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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东风,不仅让北方的土地重新焕发生机,更给壮志踌躇的宪谷中带回来一个好消息。柏正规和乌德立率领的铁血军,已经成功攻克了绥城,瑶东人的势力完全被驱赶出了中原。
对外战争的胜利,让宪谷中的权威空前提高,收复了徐淮之地,就意味着整个北方已经完全实现了统一,有了中原之地作为依仗,成就一番霸业也不再是什么难事。
宪谷中的信心空前膨胀,天下豪杰在他眼中已经没有了半点威胁,东伐西讨,南征北战,在他眼中,统一天下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了。
志满意得的宪谷中,对前途充满了乐观,一面派人前去犒劳柏正规和乌德立的大军,一面开始强行推动改革,要将整个安云的大权,独揽在手中。
胜利就意味着权威,以前颇有怨言的安云权臣们,如今也只得闭上嘴巴,对于宪谷中的诸多举动不言不语。
虽然他们不敢正面反对宪谷中,但是对于宪谷中身后的支持者,他们可是不会客气的。而一直替宪谷中出谋划策的蓝琪,便成了他们攻讦的首要目标。
虽然蓝琪一直行事低调,虽然宪谷中对他也是百般维护,但是处于风口浪尖的蓝琪还是决定暂时离开河洛城,出去避避风头。
“如今朝议汹汹,为了避免先生受到危害,暂时离开也是应该的。但谁是忠臣,谁是奸臣,我心中还是有计量的。我能够取得如今的成就,也多亏了蓝琪先生的奇谋妙策。我也不是不知恩义的人,蓝琪先生的功劳我也会记在心里,等一切都安宁之后,我一定以大礼将先生迎接回来。”宪谷中将蓝琪送到城门口,信誓旦旦地说道。
“宪大人的意思我自然明白。朝堂改制会触动很多人的利益,失去利益的人反扑,也必然有人要替大人抵挡一下。蓝琪不才,也愿意以一己之身,保护大人的安危。只是请宪大人一定要记住,改制一定要循序渐进,绝对不能着急呀。对于反对的人,也要个个击破,可不能想着一把就将他们扫除。柏将军他们取得了胜利,大人改制也便利了很多,但也一定要小心谨慎才行呀。”蓝琪不住叮嘱道。
“我明白,我明白,蓝琪先生说的话,我会一直记着的。忠贞之人难得,我也绝对不会辜负先生的。”宪谷中回道。
蓝琪告别了宪谷中,便登上了马车,向北方而去。蓝琪心中并没有太大的失落,因为安云的局势,还没有超出他的意料之外,他并不想被安云的权臣们压着,也不想只做宪谷中的幸臣,这次离开河洛城,只是为再度归来做准备罢了。退上一步,保全自己,只是为了将来更好的发挥。
蓝琪闭目坐在马车之中,想着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生活,若有所思之间,拿起来了韩桃子最近的来信。
“魏增也算是一代英雄,如今放弃了争霸天下,只在深山之中营造一片乐土,这实在是有趣。桃子的话语中对他颇多赞许,看来魏增也不算是一个无能之辈。既然得闲了,也不必在三卢镇待着,漠北风情,毅山乐土,前去看看,想来也是好的。”蓝琪心中决定了,便让车夫改变方向,直接往毅山去了。
只是向北走了没有多远,就有一个人痛哭的声音的传了过来。蓝琪心中很是惊讶,如今的安云在宪谷中的治理之下,也算是安定,到底是谁会在这大道之上痛哭呢?
