢,闻柒掩嘴笑笑,舔了舔指尖,戳破了西厢房的纸窗,一只眼凑上去,眨了眨看着里头,哦,传说中的抱头鼠窜啊,眼下这个满地打滚浑身发抖蓬头垢面的女人……诶,不知道皇帝老头见了还认不认得这个糟糠之妻,燕辰央说得果然不假,姬皇后见了老鼠就屁滚尿流……
里头,继续在屁滚尿流。
“有老、老、老鼠。”
姬皇后一个打滚,一只硕大的天鼠从天蹿来,扑面而来,她张嘴:“啊——啊——啊!”嘶喊声回荡。
“走开!走开!”
一只,两只,三只……一斤,两斤,三斤……闻柒扳着手指数着里头的小畜生,决定回头赏慕小笼包一屉红豆馅儿的小笼包,闻柒一边抿着嘴笑,一边开了一条缝,又扔了一袋老鼠进去——
“啊!”
额哦!喊破了喉咙了。闻柒惊呆了,咋舌:“啧啧啧。”拖着下巴,一番观战,甚是满意,“战况惨烈啊。”
里头,正人仰马翻,姬皇后滚来滚去,老鼠蹿来蹿去……外头,闻柒佯作思考:“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随即,一脚踢翻了烛台,油灯洒了纸窗,一个火星子,燎了原……
顿时,火光灼灼。
子时二刻,如玉阁外守卫重重,严阵以待,火光照得盔甲森白。
“御林军听令。”剑戟出鞘,“向西风,对如玉阁,左右为源,断其火种。”
嗓音铮铮,掷地有声。
这个声音……是燕孝钰!闻柒又一脚踢翻了一盏烛台,拍拍手,抹了一把鼻子上的灰:“丫的,来这么快。”
“来人,来人。”地上,姬皇后挠了一爪子灰,声音细若蚊蚋,“救救本宫,救救本宫。”
这婆娘,还没晕啊。
闻柒一脚踢开门:“嘿,好巧啊。”
真是巧,一个住东阁一个住西阁,这大火烧了一刻钟还能患难见真情,你说巧不巧?
“你——”姬皇后瞳孔一缩,整张脸都白了,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惊的,拼了命地大声喊,“快来人,本宫在这,救命,救命!”
擦,还能好好做朋友吗?
闻柒凑着脑袋上前,随手捉了只老鼠,往姬皇后跟前一晃:“瞧瞧,都烤熟了,要不要尝一口?”
姬皇后身子一软,面如死灰,吓得张着嘴巴合不拢。
闻柒支着下巴再凑近:“不说话,那就是要喽。”
她嘿嘿一笑,将那只烤焦的死老鼠塞进了姬皇后的嘴里。
“唔!”
眼一翻,腿一蹬,就不省人事了,这不,姬皇后生生给吓晕了。
子时三刻,火熄,常钰王领兵入如玉阁,挥之不散的浓烟里,尽是焦灼气息,这大燕藏书近乎毁于一旦。
忽明忽灭的火光里,隐约可见森白的剑光,忽然,传来孱弱的声响:“救命啊……救命。”
燕孝钰一剑劈开了东厢房的门,只见浓烟暗影里笼了个小人儿,摇摇欲坠着,掩着面,额角全是灰黑,唯独一双眸子晶亮极了,长睫扑扇得灵动,她一个趔趄,抓住了燕孝钰的衣角,眸子一抬,楚楚泪光:“救救我。”
说完,身子一软,半躺在了地上,五指拽住了燕孝钰的衣袖,她将晕不晕,他面无表情:“能走吗?”
小人儿一手撑着地,试图站起来,这才直起腰,又一个瘫软,扬起一张黑不溜秋的小脸,皱成包子,挥着袖摆:“哎呀,疼死人家了。”
那叫一个娇羞惹人怜啊。
燕孝钰蹲下,还是面无情绪,只道:“上来。”
这人儿很不客气,一把跳上去,搂住燕孝钰的脖子,凑在他耳边笑盈盈道:“你真是个好人。”
好人?
一句话完,猝不及防,背上那人儿抬起手,狠狠一劈。
“咚!”一声闷响,燕孝钰倒地。
小人儿跳开三步,撑着一张黑得不见容颜的小脸,眨巴着琉璃似的眸子,扯嘴一笑,露出一排月牙:“傻子,这年头,好人都是用来坑的。”说着,拍了拍燕孝钰的头,“真是个老实的孩子,乖,吃一堑长一智。”
燕孝钰僵硬地甩开那小人儿的手,字字咬牙:“你——是——”眸子一紧,暗红色的流光灼人,“何人?”
她眨眨眼,将一张黑脸凑过去:“记住哦,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话落,抬手又是一记狠劈,燕孝钰瘫软在地,彻底昏死过去。
那小人儿抹了一把脸上的灰,露出一张俏生生的脸,眼儿都笑弯了:“一群老鼠引发的血案啊。”
天泛肚白,这才辰时,燕宫城墙上擂起鸣鼓,半个时辰后,炎帝在衍庆宫召见文武百官。
据说,如此境况,这个月都好几次了,细算从闻家大火后,这燕宫便再也没有安生过。
宫里人心惶惶,人人自危,生怕一不留神哪儿燃起了一把火就烧到眉毛了,先是含章殿,接着井干楼,现在又是如玉阁,保不准下次烧哪呢?
