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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的土财主为什么会兴起挖矿的想法,第一是这几年煤炭的价格不错,大明工业越发展,所需要的工业用煤缺口就越大,大明本国严重缺煤,广東只有一些品质低劣的褐煤,广西的煤炭也不是什么大型煤矿,在越南宏基煤矿日益开发的过程中,大明本国煤矿没有任何竞争力。
但越南的煤炭供应大明已经越来越吃力了,这导致煤炭的价格相当不错,李鸿章让香山买办开办的开平矿务局已经开始生产,并且盈利颇丰,将洋人和大明的煤炭,从天津彻底排挤了出去。
在洋务运动的浪潮之下,李鸿章招揽了大量跟洋人做生意的买办,虽然这些买办大都来自广東,属于大明国民,但李鸿章连洋人都敢用,更何况买办呢。
而唐廷枢又确实是一个非常有能力的,历史上,他是唯一一个跟盛宣怀共事,最后没有被盛宣怀吞掉的买办商人,可见其能。
翻一翻唐廷枢的资历,即便放到买办行当里,那也是顶尖人物。
历史上,1863年,唐廷枢在怡和洋行升任总买办,在10年的买办生涯中,他为洋行赚取了巨额利润。此外,唐廷枢还与朋友合伙,开设茶栈、投资钱庄、参与外商的附股活动。
1873年,唐廷枢受直隶总督李鸿章之邀,参加了对轮船招商局的改组,担任总办。在唐廷枢主办轮船招商局之前,轮船招商局实收资本包括官款不足20万两白银,唐廷枢凭借自身的影响力,在主持工作一个月内,便让上海有钱人纷纷入股,吸引中小商人资本金额达100万两白银。轮船招商局作为中国近代航运企业进入市场,与外商企业旗昌、怡和、太古展开激烈竞争。到1877年3月,轮船招商局便并购了旗昌洋行,并成功让怡和、太古与招商局达成妥协,唐廷枢以自己超强的经营能力,击败了强大的外国竞争对手。
围绕轮船招商局的企业经营,1875年,唐廷枢等又筹办过中国首家船舶保险公司——保险招商局,开创了中国人自办船舶保险的先河。
1876年,唐廷枢接受福建巡抚丁日昌的委托,筹办福建、台湾两地的洋务,架设了福建厦门台湾的电线,开采台湾后垅的石油,计划设立一家资本为200万两白银的银行以支付对外贸易周转。
唐廷枢的经历表明,他不但能办洋务,最关键的是他办的洋务能赚钱,这一点是他跟盛宣怀最大的区别,盛宣怀搞汉阳铁厂不能说没有成果,可最后办企业办到把企业拱手让给了日本人,就太失败了。
唐廷枢所办的洋务企业里,最成功的其实还是开平矿务局,历史上开平煤矿1881年出煤,1889到1899年该局帐略统计,11年共盈利900余万两,这就是唐廷枢的才能,也是他被盛宣怀这个更会做官的官僚家族出身官商排挤出轮船招商局后,还能得到李鸿章的青睐,让他长期主持开平矿务局的原因。
有能力的人在哪里都被凸显出来,尽管和历史上的发展轨迹不一样,唐廷枢并没有介入轮船招商局,但他却跟轮船招商局有业务往来,他所在的怡和洋行就是轮船招商局最大的煤炭供应商。
做着怡和洋行的买办,唐廷枢却操着轮船招商局的心,一次偶尔得到李鸿章接见,求问唐廷枢,如何能够改变轮船招商局入不敷出的状况,唐廷枢就提议招商局自己找煤矿,这样就能大大降低成本,结果就入了李鸿章的法眼,让他全权操办此事,结果就是,比历史早了一年,开平矿务局出煤了,而且因为唐廷枢比历史上的能量更大,他开办的矿务局规模也更大,一投产就开始全面跟洋人竞争,通过铁路将唐山的煤炭运往天津,将洋人和大明的煤炭都挤出了市场。
