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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亦隆已经无话可说,就只能到时候对百花楼放点水,这时候公人已经集结起来了,白云航开导公人们:“罚款是咱们的目的,不是一种教育的手段!罚来了银子,咱们才能有吃有穿,大伙儿看看,前两天抓来那帮买卖五石散的家伙,给咱们赚了多少银子!”
下面的公人振臂高呼:“大人说得好!罚款是目的,不是手段!”
白云航干脆给每名公人下达指标:“这次查抄,要干得漂亮点!抓的人越多,罚的银子也越多,因此每人至少要抓到两个嫖客!不管是捕头、捕快、典史,在指标面前人人平等,若是少抓了一个,本月的粮饷扣个三成,若是一个也没抓到,本月粮饷扣一半!抓得越多本县赏得越多,弟兄们给我好好干!”
一听这话,张亦隆已经决心带人到百花楼多抓几个,白县令又看了熊捕头一眼,猛得想起一事大声训道:“熊捕头,你既然入了公门,那就是公门中人,就暂且把江湖上的义气放在一旁,不管是多好的师兄弟,给我抓来再说!咱们就是靠这吃饭的!”
熊捕头犹豫地说道:“大人……属下不敢放水,只是这般传出去在江湖名声不好!”
白云航笑道:“做买卖就是要杀熟,咱们查抄也是这个道理,平时有伤风化要罚二十两,你若有什么师兄弟,那就减免个三成好了!保管师兄弟对你感激不尽,再说了,咱们是去捞钱的,要什么名声啊!”
熊捕头连连点头,公人们士气也很高涨,趁着还有一点余阳就重新开出县城杀奔百花楼去了。
华灯之上的时候,白县令的这队公人今天已经走了六十里地,可意气奋发得很,不用白云航发号施令,已然兵分数路冲入了杏花村。
杏花村的各家妓寨虽有不少护院,可白县令这次可是有备而来,足足带了一百多人,其中有六十多人还是刚从熊耳山下来的强人,都是亡命之徒,又有十几张强弓在后撑腰,纵是何等大胆的护院,也得考虑考虑家里的老婆孩子。
虽说这年头再去找个活很难,可是这样冲出去那是送死啊,瞧瞧人家手里的刀枪棍棒,再看那些强弓……何况人家身穿皂衣,背后还有虎翼军的雨小将军啊……
但是这帮龟奴、护院很有职业道德,对每一位顾客都是热情服务,堆着笑脸上来:“官爷,您找错了地方!到对面那家抄吧,这是……”
只可惜公人铁了心要把杏花村查抄个遍,对送上来的银子视若未见,反而是一个五指山落了下去:“老爷的事情你也想管,给我抄!”
一时间杏花村内鸡飞狗跳,不知多少男儿在意气奋发之时突然从床上拉了出来,枕头与小衣齐飞,不多时街道上已经挤满了用双手抱头的可怜男儿,只有一两个大胆还在那里高呼:“大人,我是石章鱼……我是石章鱼!这是我石章鱼的朋友……大人……”
张亦隆走上前去瞧了他一眼:“前次你好象罚过银子了?”
石章鱼连连点头:“大人高见!大人高见!小人的朋友也给衙门交过银子……”
“没有你们的事情了!该干就就干什么啊!”
石章鱼又是点头又是哈腰:“多谢大人开恩!多谢大人开恩!咱们继续回桃林源去,老子还有一炮没打……”
只是大部分嫖客却没石章鱼这般幸运,纷纷被绑个严严实实,其中半根头发的少林和尚为数不少,其中还有几个人敢于顽抗,只是公人早有准备,十几个人一起围将上去,兵器有长有短,其中还有精通少林武学的熊耳山兄弟,三招两式下来就已经把对方打得抱头求饶,公人却嫌不解气,非打到手酸才说道:“不错不错!今天大爷心情不错,就先便宜你了!绑上!”
唯一的例外就是杏花村南,一二十个虎翼军的官兵聚在一起,大声怒道:“老子在许州玩女人都不用付钱,今天花钱来玩女人算个屁啊!你们这么威风,还不是咱们虎翼军给你们撑腰啊!”
话音刚落,白县令已经带十几个公人赶过来了,大声问道:“你们是哪个指挥的?先给我抓起来,明天让你们指挥来领人!我先替雨小将军管教管教你们!哼,你们雨小将军都要称我一声白兄弟,几个小官小兵的眼睛倒长到屁股上来!”
说着,公人已经围住这队虎翼军的官兵,摆开了动手的态势,结果这帮虎翼军的官兵一下子就软了下去。
这帮人虽然是打老仗的兵,可刚刚喝过了花酒,随身没带什么兵器,大有阴沟里翻船的可能,虽然雨小将军对军纪的要求颇严,但关健还是万一阴沟翻了船,叫雨小将军来领人。
以往发生过这等事情,若是赢了,雨小将军不过骂个几句,然后罚些银子就过关,可若是输给了地方上的人,雨小将军面子上过不去,当即骂得狗头喷血,事后还有许多招数整治,当即有人笑道:“县令大人,我们都是许指挥的部众,今夜只是来喝几杯酒而已,并无什么不法行径!”
