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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门滑开，何棠想把湿漉漉大包裹放座椅前地上，仔细一看，车厢里铺着浅色地毯，她手就顿住了。

秦理见她不动，立刻解开安全带，探着身子，伸长左臂接过了那个大包，放了两个座椅间地上，说：“赶紧上车。”

雨一直下，何棠终于坐上了车，她看到自己鞋子把地毯踩出了几个黑黑脚印，觉得很过意不去。她衣服裤子全湿了，为了不再弄脏真皮座椅，她挪着屁股只座椅上靠了点边。

车子启动起来，车厢里非常安静。

秦理重系上安全带，看出何棠窘态，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坐好，一会儿急刹车容易摔跤。哎哎，别看地上了，踩脏了没关系。你先擦一擦，小心感冒。”

“谢谢你。”何棠接过纸巾擦了擦脸，听到秦理问：“你去哪？我先送你。”

“回家。”何棠说了春山苑地址，又问，“会不会耽误你？”

“不会。”

何棠放了心，弯腰把怀里散开衣服一件一件地叠好，塞进了地上包裹中，弄完了才抬起头看秦理。这男人今天穿一身休闲装，还是非常清醒目草绿色，下穿牛仔裤、休闲鞋，整个人看着很是明帅气。

第一次没有见他坐轮椅呢，何棠心里悄悄地想。

她不敢明目张胆地看他双腿，但低头后视线总是会悄悄瞄过去。他腿脚纹丝不动，裤腿中显得有些瘦弱，右手则如之前那样，五指蜷缩，静静地搁右腿上。

秦理并没有意她打量，他注意力地上那个满是水珠塑料包裹上，何棠塞衣服时候，他已经看到里面是一套套塑料袋包着衣服，不禁问：“这是什么？大晚上你干吗背着这么多衣服街上跑？离家出走吗？”

几个问题把何棠逗笑了，她说：“不是啊，我室友是开网店卖衣服，这些短袖衫囤了很多，我就趁着国庆节这儿帮她摆摊卖。”

“啊？”秦理难以置信，“你这儿摆地摊？”

“对啊。”何棠抿着唇浅浅地笑，“春山路夜市很有名呀，昨天我们卖了三套呢，今天我都卖掉两件了，可惜下雨了，希望明天天晴吧。”

说到后来，何棠语气显得十分遗憾，她一边说，一边轻轻地拉着自己衣服，太湿了，都粘身上了，好难受啊。

然后，她就注意到了车厢里情况。看了一圈，以何棠对车子有限了解，她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这辆车内饰给她感觉，那就是——大气奢华。

秦理见她不再说话，一双大眼睛滴溜溜转着看来看去，笑道：“看什么呢？”

何棠看看驾驶员背影，往秦理这边凑近一些，压低声音说：“这车好高级哦。”

秦理哈哈哈地大笑起来：“秦董车嘛，自然是高级啦。”

何棠眨眨眼睛，有些不安：“弄脏了真不要紧吗？”

“不要紧，洗一下就好了。”秦理望向前方，车流又堵住了，他扭头看何棠，她原本蓬松刘海这时都湿哒哒地粘额头上，头发还滴着水，身上也是湿，身子微微地发着抖。

“宋叔，麻烦把通风关了，挺冷。”秦理对老宋说完，又四下看了看，伸长左臂从座椅前一个置物柜里取出了一条毯子递给何棠,慢悠悠地说，“本来呢，我应该绅士一点，脱个外套给你披一下，不过这儿空间小，我一只手脱衣服不太方便，就只能让你披个毯子御御寒啦。”

何棠接过毯子，局促地说：“我不冷啊。”

“这毯子干净，是我平时车上睡觉盖。”秦理眉毛一扬：“披上吧，别嘴硬了，你都发抖呢。”

何棠没再和他客气，她确是有些冷，道了谢就把毯子披到了肩上。

毯子又轻又软，却意外得温暖，何棠感觉舒服许多，抬起头看秦理，只看到他眼睛弯弯，笑得特别好看。

何棠没来由地红了脸，默了一会儿，问：“秦理，你这是要去哪儿？”

“回锦宏国际啊。”秦理眼珠一转，“你忘了，我宿舍那儿呀。”

“没忘。”何棠笑起来，“今天谢谢你搭我回家，要不然我不知道会被困到什么时候呢。”

秦理摇手：“小事情。”

春山苑离春山路本就很近，两个人说了几句闲话后，车子就到了目地。小区里路很窄，何棠叫老宋不要开进去，她走回家就好，秦理执意不肯。

他说：“那么大雨，都把你送到这儿了，也不乎多开一点路。”

何棠有些急：“真很堵，路边都停满了车，很难开，你这车又大，开进去会很难开出来。”

秦理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突然说：“何棠，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这样事事都为别人考虑，其实并不好。”

“……”何棠呆住了。

秦理又说：“你碰到所有人和事，都担心为别人惹麻烦，担心自己犯错，你希望能做到面面俱到，这样子不会觉得很累吗？而且，你真以为你这样做，所有人都会喜欢你？”