大明在越南开采的鸿基煤矿,因为当地劳工工钱较高,每吨煤的成本在二两银子左右,折合库平银将近三两银子,可是开平煤炭的煤,运到天津的成本都还不到二两库平银,以三两出售,利润丰厚。
洋务运动也能赚钱,这在现在的洋务企业中可是独一份。
也让晋商看到了商机,大明将铁路延伸到山西的情况,也让开采山西煤矿变成了可能,而铁路沿线的矿产,早在十年的准备期间,铁路公司就探明了,铁路今年初彻底通车之后,铁路公司立刻就找上了当地官员,希望批准铁路公司开采这些煤矿。
铁路公司可是大明在经营,当地官员畏洋如虎,在大明面前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更不想跟大明扯上关系,因为这样可能会被清流扣上一个通敌的帽子。
这才有了当地老牌晋商们,决定投资煤矿的情况,他们打着与其矿利被大明所夺,不如晋人自己开办的旗号,以保晋为口号,不但不会让当地官员反对,还为清流所支持,另外就是他们会来事,不但银子打点到位,煤矿股份中少不了权贵的一份,于是当地官府真的批准晋商们联合开荒的申请了。
当地官府可不知道,推动这些晋商们开矿的,其实就是铁路公司,当然就算知道了,他们大概也会装作不知道,因为他不会跟白花花的银子过不去,也不想跟铁路公司背后的大明过不去。
而铁路公司之所以能说动晋商,那就是因为铁路公司背后的势力了,不是大明政府,而是兵工厂,因为兵工厂的总办,本身就是一个晋商,是郝可久。
由于主持了大明重要的兵工厂,郝可久在晋商中也算是独一份了,他通过晋商的渠道,将兵工厂生产的钢铁制品卖到了全国各地,而晋商也通过跟他合作,赚取了丰厚的利益,郝可久在晋商中的威望,其实比外界想象的还要大。
晋商视郝可久为自己人,因此郝可久鼓励他们开矿,他们相信郝可久不会骗他们。
而郝可久能从中得到的,除了一些不上账面的干股,还能保证火车锅炉的煤炭供应,同时兵工厂炼钢需要的优质煤的成本,也会进一步下降。
诚然郝可久很能干,背靠大明政府,手握兵工厂的技术力量,外结晋商的商业渠道,将兵工厂发展成了一个庞然大物,现在每年光新招的学徒工就不下万人,而兵工厂的工人总数已经达到了十五万人,而郝可久上任之初,这里才只有一万五千人,十几年间翻了十倍。
可是郝可久得罪的人也越来越多了,从户部手里抢走了下金蛋的铁路,因归属问题得罪了兵部某些高层,因为出售军火问题,得罪了礼部。
最近他甚至连广府银行都得罪了,广府银行的背景连六部都不敢动,因为这是一家皇帝入股的银行,之前可一直都担负着大明央行的角色。
只因救灾期间,印刷了太多的纸币,导致金融市场崩溃,政府甚至不得不启动金融改革,然后政府才开始自己铸造金银币,进入了复本位阶段。
在大量赔款的注入下,大明货币终于稳定下来,广府银行这两年来,就是全力配合户部主管的大明银行进行金融改革,用大明银行发的新钞票逐步逐步的将广府银行所发的旧钞票按一定比例慢慢替换。
广府旧钞票在宣布终止兑换白银后,已经跌落到了三两钞票换一两白银的市场价格,而大明新钞票的一两却相当于库平银的一两四钱,折算下来,新旧钞票比价在一比四左右,因此就一直用这个比例收兑,目前已经将广府银行印发的十亿两纸钞收兑的差不多了。
由于大明政府成立了由户部管理的央行,陡然失去中央银行地位的广府银行实力大降,总办伍守业感觉压力重重,想方设法的揽储,以应对新旧钞票收兑结束之后,广府银行直接入市后的窘境,可这时候兵工厂却告知,以后兵工厂决定将资金流转交给另一个银行处理,不再通过广府银行的渠道了。
