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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丝之恒和肖彬分别,我到医院自己做了检查。拿到化验单,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准爸爸妈妈,我扶着小腹坐到了走廊的椅子上。不是第一次做妈妈,但是这种感觉,却来的甜蜜而神伤。暖暖的来的很意外,那时我和顾钧也很年轻,几乎是懵懵懂懂迎接了暖暖的到来。
可如今腹中的这个孩子,我的心情是无法言语的复杂。这是我和他的孩子啊。从没有爱一个人能这么深入骨髓,甚至觉得有了他的血脉在我的血液里流动,就能把他和我紧紧的拴在一起。这个孩子,来的好不容易,空了一世,守了半生,才终于等到我们的结晶。
我开车到了南京城郊的小白楼外,停下车望着里面,眼泪模糊了双眼,以敬,你听的到吗,我们的孩子到了。不知道他会长得像你还是像我?像赵石南还是像杜衡?一霎那,我心里像沧海桑田般翻涌而出。以敬,我等着你,再辛苦,再艰难,我也会等你。
晚上回到家里,我习惯性的打开邮箱看着,忽然蹦出来一封未读邮件,是何院士的回信,我的手都激动的有些颤抖了,打开邮件,何院士说之前一直在国外有访问很忙,邮件没有及时查看。如果有时间,约我见面详谈。我看了下何院士说的日子,是春节后的正月初二。我立即回复同意。别说是正月初二,就是除夕,我也可以去。
回完邮件,打开抽屉,却看到了赵以敬买的水杯。这个水杯不知是给谁的,还没有送出去。我合上了抽屉,抚着小腹,这么些日子,心第一次舒展,孩子是我和以敬的福星吗?有了他,事情似乎看到了转机。而他也很乖,不会总是闹得我吐得天翻地覆。
只是我没有想到,接下来将要迎接我的,却是场更加轰烈的风暴。
肖彬的订单两周后并没有回款,张帆去联系德庆,得到的回复是:“公司暂时资金周转不灵,回不了款。”
我愣住了,立即给肖彬打电话,肖彬的声音很平静:“清扬,我也在和公司周旋回款的事,你知道,我只负责签单,财务的事情,我并不负责。”
“肖彬。”我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难道连你也要插我最后一刀?”我强忍着眼泪,“你知不知道丝之恒现在到什么地步了?天天有多少律师函在追债?你怎么能忍心这么做?”
电话那边是肖彬的沉默,过了半晌,他叹了口气说着:“清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保重身体。我能做的,只是尽量和公司周旋。对不起。”肖彬说完挂了电话。
我全身抖着,还没回过神来,手机又响了,我接了起来,是赵信儒的电话:“清扬,快带我去公司。”我的头已经嗡嗡作响,事情一件接一件,没完没了的打击。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我开车去接上赵信儒,到了丝之恒的会议室,吴董事等几个董事已经在会议室等着了。他们并没有通知姚清莲。没了赵信俭撑腰,姚清莲在丝之恒完全销声匿迹了。
看到赵信儒和我进来,大家的神情都有些落寞。我扶着赵信儒坐好,吴董事开了口:“赵董,今天请您来,是商量停产的事。”
赵信儒拿着水杯的手有些不稳,声音也暗哑着:“停产?”
