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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骑兵黑云长剑举世无匹的冲击力使宋军步阵凹陷下去一个大坑,呙彦却并不指望这一次就能将宋人的步阵击破,微微偏转马头,侧端铁槊扫荡宋军,全体黑云骑兵紧随他的马头,在宋人军阵最薄弱处扫出一个弧形,虽然过程中有上百骑兵落马身亡,却使宋军前阵士卒切实感到黑云长剑的可怕,阵脚不免出现松动。
在宋人军阵不远处兜回战马,见平素舍不得用的坐骑开始吐着舌头呼呼吐白气,显出疲态,却毫不怜惜,双腿猛夹马腹,再次率队朝宋人军阵冲去,此番冲击却只带了将近六成的骑士出击,剩下两百余最精锐的名骑士只在远处观望。
适才第一波冲击,通过在宋人军阵前面横跑,呙彦等黑云都骑将对宋军军阵实际上最薄弱之处已经有大概了解,此番便狠狠的以一个楔形骑阵冲撞进去,呙彦自带着最精悍的牙军骑兵充作箭头,一往无前的朝前杀去,大有不将宋军步阵冲透不罢休的架势。
虽然成列的步军对阻遏骑兵的冲击有巨大的优势,但像黑云都这般重骑兵不计伤亡的决死冲击,却不是这时代的步卒承受的住的。当面一层又一层的宋军步卒开始跌跌撞撞的往后退,唯有依靠重重血肉之躯一点点的吸收骑军冲阵的动能。
就在黑云都骑军速度渐渐缓慢下来之时,那早先观战的两百黑云都骑兵沿着同袍冲出来的血肉胡同再次冲敌阵,而前阵骑兵则让出箭头位置,在两翼骑兵的保护下,两股百余人左右骑兵成功互换了箭头位置,重甲的黑云骑兵当真只用三次冲击便击破宋军步阵,而陈德等神卫军则仅仅跟随在后冲入的两百黑云骑兵身后,仅仅付出十数人的阵亡便冲过了宋军的拦截。
陈德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回头看,浑身带伤的呙彦一边随意折断插入甲胄缝隙的箭尾,一边整顿着尚余的三百余名黑云骑兵准被再次向宋军大阵发起冲击,他心下不免一酸,暗暗发誓,终有一天要重建黑云都,以黑云长剑之名,威慑八方。
陈德没有看清的是,呙彦的眼睛中了流矢,血流满面,若不是箭势已衰,几乎要贯穿后脑。未免影响军心,呙彦当即吃痛将箭头从眼眶中拔了出来,宋人惯用带倒钩的箭头,一把之下便将眼珠扯了出来,连着筋脉软软搭在左颊。这呙彦也是血勇,当即强忍疼痛,抽出随身匕首将眼珠割断,随手丢到嘴里,生生咽了下去。钻心的疼痛反而使得他浑身疲乏尽去,望着远处,正在整队袭来的宋军步卒,连同正快速超越步卒追过来的云骑军,都似乎笼罩在一团血雾之中。一杆大旗书写“大宋南征升州西面行营都部署曹”,正在急速摇动,各部宋军在这面军旗的催促下都快速的向逃脱的唐军逼近。
呙彦环视左右,黑云骑兵大都身上带伤,胯下战马也疲惫不堪,可人人都神色坚定望向他,一名牙军从怀里掏出黑云都的旗帜,套在铁槊的枪头下面,立于呙彦身后,高擎的大旗迎风猎猎,红的也跟血染也似。
感觉温热的活气似乎一点点从自己胸腔里流失,呙彦用力吸进一口冰冷的空气,然后憋住一口气,把最后的力量留在身上,仅存的右眼狠狠盯着那面耀武扬威的旗帜,大声喊道:“杀曹彬啊!”双腿猛夹马腹。他胯下那良驹与主人心意相通,也迸发出最后一丝力气,箭一般朝前窜去,三百重骑也纷纷打马紧随在呙彦身后,向宋军的将旗发起了最后冲击。
