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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官人”是镇**中对岳云的尊称,乃每战必胜之意。
刘如果仔细打量,他观敌瞭阵的神态倒与王贵有五分相似,其实因为二人都出自岳飞的帐下,不知不觉都受其影响。只不过,王贵更像是岳帅沉鹜多谋的一面,而岳云则更是像他勇猛固执的一面。王贵自从自立门户以后,与岳帅帐下部将就有些尴尬地,此刻他握着丞相的钧旨,统辖鄂州城外全部驻泊兵马平乱,对岳云却比别的部将更客气几分,甚至带着点恭维,岳云却视若不见,王贵只得干笑了两声,转头冷下脸,沉声道:“朝廷钧旨已出,刘光国还不肯率军出来平叛,难道非要丞相请圣旨出来,他才肯降尊纡贵地动上那么一下子吗?”
他这话不紧不慢,却让身边的诸将一阵肃然。
鄂州建政以来,皇权与相权之争,民间的议论一直沸沸扬扬,哪怕目不识丁的粗人,也知“世道变了”。朝廷官员,无论文武,一旦涉及这等“名分”“大节”,都是小心翼翼。半夜时分,王贵拿着丞相的钧旨调遣鄂州城外八营平乱,除了曹固之外,八营都指挥使只有刘光国不在,而且副将以都指挥使不在为由不奉命。王贵只能派旗牌官到鄂州城内找刘光国出来领兵,当时,诸将心中就有怀疑。如今王贵又说出这等诛心之语,仿佛一阵寒风刮过,与曹刘二将交好的将领不禁打了个寒战。
“大帅,要不要立刻进攻?”裨将张昶问道。
“不着急,”王贵摇了摇头,缓缓道,“等等刘都指挥使。”
众将面面相觑,不知道王贵到底卖什么药。唯独岳云脸色不变。
岳云和与王贵都出自岳飞帐下,彼此相知甚深。一方面,王贵和张宪、岳云都不同,他用兵最多谋算,打仗如果有便宜可占,绝不会白白放过。曹固千里奔袭,一挫于鄂州城下,二挫于适才的遭遇战,士气已经降到了谷底。刘光国如果到来平叛,鄂州城外八营都指挥使就是七比一,曹固将彻底孤立,如果刘光国托词不至,甚至或者曹固也在等着刘光国的援军,王贵也稳操胜券。火器交战,防守严密的一方占便宜,朝廷平乱占据着大义名分,兵部发号施令,每拖一刻,对叛军的围追堵截就越严密,而叛军的士气则更低落,如果一直拖下去的话,甚至会不战自溃。
“要不要冲过去?”曹固的背心已被冷汗浸透,仍然不能做决断。
叛军诸将脸色也是犹豫,鄂州城外八营乃是各处驻泊大军拣选精锐和鄂州禁军诸营混编而成,各营头的实力彼此间都清楚,虽然援广军势大,但无论如何不能六家都指挥使联手相抗。曹固原先更以为朝中大将都在外,鄂州八营各自为政,不可能有人能立刻协调众将,却是失算了。
“该死的,漏算了王贵这小子,他什么时候搭上邓素的?两个阴险小人。”
曹固懊恼地想到。王彦、刘光国、赵行德、王贵先后统带过鄂州大营兵马,王贵在这几人当中虽然威望最逊,然而,他也是鄂州大营最后一任都部署。自从鄂州廪生之乱后,王贵投闲置散,被解除了兵权,不但他本人只管新兵营的训练,连鄂州大营也被拆成了八营互相牵制。但是,营指挥、都头这些中层的军官,却大多还是旧人。除了曹固这等肆无忌惮的人以外,其他八营指挥使,谁也不敢肆无忌惮地将这些骨干军官全部换掉。连刘光国也不敢。
以寡敌众,曹固不敢行险,王贵也不着急,其他六营指挥使更加不急,两军便从黎明一直对峙到正午时分,除了偶尔有些小部队的试探之外,双方一直没有发起决定性的进攻。
“少帅,刘将军的旗号!”耳闻部将禀报,曹固闻言抬起头来。
只见鄂州的来路方向上,一支兵马打着刘光国旗号正急急赶来。
“难道鄂州事败?”他心中一紧,旋即又是一松,“若两军合力,未必冲不出一条生路。”
曹固正待派人和刘家兵马联络,却发现情况不对,刘家军靠近援广军之时,不但没有放松戒备,反而整理了队形,摆出两军交战的架势,加快速度冲了过来。援广军猝不及防,一下子让刘家军冲入了后阵,援和广军的后阵立刻乱成一片,连带着前阵和中军都乱了起来。正在这时,王贵觑着机会,下令岳云统帅八营骑兵,猛击曹固援广军的左翼,他自己亲帅步卒大阵从正面展开攻势,两军交兵没多久,岳云就突破了援广军的左翼,他极其敏锐地骑兵将进攻的矛头转向中军,使援广军左翼的溃败很快蔓延开来,当王贵统帅的步军大阵赶到时,几乎没有发生jilie的战斗,只剩下收容俘虏的事。
这一战大获全胜,宋军伤亡甚少,曹固则被刘光国的牙将俘虏了。
“末将一时贪杯,险些耽误了大事,请总统制大人责罚。”
