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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柳太太的官话带了浓浓的乡音,但曾之贤还是听懂了,伸手握一下嫣然的手,示意她别开口才道:“幼时就相识了。”幼时相识,总不会这位容三奶奶,就是曾府的丫鬟吧?柳太太还在琢磨,宋奶奶却已在想,这么一想,宋奶奶的眉不由微微皱起,一个丫鬟,若不知道也就罢了。甚至不晓得原主人也就罢了,可是现在,分明已经晓得,甚至她的原主人也在这里,这要怎么交往?
宋奶奶的神色变化嫣然是瞧的出来的,她刚想开口,曾之贤又握一下嫣然的手,对嫣然一笑,两人朝夕相处了五六年,曾之贤这笑容里的含义,嫣然还是能瞧的出来,这分明是有我呢,你放心的意思。嫣然也就低头不语,和曾之贤一起走进花厅。
见她们走进,众人起身相迎,周氏站在那里,已经瞧见这她们和方才走出去时的神色不一样,不由勾唇一笑,好戏该开锣了。
嫣然请曾之贤坐在上面,又请宋奶奶重新坐下,宋奶奶看着嫣然,眼色有审视之色,并不肯坐在嫣然身边。主桌上的这动静,很快就被众人察觉,原本重新开始谈笑的众人都往这边瞧来。
宋奶奶被瞧的有些尴尬,可若不入座却没有一个好的解释,想了想才问道:“方才听的石奶奶说,和容三奶奶幼时相识,想问是有亲还是……”
曾之贤往宋奶奶身上瞧一眼就笑了:“容三奶奶,一直都是我身边人!”身边人三个字一出口,顿时席上就沉默下来,连戏台上正在唱戏的戏子,听到下面沉默,也停下唱戏看着下面。嫣然还是低头坐在那里,既然曾之贤会说出来,自然是有她的理由,而且嫣然相信,她也不是那样故意折辱自己的人,因此嫣然并没动弹。
周氏大喜,这事情简直是比自己想的更好,忍住心里的笑,周氏这才哎呀一声:“石奶奶您是不是说错了,您的身边人,怎会来到我家?三婶婶,你快些说句话啊!”这话明着是为嫣然好,其实目的如何,谁不知道?不过拜周氏一向在人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印象所赐,众人并没惊讶,依旧齐齐地看向嫣然这边。
曾之贤看向周氏,接着才道:“怎么,容二奶奶,这很奇怪吗?”周氏不料曾之贤会反问自己,呵呵一笑:“石奶奶,您是晓得的,我最不会说话,总是得罪人!”
曾之贤轻轻一笑,已经放过周氏,这才瞧着众人开口:“你们都在惊讶,为何我的身边人会嫁进容家?其实,你们是不晓得我们的渊源,才这样惊讶。”
“石奶奶,您就别打哑谜了,按说,女子从夫,嫁了容家自然就是容家人,可你也要晓得,我们平常来往,总也要……”说话的是余大奶奶,她是真的性子急,听到曾之贤停下就大声嚷出相问。曾之贤往余大奶奶那边瞧一眼才道:“是啊,女子从夫,嫁了就是夫家的人。可我也晓得,你们样样爱攀比,也更爱在私下嚼舌头,若不说个清楚明白,你们定然会不时给她些委屈受。她受了委屈,我这心里又怎能安定?”
曾之贤说出众人的心思,众人不由互相看一眼,但又不好开口。曾之贤这才对宋奶奶道:“宋奶奶,您请坐下吧。虽说你的父亲是翰林,你自重身份,觉得和我身边人坐一起玷污了你,可我都能和她同坐,甚至觉得,这种事并不是对我的玷污!”
宋奶奶一张粉脸登时转红,她是晓得曾之贤的意思的。曾之贤又是一笑:“其实,原本她不该来我身边的。”说着曾之贤对嫣然道:“这句话,我忍了好几年没说,今日可以说出来了,让你在我身边,委屈你了,对不住!”
嫣然虽感到奇怪,但也晓得这是曾之贤做戏,两人数年相伴,因此嫣然也就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不委屈,真的不委屈!”果然两人默契还在,曾之贤拍拍嫣然的手才看向席上:“当年我丧父丧母,依着祖母生活。虽锦衣玉食,却难觅欢笑,甚至有时觉得,该跟着爹娘去了,为何还要在这世上受苦!”
说着曾之贤眼里的泪就流出,这些伤心事,一想起来,总还是难过的。嫣然要拿帕子,曾之贤退掉她的手才道:“家祖母那时心急如焚,为我担忧。容三奶奶那时也才十三岁,跟了家人进侯府来,见我如此,触动心肠,主动对家祖母说,要来我身边照顾我?”
