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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王爷抬爱,梦沉舍命奉陪!”
两人含笑频频举杯,当然苏许始终没敢动那酒,那酒的毒被下来下去,他哪里都不敢碰。
沈梦沉此时脸色却白了白,突然放下酒杯,身子一倾。
噗地一声,一口鲜血喷在他及时举起的衣袖上,色呈紫红。
“主子……”苏许惊慌地站起,高近成从帷幕后探出头来,看了一眼沈梦沉,叹息着道,“主子,您这逼毒的法子,实在……”
沈梦沉咳了一声,笑笑,“天下毒皆为我所用,我也为天下毒所驭……纳兰迁这小子,我以为他不敢也不能对我下手,没想到他居然找到这‘兰息’之毒,没法子,我只好以毒攻毒了。”
高近成的眼光在他胸口瞄过,无声叹息。
主子是练就百毒之体,其实也最不能中毒,虽然所有的毒最后都可以用毒化去,但伤害已经造成,一个人的身体能有多强韧,经得起这样长年累月的戕害?
“您看,这位殿下,该如何处理?”高近成指指还未死的纳兰迁。
沈梦沉瞟一眼地上那具躯体,长身而起,“有时候,亲人的伤损未必能让人失态,为了他们的安危,很多人能做到逼自己冷静;但一个无力抵抗的仇人放在面前,却很少有人能够控制住自己。”
他笑笑,流光飞舞的笑容,带一点深深的倦,“所以,留着,有人一定需要他。”
“是。”
沈梦沉对苏许招招手,苏许戴上刚刚晾干的人皮面具,他本就和纳兰迁三分相像,又专心学他学了一年多,如今面具一戴,赫然便是纳兰迁当面。
“沈兄……好酒量……”他踉踉跄跄地把住沈梦沉的臂,“改日……再醉三百回……”
“王爷……相请,梦沉……岂敢不从?”沈梦沉和“纳兰迁”一路相扶,神态亲热,“纳兰迁”甚至昂起头,大声呼唤,“区离!区离!替本王送沈大人!”
“是。”区离上前来,恭谨应命,丝毫也没发觉异常。
“沈兄……送你个……小小礼物……”“纳兰迁”招招手,示意一个小厮,“去,把暖阁里那个紫色大箱子搬来。”
两个小厮应声而去,搬来了一个箱子。
“里面可是……好货色哟。”“纳兰迁”醉眼迷离附在沈梦沉耳边,似乎在耳语,声音偏偏大得每个人都听得见,“沈大人不要……辜负良宵……”
四面的侍卫都垂头微笑——王爷又在玩风流把戏了,看那箱子大小,大概装的是人,估计是哪位活色生香的美人吧。
“王爷赐,不敢辞。”沈梦沉微笑,眼神也很荡漾,“既然如此……我可不多留了……”
“去吧去吧。”“纳兰迁”大笑。沈梦沉挥挥手,高近成接过箱子,坦然在王府护卫相送下,出了府门。
“主子。”转到一个寂静角落,高近成低声道,“纳兰迁那里没有找到兵符,他弄了个假兵符去尧国边境调兵,铁钧带人明明回来了,却在半路停住,现在下落不明,铁钧可能是因为发现了兵符的不对了。这三万军,是冀北最强的精兵,咱们要想拿到手,还是要找到真正的兵符。”
沈梦沉默然,不知何时他的目光已经落向冀北之外,良久淡淡道,“不必去找。”
“啊?”
沈梦沉拍拍箱盖,轻笑离开。
“兵符也好,人也好,该来的时候,都会自己来。”
成王府惊心诡谲,三水郊外气氛低迷。
尧羽卫在清扫战场,纳兰述盘坐于地,静静听着戚真思回报伤亡情况,本该是负责带领人员留守的许新子汇报的,但这猴子现在只顾抱着小陆的尸体呜呜地哭,谁也劝不住。
纳兰述脸色平静,但眉宇间微微发青,戚真思有点担心地看着他,轻轻道:“你……”
摆了摆手,纳兰述没让她说下去,闭目运气调息。
戚真思神情露出忧色。
纳兰述先天不足,所以三岁便送往尧国天语族,借助天语族的秘术,重新固本培元,当初按他的体质,修炼天语族“冰纹内功”比较合适,他却因为讨厌冰雪,讨厌那种武功冷冰冰的感觉,自己选择练了现在的纯阳功,虽然他天资颖悟,最终似乎没有受到影响武功大成,但实际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强行修炼了不适合自己的功法,犹如在体内埋了一个随时爆炸的毒瘤,为此天语族的长老们花费了很多精力,并让练冰纹功的戚真思自小女扮男装,陪他修炼,两人自幼相拥练功,内息交流,借助冰纹功的调和,才稳定住了他的内息。
但天语族的长老也和戚真思说过,压下去,不代表化解,尤其当纳兰述武功已经超过戚真思时,他一旦出现内息巨大波动,很可能引起反噬,而戚真思无法控制,到时候会出现什么问题,谁也不敢预料。
戚真思伸手去把纳兰述的脉,纳兰述立即挥开她的手,一旁的蛮子蹒跚地走过来,四面心情低落的尧羽卫嫌恶地避开,纳兰述回头看看他,眉头一皱,道:“抱歉,无意中将你卷入浑水,你也看见了,跟着我们有危险。你还是回三水,找你的同伴去吧。”
蛮子呵呵一笑,眼珠子一转正要说话,蓦然喷出一口鲜血,一个踉跄就栽了下去,没人扶,重重趴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纳兰述一怔,怀疑有诈,伸手给他把脉,指下脉象细弱,竟然真的像是有伤。
纳兰述收回手指,指尖上已经沾了一层油垢,他无奈地将手指擦擦,看看蛮子,蛮子满脸泥土趴在地上,气若游丝地道,“你们……的人……刚才踢伤了……我……”眼睛一翻,就昏了过去。
纳兰述皱眉看着这莫名其妙赖上来的小子,叹息一声不说话了。
蛮子趴在地上,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心想真是好巧,正在想该用什么法子继续留下来,便突然内腑一痛吐了一口血,倒是天衣无缝好借口。
可是,自己明明没有受伤,这口血,从哪来的呢?
风从冀北掠过,一路向北,奔向尧国。
这是一个落雪的夜晚,尧国边境沉默在绵密的飞雪里,这样的天气,谁都希望躲在室内,就着暖炉,喝点小酒。尧国关卡的士兵,此刻也正是这么做的。
一壶酒轮次传递,众人在岗楼内热烘烘地猜拳,渐渐便睡了过去。
四面沉寂,睡着的人群中,忽然有人动了动,一个老兵站了起来,将所有人都踢了踢,然后取了钥匙,奔下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