辰时方过了半晌,衍庆宫里百官未散,消息便传来了常湘殿。
“殿下,如玉阁着火了。”
燕湘荀一杯早茶洒了一半,湿了衣襟,整个人愣住,便魂不守舍了:“她、她怎么样了?”声音颤抖得不像话。
这般样子,小喜子都给吓到了,连忙安抚:“殿下别急,闻柒姑娘并无大碍。”
惊魂普定,燕湘荀脸色还是有些发白:“到底怎么回事?把舌头捋顺了,遗漏了什么本王削了你。”
有没有那样一个人,对她咬牙切齿,又为她担惊受怕,时时刻刻都在心坎兴风作浪,一下都不得安生。
闻柒之于燕湘荀,就是这样一个人,见了难受,不见更难受,心头的刺,拔了难受,不拔也难受。
“快说!”此刻,便有什么在燕湘荀心头兴风作浪,叫他坐立不安。
“半夜里皇后所在的西阁不知为何闹起了鼠患,惊了皇后娘娘清修,娘娘一时慌张,手足失措便失手打翻了烛台,灯芯染了藏书,这才烧起来了。”
燕湘荀脸色稍霁:“宫里怎么会闹鼠患?”
小喜子道:“闻家姑娘说是夜里嘴馋,蒸了一笼红豆馅儿的小笼包,这才将这田鼠引了来,不料给惊了皇后娘娘,这也便罢了,说是,”小喜子抹了一头的冷汗,牙关有些发抖,“说是田鼠将娘娘生生给吓晕了,这才让燃着的横梁砸了手臂,索性常钰王领着御林军来得早,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父皇怎么说?”
小喜子思忖再三,事无巨细不敢遗漏:“皇上辰时便召了百官在衍庆宫议事,只是皇后娘娘这会儿还昏迷着,怕是要将养好一段时日,皇上便允了娘娘先行回未央宫养伤,这修习禅道之事便暂时搁了下来。”
一口气说完,小喜子刚深吸了一口气,自家殿下一个冷眼砸过来:“谁问皇后了?”
不问皇后?哦,闻家姑娘!
小喜子是如跪针毡,一颗心便没放下过:“闻姑娘也算因祸得福,伤了腿,皇上御赐了凤辇,还赏了好些名贵的药材将养身子。”
燕湘荀脸色骤冷:“你不是说她无碍吗?”眸子,乱得一塌糊涂,似乎要溢出些什么,那沉浮的深邃光影叫人心惊。
难怪掌事公公说闻家姑娘简直是殿下心头的刺,谁都碰不得,这不,这刺儿扎人了,小喜子战战兢兢:“奴才是说闻姑娘她无、无大碍。”瞧着自个主子脸色难看,立马补上一句,“只是些皮外伤。”
“燕孝钰不是去了吗?她怎么还受了伤?”
嗯,殿下恼了,恼常钰王殿下了,这短护得真明显。
小喜子支吾了:“可,可不就因为……因为,常钰王殿下。”
“怎么回事?”
便也只有那个家伙,能叫这不可一世的小霸王这般七上八下了。
小喜子微微颤颤,一颗心险些没给跳出来:“说是闻姑娘为了救常钰王才被横木伤着了腿,闻姑娘还为此向皇上要了好些赏赐,说救命之恩大如天,以身相许便算了,就要点医药费和劳务费。”
一番话后,燕湘荀若有所思,嘴里喃了一句:“救命之恩?”
他想,那丫头怎是善茬?
“救命之恩……”天还未大亮,常钰宫里掌了一盏烛火,燕孝钰半靠于榻上,脸色纸白,又喃着那四字,“救命之恩?”他冷笑,牵动了腹下伤口,越发白了脸色。
榻边跪着御林军的徐副统领:“是,王爷,闻姑娘便是如此和圣上说的。”
燕孝钰半撑着身子,眉宇间可见怒色:“空口白话,父皇怎信?”他还记着那双灵动清澈的眼,那般狡邪如狐,那个女子,好似料准了后事,才敢那样胆大妄为。
“是御林军亲眼见闻家姑娘将您拖出了如玉阁,而且,”徐副统领抬眼,似乎一番打量,才道,“属下们将您送回之时,闻姑娘说殿下是被火星子灼伤了,她虽已经略微包扎,只是这伤口伤在不便……”徐副统领的眼越发闪躲,“伤在不便之处,不得多做处理,所以让属下等小心些动作,莫要扯到了殿下的伤口。”
此话一出,燕孝钰脸色一白,一张俊脸紧绷着,似乎要一触即发。
徐副统领冷汗淋漓,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可用宣御医过来瞧瞧伤口?”
“不用。”
燕孝钰回答得太快,快得有些欲盖弥彰。想来,确实伤在了不便之处……
徐副统领迟疑:“那您的伤?”
燕孝钰脸色一冷,疾言厉色:“退下。”
这是恼羞成怒?副统领悻悻地退了,这才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头一声巨响,好像是王爷床榻边那个玉颈花瓶碎了……
“闻、柒。”
燕孝钰一字一顿,僵硬地咬出了这名字,整张脸阴翳着,手缓缓伸进了衣衫,下腹三寸……
他如何否认,如何拆穿那狡猾的女子,如何能告诉众人她何等流氓阴险……他如何能承认这腹下三寸的一刀,见血不见骨,不过皮肉,却被那女子剜了一国王爷的尊严。
所以,即便是亏,他也得吞了。
闻柒,闻柒……燕孝钰暗念着那人名字,只觉心头如蚂蚁咬着,又疼又痒,他狠狠一把扯了系在下腹的锦带,沾了些许血,隐约可见一行龙飞凤舞的字——活雷锋不留名,请叫我闻三好。
燕孝钰的脸绿了,扬手,一掌碎了那女子束发的锦带,只见锦带飘絮,落下一丝绣锦绢子,用燃木书了一行小字——到此一览,经坚定,哈哈,雄风不错啊。
那绿了的脸,紫了……一口血渗出了嘴角,滴在了绣锦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