吴董事点点头:“这几天我们会同财务进行了全成本核算,公司已经实在撑不下去了。之前和意大利生产合作的那两条高端生产线,现在由于原料丝的缺乏,每天生产量的盈利还抵不上机器的损耗。”机器一开就是一组,原料却不满,相当于是用了原来几十倍甚至上百倍的成本,去生产同一款面料。
“而且丝之恒现在受到影响,品牌效应大打折扣。高端面料的销售情况也不太好。”吴董事的表情有些沉重,看着赵信儒说道:“赵董,停了吧。现在丝之恒已经资不抵债了。债主快压不住了,银行从前天起也开始追债,恐怕下一步该想的,是破产申请了。”
我的头嗡嗡响的厉害。普通人羡慕有钱人,觉得有钱人挥手掷千金很潇洒。可谁又知道,有钱人肩上抗的债?谁都不是拿自己的存款做生意,有多少资产,便有多少债,而一旦出了问题,债主是最不留情的。
我忍不住出声问道:“咱们还有欠收的回款吗?”要是能把回款追回来,也能解一时燃眉之急。
吴董事轻轻摇头:“我和马董事他们这些日子就在追回款呢,大的基本追回来了,但是还不够应付。小的催要也没用,丝之恒现在也没精力为了那些小的回款和他们打官司,他们瞅的就是这个档口的便宜。”
“破产——”赵信儒的声音有些不稳,看着吴董事他们,整个人都有些僵硬,“丝之恒,真的要完吗?”大家面面相觑,没有人能回答的了他的问题。
冬天的南京,竟也有了北城的萧索。当位于南京城郊基地的那两条生产线停下的时候,赵信儒没有去看,他只是反复的问着我:“总有一天,会恢复生产的吧?”我的心酸痛的厉害,咬唇低声却坚定的说着:“会的,一定会。”
但是事态发展的有些猝不及防,生产线停止的消息传出去后,丝之恒的危机更加严重,不仅债主来的更加频繁,连工人们也坐不住了,纷纷要求结算工资离职。一时间乱作了一团。
几个董事也心情沉重,开始商量破产申请的事。而只有赵信儒,尽管老先生从里到外都是憔悴,却始终像有一股精神支持着一样,静看着这些事情起起落落。每天只有不出外办事,就会来到丝之恒坐镇,他的身形有些佝偻,但他坐在那里一天,丝之恒就像有了主心骨一般让人心安。
我有些不忍心,劝着:“赵董,有什么事,他们会通知您的,您年纪也大了,每天这么辛苦身体也受不了啊。”
赵信儒只是摇头:“这个时候,谁都可以不来,我不能。我还要等着看看,丝之恒最后到底能是个什么结果。”是啊,丝之恒,这个承载了太多人梦想和期望的丝绸企业,到底怎么了?到底要去何处?
停产后的几天,马董事到办公室对赵信儒说着:“赵董,丝路的蒋董联系到我,说有事要和您谈谈。”
“蒋董?蒋正齐?”赵信儒问着。
“是。他没说谈什么。”马董回答着,“您如果愿意,我给他回个话。”
赵信儒想了想,点点头道:“和他约一下吧。”马董答应着出去。赵信儒轻轻摇头道:“终于坐不住了。”
我有些不明白,问着赵信儒:“您预料到他会来吗?”
赵信儒叹了口气:“从以敬被禁止探视我就在想,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非要把丝之恒整垮。要说那两派势力较量,找个由头就够了,没必要非和丝之恒较劲。现在看着这一步一步,还不明白吗?”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细细的琢磨着赵信儒的话。上面的两派争斗,赵信俭倚靠的一派拿蚕种场的事情做出了风浪,借以隔山打牛对付另一派,也就是和赵以敬合作蚕种试验的那位。而那位已经受到了影响,甚至某些重要会议都缺席了。
按理事情到了这一步该暂时告一段落,那位也是个人物,不会盯着一个企业不放,毕竟他上位还有更多要紧的事情做。但是丝之恒接下来的封厂,赵信俭独立,货款催不回,连库存都被肖彬和德庆抄底撬走,生产线停产,最后落得破产,这一系列,都像一场大梦,忽啦啦大厦倾覆,昏惨惨穷途末路。甚至没有给人反应的时间,就到了这个地步。
现在看来,丝之恒到了这个地步,得利最大的就是丝路,扶摇直上成了业内的老大,股票一路飙升,而如果再吞掉丝之恒,那丝路就真正的完胜了。
赵以敬一直不愿意走丝路这种“红章”路子,可现在看来,丝路走的还蛮顺风顺水。不仅顺利的摆平了甲醛超标事件,现在竟然咸鱼翻身要坐庄了。我心里一阵悲凉:创新,发展,拼搏,都不过邪门歪道吗?
“蒋正齐会是来谈什么呢?”我犹豫的问着赵信儒,“会不会是想要收购丝之恒?”问了这句话,我发现心疼的几乎呼吸不上。
收购?从来只有丝之恒并购其它公司,丝之恒怎么会被别的公司并购?这是做梦都不想不到的事情。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商场上,成王败寇,一夜暴富,一夜消失。都是常事。
赵信儒沉声道:“他的目的,已经路人皆知。丝之恒垮了,他正好上演蛇吞象。”赵信儒的眉眼中有一丝不常见的凌厉,“那我就会会他。看看他怎么耍花招。”
我的心悬了起来,这出戏的幕后推手终于要出来了,但是怎么应对,我心里完全没有谱,而赵信儒会有什么办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