何棠没有回答，她也回答不出。事实上，她知道自己问题出哪里。

念大学时候，只不过寝室住了两个星期，吴慧尧就已经给她取了绰号了——何妈妈。这是因为，19岁何棠真表现得像个老妈子一样。

她顺理成章地做了寝室长，排了打扫卫生时间表，但是其他三个女生都不能百分百地遵守。何棠也不会生气，干脆一个人打扫起了寝室卫生。

她毫无怨言地帮室友带饭、占座、跑腿买奶茶，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有一次，看到室友积了一盆衣服没洗，她甚至都帮忙洗了。

可是，洗了衣服，却没有得到好话，室友还嫌她多管闲事，说她是用行动讽刺别人太懒。

为了这件事，吴慧尧看不过去，和那室友吵了一架。

后来，何棠就和吴慧尧成了好姐妹。吴慧尧警告何棠不要再帮别人做事，不要认为所有事情都应该自己一个人扛。

她说：“何妈妈，你醒醒吧，你就算帮她洗四年衣服拖四年地，她也不见得会把你当朋友啊！”

现，听到秦理如此直白地评价了她为人风格，何棠无言以对。

她微微有些无措，任凭老宋开着车进了小区，直到车子停她住那幢楼前。

何棠再一次向秦理道谢，她没有心情说其他话，面上也没了笑容，抱着衣服就下了车。

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听到秦理身后喊她。

“何棠！”

何棠回头看他。

车窗已经降下，秦理悠闲地趴车门上，说：“回家赶紧洗澡，不然会生病。”

“知道了。”她说完，转身又要走。

他又叫她：“何棠！”

何棠再一次转身，脸上并没有不耐烦表情，一双眼睛平静清澈，默默地注视着他。

淅淅沥沥雨丝打她身上。

秦理嘴角一勾，笑了。

“你生气。”

陈述句。

何棠脸上一烫，心中涟漪一圈一圈地泛开。她咬咬嘴唇，说：“没有。”

他不信，笑得揶揄：“明明就生气，被我说中心事了？”

“……”何棠紧了紧怀里包裹，“没事话，我回家了，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

趁他没开口，她立刻转身。

没走两步，他竟又喊了她：“何棠！”

这一次，转过身来何棠情绪有些波动了。

她硬生生地问：“还有什么事啊？”

“你知道吗，你向我道谢了四次。”秦理歪着脑袋，左手比了个“四”，又说，“我只是想问问你，明天，你还会去摆摊吗？”

何棠一愣，点了点头：“怎么了？”

“没什么。”秦理露出一个大大笑脸，挥挥手，“再见，何棠。”

何棠进了单元门后，秦理坐正了身体。老宋开车出小区，发现确是很难开。

“8年代造小区，车子一多，真是够呛。”老宋说完，从后视镜里看了眼秦理，他神情淡然，不知想什么。老宋问，“阿理，你什么时候认识刚才那小姑娘？”

秦理回过神来，回答：“没多久，见过两次，聊过几句。”

“她不知道你是谁？”

秦理点头：“唔，好像是不知道。”

老宋摇头直笑：“你啊，就是个活宝，想追人家小姑娘，也不能这样子逗人家嘛，都把小姑娘逗得不高兴了。”

秦理乐了：“哈！我哪里有想追她了？”

“没有吗？”老宋也乐了，“我瞧着你和她一起，满开心嘛。”

“那是因为，她过得不开心。”秦理扭了扭腰和脖子，说：“她一肚子心事，真，我觉得她活得太累了，好像比我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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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晴了。

下午五点，秦勉依旧黑着脸准备出门。

秦理摇头叹气：“小秦先生，你是去约会，不是去奔丧，麻烦你多笑笑可以吗？现已经不流行冷面酷男了。”

秦勉瞪他：“你自己怎么不去。”

秦理苦着一张脸：“我也想去啊，但是我确定她对我没兴趣。所以就辛苦下你啦，也就一个国庆假期，陪陪吃饭，陪陪逛街，陪陪看电影，不要陪上床就行了嘛。乔依媛挺漂亮呀，你要懂得enjy，enjy你明不明白？喂……”

秦勉已经出门了。

秦理耸耸肩，操纵轮椅到了客厅，他看了会儿闻，负责打扫做饭金姐来叫他吃饭了。

郭建云不，这一天排班照顾秦理日常生活是三十五岁关敬，关敬从不和秦理同桌吃饭，恪守着自己护工职责。

秦理一个人吃了饭，吃完后，他操纵着轮椅转来转去，突然觉得偌大房子异常冷清。

他按铃叫来关敬，问：“关敬，你知道春山路夜市吗？”

关敬点头：“知道。”

“很有名吗？”

“D市还算有名吧，虽说都是无证摊贩，但十几年来已经形成了特色，晚上挺热闹。”

秦理皱眉：“我怎么都没听说过。”

关敬没吭声。

秦理看看墙上挂钟，6点零5分，他笑起来：“关敬，备车，我想去逛夜市了。”

关敬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