只见鼓起最后一丝力量和勇气的黑云骑兵前赴后继的冲向宋军大阵,还未接触到步卒,先遭受到云骑军的拦截,因黑云都冲锋的方向是直取主将,盔甲较为单薄的云骑军无法避让,只能硬碰硬的阻住黑云骑兵去路。双方骑兵一错而过之际,往往云骑被铁槊捅下马背,而黑云骑兵只在马上晃上一下,饶是这般,前番饱占了黑云骑便宜的云骑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亦未留住一心向前的重骑兵。
然而疲乏加上人数单薄,冲出云骑军堵截的黑云骑已不足百骑。宋军中军大阵里的曹彬轻蔑的看着不顾马力将尽仍拼命向前的黑云骑,哂道:“真乃莽夫!可惜了这帮热血男儿!”挥手命令早已集结地长枪手和牌子手上前,强弩在后待发。
其时宋军中有花装和纯队之说,花装即一队军中配置各色军器,而纯队则指一队军中只配长矛,强弩等一般兵刃。关于花装和纯队何种更有利于战力的发挥之争论一直持续到蒙元灭宋,而随各将领喜好不同。曹彬此番带来的所部原来尽是花装,是以黑云都第一次冲锋时并未遭遇到严整的枪阵与盾阵,但曹彬这等久经沙场的名将如何不知以步制骑之法,先前不过是过于轻敌而已,此番见识了黑云重骑强悍的冲击力后,迅速调集克制骑兵的步卒向前组成纯队。远远望去,纷乱一时的宋军步阵已然变成矛丛箭羽的铜墙铁壁。
而呙彦所率领仅存的黑云骑对面前严阵以待的步阵恍若未见,丝毫未做任何闪避的动作便直愣愣地向这宋人中军大旗冲去。冲近约两百步距离时,只听一声弦响,无数劲箭迎面射来,高速奔跑的健马当即倒下一般,有的骑兵被射中头胸腹等要害当即死亡,战马未死,犹自驮着尸身向前冲锋,铁槊却掉到地上。
冲近约百步距离时又是一声弦响,这番箭雨劲准兼备,几乎所有的黑云骑兵身上都被射的刺猬也似,冲在最前方的黑云都指挥使呙彦人马被射中不下百箭,当即扑到在地,黑云都的掌骑牙兵也被射死,大旗坠地,但最后几骑仍然不停向前奔突,最后连人带马一起摔在宋军的矛丛盾墙上,巨大的将宋人步阵前方几名步卒砸得连连后退。
有道是英雄重英雄,正当众宋将为这江南硕果仅存的骑兵而叹息时,忽然阵前一名满身箭矢的黑云骑兵从倒毙的马背上跃起,用尽全力将一截断矛向宋人将旗&#shuhaige7;去,去势劲急的断矛恰巧击中旗杆,正迎风招展的“大宋南征升州西面行营都部署曹”的将旗坠地,令曹彬神色一沉,那名黑云骑自然被前阵宋卒戳得血肉模糊。见名满天下的黑云骑的确强悍无比,曹彬心下暗暗也觉得曹翰先下手将其屠掉大部也不失为可取之法。他转头看看西面烟火冲天的金陵,对身边观战的王侁道:“不想以潘曹二将之勇,居然弹压不住这群降卒。”
王侁微微一笑:“这二人有勇无谋,杀降在先,焚金陵在后,罪当诛杀,将军虽然不免受池鱼之殃,但此后满朝武将之中,再无人可与将军比肩耳!”他这话说得非常小声,仅曹彬可闻。放手方潘曹肆意妄为,违背陛下圣意必受严惩,而曹彬虽然有失察之责,但所受责罚将远远小于两人,当下大宋军方三员深受赵官家宠幸的大将以曹彬、潘美、曹翰三人为首,潘美和曹翰失宠,则曹彬从此坐稳武将之首的位置。
曹彬哈哈大笑,当即一边吩咐骁武军指挥使董遵诲率一千骑兵继续追杀唐军溃散,一边引领大军折返金陵。