兵工厂这几年营业额持续扩大,太平天国覆灭之后,急转直下的军火生意也没有打击到他,每年的营业额稳定在一千万两上下,期间资金周转可是一笔大生意,而且兵工厂的生意相对稳定,因此能够将现金长期留在银行,这是最优质的净资产客户,谁都不想失去。
但郝可久在兵工厂里一手遮天,伍守业根本就阻止不了,可广府银行也不是随便就能欺负的,伍守业找工部协商无果之后,盛怒之下就要求见皇帝。
朱敬伦一开始也不知道伍守业求见为了什么,但是知道这段时间广府银行负责稳定金融责任重大,还以为是出了什么问题,就接见了他,这才知道兵工厂的发展已经有些失控了。
兵工厂涉及的产品超过五十种,缫丝、织稠、纺纱、织布,这些设备能够成套生产不说,还是大明最大的轴承制造工厂,各型火炮、步枪,造船、铁路设备等重型机械,连烧砖都在搞的一个企业你说他还能缺什么。
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银行,现在郝可久真的开了一家银行,准确来说,是他儿子开办的银行,郝可久为了支持儿子,才将兵工厂的资金,转移到这家银行里。
伍守业状告郝可久以公谋私,兵工厂是公家的产业,怎么能让这种人一手遮天,兵工厂的资金怎么能随便放在自家的银行里。广府银行可是皇帝家的银行,可就等于是官家的,兵工厂的资金理应放在广府银行。
朱敬伦早就不再听伍守业告状的言辞了,否则他就要纠正伍守业家天下的错误观点了,会强调说广府银行以后是一家私营合伙制银行。
但他没听,他脑子里想的是兵工厂,他猛然发现,这家工厂不但有分门别类的制造业,而且在各个口岸,都以晋商商号的形式,开办了大量拉拢生意的商号,这家企业已经转变成了有商业,有工业的复合型巨头,现在还自己掌握了金融力量,有两个字猛然跃入朱敬伦的脑海——财阀!
朱敬伦并不排斥财阀,他甚至认为,东方人情关系跟工商业结合后产生的新的商业伦理,其实就是财阀,舍此结不出第二颗果实。
至于兵工厂是依靠政府背景发展起来这件事,也没什么奇怪的,日韩哪家财阀的发展,离开过政府的背景。
财阀经济让日本成功攀登上发达经济体的例子,让朱敬伦很想尝试一下,因为这是一条成功的例子,先是日本成功了,韩国跟着成功了,台湾和香港也是一群政商在把持经济,至于新加坡,整个国家都基本上是李家的。
后世的东亚经济体中体量最大的,一个就是日韩的财阀,另一个则是中国的国企,有经济学家曾经猜想过将国企改组成为财阀的可能性,后世没有实现的可能,但在大明,朱敬伦如果想尝试的话,倒是有一个机会。
因为兵工厂本身就是一个国企,虽然目前盈利水平还行,那是因为启用了郝可久这个晋商体系培养出来的职业经理人,如果换一个人呢,未必不会沦落到后世国企的状态。
与其有朝一日让这个巨型航母变成一群官僚谋利的工具,成为滋生腐敗的温床,不如趁现在最好的时候,直接让他转变成财阀。
直接送给郝可久是一个办法,但影响太大了,巨大的利益不是郝可久这一个毫无背景的平民承受的起的。
朱敬伦的决定是,引入更多有背景的巨头,来给郝可久分担压力。
他决定引入有背景的私人资本让兵工厂私有化,变成一个巨头背后控股的复合型财阀。
“是啊,兵工厂确实不应该让郝可久只手遮天。这样下去确实不像样子,官办产业就不能这么搞。守业啊,你说我们把兵工厂卖掉怎么样?”
“啊?!”
伍守业完全没想到自己告状告出了这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