刘光国不但没有居功为傲,反而脱掉铁盔,径直来向王贵请罪,他满面羞惭,王贵立刻中曹固这样世受国恩之人,居然也能反叛,他真是贪心不足啊。曹家在军中的故旧甚多,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但愿不要牵连太甚,以至于军心浮动,动摇国本。”他这句话不紧不慢说出来,刘光国心下大定,心悦诚服:“总统制大人宅心仁厚,刘某佩服之至。”他的态度恭敬中带着几分感激,王贵微微一笑,目光落在已成阶下之囚的曹固身上,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胜败乃兵家常事,然而,曹固被俘虏以后,整个人失魂落魄,让王贵不禁心生鄙夷之意。
“记得当初王某到洛阳投军,还曾见过小曹将军一面,当时他可是意气风发啊”
王贵挥了挥手,让人将曹固带下去,这个败军之将,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兴趣。曹固从前看不起王贵,他心知肚明,然而,从此以后,这个人就被他踩在脚下了,成为他向上爬的一块垫脚石。“曹家父子,妄想螳臂挡车,焉能不败?”他微笑着对左右道,“拿了小的,再看那个老的怎么说,向朝廷报捷吧。”
曹固兵败的消息传来,鄂州城彻底恢复了秩序,刑部和兵部衙役将市面交还给鄂州府。
“真真好运气!”范昌衡艳羡地叹气道。
他将铁尺放在公案上,抓着茶水猛灌一气。
忙碌了一晚上,范昌衡没有抓住几个立功的机会,然而,他刚回刑部衙门,就听人传言,邓相公向陛下请旨意,封王贵为平阳侯,这叫范昌衡艳羡不已,复又懊恼昨晚这桩大事,没有抓住一个立功的机会。
鄂州城内,像范昌衡这等想法的人,直如过江之鲫。自从汴梁之变,废帝北狩后,不知不觉,无数人从底层冒了出头,远的有陈东、赵行德、岳飞、韩世忠等辈,近的有邓素、王贵等人,这些人的性格各异,手段不同,唯一的相同之点,就是从最开始全无根基,到成为牵动天下的人物,几乎没有怎么依仗过家族的余荫。他们的成事,更刺激了更多的人如飞蛾扑火一样走上功名之路。另一方面,鄂州建制以来,中枢尊天子不奉乱命,地方学校推举,无论中枢还是地方,似乎到处都有空缺,到处都有机会,刺激这范昌衡这样的人的野心。
不管是劳心劳力,还是阴谋构陷,还是去偷、去抢,或者趋炎附势,强取豪夺,总而言之,有机会往上爬就好了。然而,正是这些营营役役的小人,让鄂州朝廷汴梁活跃了十倍,朝廷的制度虽然千疮百孔,每到关键的时候,却总有人站出来补上漏洞,飞黄腾达。
鄂州行在大内崇宁殿,君相四目相对,气氛十分怪异。
邓素的面沉似水,神色和平常一样,仿佛昨夜之事只是一场小骚动。赵杞脸色青白,他看邓素的目光,就好像在看一头蛰伏的猛兽一般。担惊受怕了整整一夜,却等来曹家兵败,曹固被俘的消息,失望和沮丧几乎让赵杞哭出声来,根本没有勇气召见邓素,然而,曹皇后泪眼婆娑地哀求,还是让赵杞鼓起了最后一丝勇气,毕竟,该来的,总是会来的,邓素再怎么专横霸道,总要借用皇家这块招牌,只要他还不打算篡位自立,总不会做出弑君之事。
“邓爱卿,我听说,曹固昨夜并未兴兵攻城,兴许,这里面是不是有误会?或许,曹爱卿只是心切回鄂州保护圣驾,忘了统兵大将必须在离都城三百里之外交出兵权这个规矩了。”
赵杞小心翼翼,字斟句酌地说道,他强行按捺住惧意,目光却不敢直视邓素的眼睛。
“哦?曹固是将门子弟,对朝廷掌故最是熟悉,那么,陛下以为,为什么出了这样的误会呢?”邓素慢吞吞道,神情仿佛有些迷惑,“另外,微臣尚且还在等着王贵等城外将领的禀报,陛下这儿的消息,又是听谁说的?”他的语气平和,赵杞的脸色却更加白了,支支吾吾无言以对,王贵方才又道,“既然不清楚,是不是有误会,陛下请容微臣细细查个清楚吧。”
“是,是,”赵杞连连点头,“那就有劳邓相公了。”
他垂下眼睑,不敢再接触邓素的逼视,这些天下来,这个如温吞水一般的相公,竟然比那个刚直不阿的陈少阳,更令赵杞绝望,如果说陈少阳是芒刺在背的话,邓素简直就是一根套在脖子上的绞索,他想让你吸几口气,就可以让你吸几口气,想让你憋死,你就得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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