蓝琪将马车的布帘掀开,就看到了一个青年文人,跪在一个岔路口上痛哭流涕,不知为何而悲伤。
“你看起来也是一个读书人,你不想着谋个功名,替国家效力;也不想着传播文教,化育万民,为何要在这大路之上痛苦呢?条条大路都可以行走,你只管走下去便是。”蓝琪下了马车,来到这青年文人身边说道。
“原来是蓝琪先生,在下沈德清这厢有礼了。”青年文人见到蓝琪,立刻起身恭敬地说道。
“你认识我?我一向深居简出,也不喜欢交游,很多人都是记不得的。敢问朋友是什么人?”蓝琪说道。
“蓝琪先生是宪大人十分赏识的人,在公府行走,自然有人仰望着。您不记得我这个无名小卒,也是应该的。在下本是燕北人士,只是因为问道先生的举荐,才能来到这河洛城中,得个一官半职。只是不愿奉承朝中权贵,便一直被搁在一个闲职之上。前几日听闻几个同僚攻讦先生,便出言反驳,朝廷权贵以为我是先生的同党,便将我罢职,如今我不知前路如何,便心生悲哀了。”沈德清说道。
“原来是丢了官呀,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人生自有起起伏伏,你还年轻,一点挫折,只是你的垫脚石罢了。因此而哭泣,实在是不值得。”蓝琪说道。
“我的而悲伤并不是因为丢了官,而是因为不知道前路该怎么走。当年被问道先生举荐,我也有为国报效的心思,只是朝中黑暗,我又人微言轻,实在是做不了什么,便早已经有了辞官的心思。只是见到宪大人一心想要改革安云弊政,实施的一切政令,实在是真知灼见,我虽然力量渺小,但也想留下来出一份力,便蹉跎到了今天。一个官职并不算什么?只是从路人口中得知,蓝琪先生也要离开河洛城,从此朝中又少了一个贤能之人,恐怕安云的大好局势终究会失去的。”沈德清悲愤而道。
“我跟你说,大丈夫一怒而天下皆惧,一笑而天下皆喜。进也好,退也好,都只在于我的一念之间,朝廷权贵我还不放在眼里。我蓝琪的进退,也不劳你来担忧。做好你自己,多学习经世致用的本事。感慨世间黑暗,然后在一旁痛哭,在一旁痛骂,最后又能改变什么?什么也改变不了。”蓝琪说着,说到最后,话语已经十分严厉了。
“先生为何会发怒,我没有做错什么呀!”沈德清惊讶地说道。
“你没有做错什么,但也没有做对什么。有一份向善的心思,就要为了这一份善念而付出自己的一切。也许经过磨练,你会变得成熟,但是现在的你,也只能不疼不痒的骂上两句,然后就剩下数不清的眼泪了。等什么时候,你能忍住一切疼痛,一心坚持自己心中所求,什么时候,你也就不会再流泪了。”蓝琪说道。
沈德清听了蓝琪的话,只是怔怔的站在那里,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蓝琪看了沈德清现在的样子,也觉得自己刚才那番话有些严厉了,便放缓神色说道:“说了那么多,也不知道你能明白多少。不过既然你现在不知道前路该怎么走,不妨就跟着我走吧。我要到毅山去看看,有一个同伴,想来也是好的。”蓝琪说完,便上了马车,邀请沈德清进来。
沈德清抬头看向蓝琪,那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脸上,还是依旧平静;那深邃见不着底的眼睛,还是依旧透露着不为人知的光芒。
沈德清一礼,便坐上了马车,跟随蓝琪向毅山的方向去了。
马车走走停停,终于在十几日后到达了毅山附近。离开了安云的土地,朝堂上的那些明争暗斗也远离了蓝琪的内心,让他现在显得格外轻松。
“蓝琪先生,我们这是要去哪呀?再往前就是占突人的地方了,遇到占突人我们就危险了,你想要散心,大可到别的地方去呀。”沈德清说道。
“我这次出来并不是为了散心,而是为了拜访一个人。你是燕北人,魏增你也应该是知道的,跟我说说你对魏增这个人的映像吧。”蓝琪把马车停在一个小镇的出口,然后坐在马车外面跟沈德清说道。
“我在燕北也听到很多关于魏增的事情,但是并没有亲眼见过他。传闻之中的魏增,凶猛如虎,狡猾如狐,勇敢之中不乏机智,他面对强敌无论正面相抗,还是智取周旋,都是游刃有余,不曾显示过半点怯懦。魏增是一个可怕的人,对待敌人不会留半点情面,无论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还是武功高强的高手,和他对抗都是一件不轻松的事情。总之他很可怕。”沈德清面带畏惧之色说道。
“他真的就这么可怕吗?可是我听说他对于你们燕北人还是很仁慈的。”蓝琪问道。
“他对于我们燕北人,自然是没的说,我们家以前生活困顿,也受过他的恩惠。但是这并不能掩盖他对敌人的残忍,我在家乡的那几年,听到的都是他如何战胜强敌的事迹,一年四季从来没有停止过。我当时就想,一个只知道杀人的人实在是太可怕了,一个只知道打仗的人实在是没有前途的。完全可以用其他手段解决问题,可是战争却是他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沈德清说道。
“他纵容士兵劫掠过吗?”