但行至城中,曹彬却渐渐有些笑不出来,昔日花团锦簇一般的金陵,尽然处处残垣断壁,十室九空。凌波军在卢绛带领下,不记伤亡的攻城半日,已然突破下水门向东南方向逃走,留守大营的龙捷军副指挥使张恒率领千五骑军衔尾追击,现在还无消息。当下城中战况最烈的当属在石头城军营的攻城战。
胡则所领的天德军士卒大部分都是金陵左近人氏,目睹家园遭毁,耳闻同袍被屠,早已绝了逃生之意。尽管潘美命人拆毁民房,天德军军营外垒砌了数座高大的土山,拆下城头抛石机和床弩安置其上,对准天德军军营不断轰击,同时命令空鹤、虎捷诸军校尉率领士卒不计损伤的蚁附攻城,仍然不能突破天德军的防守,反而使士卒死伤惨重,层层叠叠的尸体几乎垒得和军营的寨墙一样高,而宋军步卒则踏着同袍的尸体向上仰攻,和天德军的守城军士奋力拼杀。
见此情形,校尉匡嗣向曹彬建言道:“都部署,末将揣测贼军营中定然没有存粮,莫不如行围困之策,待其饿毙。”
曹彬却横眉厉声道:“前番潘曹二人处置失当激起军变,如今本将亲临,倘若迁延时日无法平乱,叫本将如何向官家交代。”这匡嗣乃是他的心腹牙校,所以说话也少了几分顾忌。眼见金陵损失如此之惨,即便仅仅是池鱼之殃,也不免大大影响自己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想到此处曹彬神色阴沉,又道:“你速去传告潘美,倘若今日拿不下石头城,便换其它人来,他此后便可安坐营中,等待陛下旨意便可。”
这番军令传下,潘美不由大怒,但自己与曹翰约束部下不利,激起唐军变乱,金陵焚毁的罪名非小,为今之计只有在平乱中多力功勋,凭借陛下往日的宠幸,再加上自己和晋王乃是儿女亲家,不怕没有复起之日。他当即命令在自己所率的三万空鹤、虎捷上军中拣选精锐为敢死登城,号称一旦攻下天德军营,营中金银等物诸人自取。其时士卒彪悍,他所辖的军队因为防守城墙,后来又被调来和天德军交战,到没有尝到很多抢掠的甜头,此番重赏之下有勇夫,不久便征募了五千敢死劲卒,潘美亲自率领,个个身着两层重甲,箭射不透,冒着己方普天盖地的床弩箭和石弹便朝天德军营垒冲去。
至天黑时分,潘美派军使来报曹彬,天德军军营已经攻下,指挥使胡则战死于乱军中,尸首已被剁得血肉模糊,营中清点出两万多天德军士卒的尸体,另有千余士卒从军营后山跳崖,尸首四处散落,找寻不见。
眼见全城平定,曹彬方才松了一口气,又听营中军卒抱怨,出力实打实和唐军作战之军反而所得甚少,还不如那些在城中劫掠的士卒,眼见无法处置,曹彬只得通过匡嗣私下告知各军,可以私下在金陵收集军粮,但一日一夜后中军将张贴安民告示,全军回营休整。各部见都部署知情识趣,莫不大呼万岁,金陵百姓却又多遭了一重劫难。
注:《史记》李广传中的骑军冲阵
广以郎中令将四千骑出右北平。博望侯张骞将万骑与广俱,异道。行可数百里,匈奴左贤王将四万骑围广,广军士皆恐,广乃使其子敢往驰之。敢独与数十骑驰,直贯胡骑,出其左右而还,告广曰:“虏易与耳!”军士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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