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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双手背在身后，静静立于竹屋外小长廊，听夜雨敲青竹，声声琉璃脆。偶有一阵凉风吹彻，体不生寒意，倒是心生了快意。

在术法上我虽有几分天赋，但与那些术族名门耗费无数资源培养出来的术士相比，我清楚我根本上不了台面。

为了变得更强，过去每一日我都在苦苦修炼，一来当时有那老头盯着我，二来我亦不甘心落于人后，便这样苦了几年，才有了如今自保的能力。

那时就连抬头看星的闲暇都无，能像现下这般快活，是我根本不敢想的，我只是感慨，难得寻一逍遥处，竟是在世人避之惧之的下域。

若是有一壶酒便好，不求万杯，但求一醉。

不知为何我有些心烦意乱，大抵是林中虫蝉鸟鸣有些聒噪，但转念一想，它们才是这处的主人，我不过是一个迟早会离开下域的外来者，我嫌它们吵闹，它们又何尝不嫌我惊扰了这片风雅之地。

说到底，这世间便是万种生灵汇成的一场场喧嚣。

我笑叹一声，不经意侧目，却见一人站在不远处的竹丛下，夜月余辉洒过他的脸，留下寸寸阴影，只见一双眼瞥视着我，尖锐眼神在暗色中如磷火灼灼。

这人好生古怪，行动间竟未发出任何声音，仿佛从天而降般唐突地出现在我眼前，不是姻愿，又会是谁？

我心生警惕，手下意识便想握剑，才想起流鹤剑被我放进了屋内，若是此刻贸然回屋拿剑，只怕是会惊动此人，在未搞清来人目的之前，还是淡定些为好。

我本想开口试探，却听见一道冷漠而极有气势的女声。

“你是何人。”

那人半隐于竹丛的身影忽然一跃而起，眼前仅是一道黑影闪过，我尚未反应过来，下一瞬，她便稳稳站在我面前，好吓人的速度。

“术族，岁珏。”我照答，看这副架势，攻击性是强，但并无杀我之意，且此人既然能找到这处，极大可能是与姻愿相识，我还是应付几句为好。

“没听过。”她语气平淡，这般直言却让我有些尴尬。

在这人眯着眼打量我时，我亦在打量着她，只见她目藏寒星，乌发高束，蓝灰衣襟随风飘曳如旗，手持银色长弓，眉间英气不输男子。

弓箭？记忆中上喻大陆上除了羽雕族，鲜少会有种族使用弓箭做武器。羽雕族属于兽族，自誉神鹰使者，迅疾勇猛，精进果断，族人常两人结伴，依靠速度与默契取胜。

这女子若是羽雕族，只身一人行动，未免过于奇怪，但这仅是我的揣测罢了。

“这位姑娘，你是......”只是未等我说完话，便被她冷冷打断。

“我问你，姻愿在哪，你又为何会在此处。”她直视着我，目光如寒风凛冽。

我向来以温和面具示人，无论真心假意面上皆是一派笑意，在绝大部分时候都很受人待见，但遇上这样直率冷淡又不讲世故之人，我那套显然过不去。

最关键的是，我未接触过羽雕族，揣摩不出她有几分实力，若贸然撕破了脸，便难对付了。

我唇边噙着一抹笑，淡淡开口道：“姻愿出去了，至于我为何会在此处，此事说来话长，寒夜风深，姑娘不妨先随我进屋，饮口热茶再说不迟。”

进屋了，我才好拿剑。

“少废话，既知说来话长那便长话短说！”她皱了皱眉，也不知是不是听出了话中的迂回之意，眼神愈发冷，似对我很是不满。

不得已，我只好把我来到此处后被姻愿带了回来的事情跟她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许多细节，本以为说完后这女子的态度能好些，不料却见她神色更凶了几分。

果不其然，我便听见她讥讽一笑开口道：“你就不是个东西。”

饶是我脾性再好，也不能接受这样莫名其妙的辱骂，更何况此人与我素不相识，上来便是一副盘问我的架势，让人厌恶。

我扯了扯嘴角，冷冷道：“这位姑娘，我从未得罪过你，倒是你一上来便抛下两问不说，还对我口出恶言，这般怒气真是了不起。”

“怎么，我才说一句，你就装不下去你的翩翩公子了？世人皆道这下域可怖黑暗，可我却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世外仙境，这里少了利欲争夺，少了谎言背叛，讨厌的人便直接杀死，喜欢的人便留下作伴，一切都简单而直接。”

“而像你这样从外界来的伪君子，永远只会一副假面示人，心安理得毁掉下域的一切然后毫不犹豫地走掉。”她勾了勾唇。

听她这番话，我便悟出她的意思，无非是我这样为了完成任务而来下域的人，毁掉了下域生灵的平静，可那又怎样？

若不来下域，我便去不成斯德哥比学院，我便成不了强者，到那时我去下域告诉所有人我为下域的平静付出了多少，他们可会对我有感激？不会的，他们只会觉得我是个上喻第一傻。

我不喜与人争口舌之快，有些想法自己藏于心便好，况且争赢了又能如何，对方的想法依旧不会有任何改变，徒费口水罢了。

“随你怎么想。”我说完便转身回屋，既看出她没有杀我之意，我便对这个女子的身份没有了任何兴趣，就当是长夜漫漫，多了一人拌嘴。

“且慢，我还有最后一问。”她没有动，而是出声唤住我，我回头看了一眼，这女子面容冷峻，在晚风瑟瑟中站的笔直。

我顿住脚步，只听她开口道——

“你可喜欢姻愿。”

……

与岁珏初见她时一样，姻愿坐在高高的玉阶上，风呼呼地吹着，其实是很冷的，但她感受不到，很久之前就感受不到了，实则她没有任何知觉。

她的手里捧着一盏莲花灯，花灯在暗夜里发出幽幽的光芒，不似月的皎，不似星的烁，那只是一种凄而美的亮色。

姻愿骗了岁珏许多事，其中一件，便是她说的“找人”，记得那时岁珏还笑她蠢，其实她只是想做一个善良的人，在他眼里，哪怕是假的。

姻愿在等一个人，而那人只会出现在这里，她不能确定那人出现的时间，所以只能每日都在此处等着，因为她怕会出现变数。

“愁兮姑娘，你快来把他带走吧，你再不来，我可是会更喜欢他的。”姻愿对着花灯自言自语道，语气有些俏皮，可细看，却发现她眸中一片死寂，脸上毫无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