“他的军队军纪还算可以,我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那他可曾屠杀过战俘,或者平民吗?”
“我也没有听说过,就连被征服的占突人,也没有被屠杀,而是被他安插到了燕北各处。”
“既然这些事情他都没有做过,为什么你会说他残忍呢?为什么你会觉得他可怕呢?”蓝琪问道。
“因为他一直在打仗,一直试图用战争解决一切问题。如果他采用外交和平衡各方利益的方式来解决争端,或许就不会让人觉得这么可怕了。”沈德清说道。
“那燕北的其他人,也是和你一样的想法吗?他们都觉得魏增是可怕的吗?”蓝琪继续问道。
“我和其他一些读过书的人,都觉得魏增很可怕。但是很多受过魏增恩惠的人都不这么认为,尤其是在魏增的军中效过力的人,更是将魏增的勇猛加以宣扬,并视其为偶像而加以崇拜。”沈德清说道。
“无论是让人心生畏惧,还是让人心生崇敬,总之魏增是一个很勇敢的人,那是没有错了。勇敢的人不会畏惧一切,会选择直面人生,但不懂得委婉的艺术,便会惹上太多的敌人。恐怕魏增当年会失败,和这个原因也是脱不开干系的。”蓝琪说道。
“蓝琪先生说的是,自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他因为他的勇气而崛起,也因为他的勇气而失败。”沈德清回道。
“不过如今的魏增应该已经很不一样了,除了勇敢,他的内心也增添了别的什么东西。不然他是不会放弃争霸,而选择在深山之中,建立一片乐土的。你跟我去拜访他一下,去看看魏增现在到底有什么不同吧。”蓝琪说道。
就在这时,天边有几匹马向小镇奔驰而来,蓝琪看到这些人也下了马车,将身上的的尘土拍了两下,便静静地等着那几个人到来。
“大师,你来看我了吗?跟你这么分离了这么长时间,你想过我吗?哎呦……”韩桃子来到了小镇边上,立刻下马向蓝琪奔跑过去,但是一路留神却被绊倒在了地上。
“你呀你,还是这么不稳重,路要一步一步走,只要有了目标,迟早会走到的。要是心急,跌倒在地上,受伤的也只会是你自己。”蓝琪上前把韩桃子扶起来,带着责备的口气说道。
“大师,你就别说我了,我真的一点也不疼。你跟我到毅山去吧,那里和外面的世界很是不同。魏增魏将军我已经见到过了,他和传闻中的有些相似,但也有很多不同,总之我也说不清,你跟我去了,自然也就能知道了。”韩桃子满不在乎地在身上拍了两下,便拉着蓝琪向毅山的方向走去。
“你又着急了,想到毅山去,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我有我的马车,你也有你的马匹。你这样拉着我,到什么时候,我才能到呀。”蓝琪摇摇头说道。
“说的也是,我们可以坐马车的。那个谁,我要和大师好好叙旧,你就别来打搅我们了。你骑上我的马,跟我们一起走便是了。”韩桃子拉着蓝琪上了马车,见到沈德清跟了过来,便出言阻止道。
沈德清先是一愣,然后无奈地耸耸肩,只得骑上马去,跟在马车后面,向毅山的方向赶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