大小姐什么时候学会的,这说瞎话不眨眼的本事?嫣然心里奇怪,但面上神色没动,依旧低着头,一副沉浸在往事里的模样。曾之贤继续道:“她的祖母和家祖母,虽地位不同,却也颇有话说,家祖母早说过,要帮她寻一门好亲事,可这一来我身边照顾我,以后,就难寻好亲事了。那时她说,她说,人都有感恩之心,此刻家祖母有难解之忧,没什么可帮忙的,只有过来照顾我,让我重现欢笑,也算略尽了心!”
这简直是,和事实根本不一样,不过这里知道事实本来不是这样的,大概也只有自己和曾之贤两人,嫣然心里想着,依旧低垂着头。反正一切听曾之贤的就是。
曾之贤这话一说出,众人看向嫣然的神色顿时不一样了,被主人指派去服侍是一回事,要为主人分忧,主动提出服侍是另一回事,而且听曾之贤的口气,她本不该在名册上的,这在侯府也是一件常事。
果然曾之贤继续道:“家祖母切不过她的恳求,只得答应,对她说,这一来,就不能再像原先一样,寻一门好亲事了。可她说,能为家祖母分忧,心里很欢喜。至于亲事,全看缘分吧。若因服侍了我几年被嫌弃,那自然也会嫌弃别的!”
“原来如此!”余大奶奶已经开口感叹,接着就道:“那,容三奶奶,对石奶奶你来说,就是……”
“恩人!”曾之贤连个疙瘩都没打,继续道:“虽名分不同,于这份情谊之上,她就是我的恩人。我得她陪伴照顾,心情渐好,家祖母也解了忧愁,这样的人,我为何不报答?况且朝廷从来都表彰那有忠肝义胆之人,我若只记得我们之间的名分,却忘了她待我的情谊,依旧视她为我的身边人,那岂非是不受教化的人?”
这一句说出,顿时红脸的人不少。嫣然虽低着头,心里却松了一口气,曾之贤说完这才道:“容三爷慧眼识珠,不以出身论人,是难得之人。若诸位只记得容三奶奶出身,却不记得她今日已经是容三奶奶,拒不和她交往,岂不成了那没见识,不受教化的乡野村人?”
这句话已经说的很重,周氏心里气的要死,想反驳几句,可曾之贤已经把话正反都说完了,要反驳也无法反驳。只有气的在那搅着帕子,什么都没说出。
“石奶奶这话说的对,不管什么出身,就算是是贩夫走卒,对我们有恩,就当补报才是,不然的话,岂不连畜生都不如?”柳太太那口浓重的,带着乡音的官话传来,这话也只有她说才合适,毕竟除了曾之贤,也只有她是官家人。
曾之贤要的就是这句,临来之前,石安叮嘱了又叮嘱,说为了容畦,为了嫣然,今日也要为他们撑场面,只有让自己受些委屈。可曾之贤晓得,自己并不委屈,经过的事多了,才晓得嫣然的难得。为了这份难得,今日也要这样说话,更何况,容畦越来越好,对自己家,也是只有好处而非坏处的。
柳太太的官话虽然口音浓重,但还是让人听懂了,自然有人附和。裘氏已经笑着起身:“石奶奶今日这话,倒让我又明白了一个道理。合席该共敬石奶奶和三婶婶一杯才是!”
既然裘氏端起酒杯,众人也就起身。曾之贤对裘氏的识趣很赞赏,站起身道:“今日本是容家的好日子,倒是我在这说了许多话,还耽误了台上戏,倒要自罚一杯才是!”说着曾之贤一饮而尽,嫣然也起身,和众人微笑应酬一番。
周氏在短暂的恼怒之后已经恢复原状,这事,让她逃过了,不过,还有下回呢。想着,周氏面上笑容更甜,和众人一起,饮下那杯酒。
喝酒说话,等唱过两出戏,戏台上休息时候,众人也就分散开来,去逛逛花园,用些小点心,寻熟人说会儿话,等到这边残席收了,重新摆上酒席时再回来坐席。
嫣然和曾之贤自然有话说,两人在园中逛了一会儿,到个亭子里,见外头没什么人,嫣然才对曾之贤道:“谢谢你,大小姐,我实在不晓得该如何感激你!”
“这声谢就外道了,况且就算不为你,为你姑爷和容三爷的情分,我也不能看你们受委屈啊!”这话曾之贤说的真心诚意,嫣然也听出来了,她也不再道谢,只是道:“大小姐既然这样说,那我也就不和大小姐您客气了,只是请大小姐看我的以后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