白云航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便一挥手道:“下不为例!下不为例!下面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看到连虎翼军都服软了,还有什么人敢不认输!虽然有几个武林高手可以突围而出,又看到这阵势又没了勇气,白县令站在场中:“本官此来奉苏会办之命,查办一桩杀官谋反的大案,大家不要慌,讲清楚了就可以回家了,下面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确实已经有人奉上银票之后就讲清楚了,白县令为当事人着想,一手交钱一手放人,现场执法一律打折扣,而且保证一个月之内绝不会因为有伤风化之故被抓到衙门去。
至于剩下的二百多嫖客,白县令一声令下,都用一条长绳索捆在一起押了回去,他自己骑在骡子上亲自在前开路,一百多公人大声吆喝:“快走!快走!”
哪一个的脚步只要稍慢一点,雨点般的棍棒当即象雨点落了下来,最后还骂了一句:“看你小子还敢不敢偷懒……”
在这种情况下,公人连带人犯都是健步如飞,特别是那帮公人今天都赶了几十里路,居然还是个个快步如飞,不过个把时辰就把这帮人犯全都押回了衙门。
一进了衙门,张亦隆就笑道:“大人!你先安歇,今晚上有弟兄们看着就行了!保管明天大堂开审的时候他们一个比一个老实!”
这也是登封县衙的老规矩了,白县令在马上折腾一整天,很有些疲乏,在用过两位夫人准备的夜宵之后,又洗了个热水澡,自己一个人回房休息去了。
这一晚睡得甚香,第二天起来见时辰还早,他便往县衙南边的大牢转了过去,一帮睡眼惺忪的公人见到白县令转了过来,当即精神抖擞起来,恭恭敬敬地说道:“大人,您放心便是了!弟兄这一夜都没睡,把那帮有伤风化之徒整治得服服帖帖!”
转了进去,就听几个公人大声说道:“昨晚真是痛快!好久没这么痛快过!老子想打就打谁,想抓谁就抓谁,那妓院里的娘们龟奴还得满脸陪笑,那抓到的嫖客也是服服帖帖!”
却原来是熊耳山出来的几个捕快,旁边的沈越笑道:“昨晚着实痛快!一直看那真行秃驴不舒服,这次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就是!就是!那真行和尚仗着自己是戒律院的人,老是欺凌咱们这些少林弃徒!昨夜里蒙上他的眼睛,咱们兄弟几个打了他一个多时辰,手都打酸了!”
沈越又说道:“师弟,你恐怕还不知道,打完之后,我随手倒了碗水给他喝,这秃驴还对我感激不尽了!”
这时候熊捕头说了一句:“我原本不知道在公门之中竟是如此痛快,早知道有这般好事,咱早就受了招安!昨夜里,咱们兄弟打砸抢,哪一桩事情没干过!可最后怎么样,屁大的事情都没有!我到现在才明白,这公门之中原来和干强人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干得起却是名正言顺痛快已极啊!”
这时候白县令哼了一声走了进去,几个公人都站直身子笑道:“大人!您来了!”
白县令当即问了一句:“这些人犯可曾招了?”
熊捕头赶紧为自己表功:“大人,您放心好了!除了几十个顽冥不化之徒,见了咱们的几十种刑具之后,都愿意认罚了!”
白县令沉吟道:“罚款是目的,不是手段!既然罚了银子,想必他们也受到教育,赶紧放出去便是!”
沈越说道:“可是有些人一时间筹不到那么多银子,却不愿打欠条!那可是多付十两银子!”
登封县对付有伤风化之徒重惩不贷,愿意交现钱的只需交二十两,可是若拿不出那么多银子,那就需要交个三十银子了!
这样一来,有些精打细算之辈自然不愿多交银子,白云航一边说一边往里走,仔细一看,乐了!
却原来是一个当铺的供奉正坐在狱室之前,拿起几件贵重物事正在那估量物价,时不时说一句:“三两七钱……五两六钱……”
登封县衙服务周到,推出的县衙一夜游有着一条龙服务,从借印子钱到典当物品一应俱全,保管你有烈火焚身之感,只盼着早日归家,不过这供奉倒有些良心,沈越轻声说道:“大人!就是对面那间当铺的供奉,居然不借着这个机会狠狠斩上一笔,真是个笨蛋!”
白云航摇摇头,却没说话,这时候熊捕头窜到一间狱室之前,和一个僧人小声说起话来,那和尚脸上尽是感激之情,白云航耳力好,勉强听到两句:“师弟,我担着好大的风险才为你争取过来,打欠条旁人都要交三十两,你只要交二十两就可以了……谢谢师兄了,实在谢谢师兄了!……师弟,到时候请师兄叫顿好的!……两位师兄,一定请!一定请!”
原来他们俩是在杀熟啊!白云航脸带微笑,故作未见走了过去,有公人轻声说道:“张典史还在那边审犯人!都审了一夜了!”
白云航点点头,张亦隆在他的心中的份量不由又重了几份,快步朝刑讯室走了过去,只是还没到刑讯室,已经闻到四溢的酒气,再往里瞧了一眼,只见张亦隆坐在案前,案上胡乱摆放了几个酒坛子,满脸通红,白云航似乎可以闻到他那嘴里喷出的酒气。
一帮公人倒是没喝多少酒,张亦隆带着一向酒劲,大声训道:“你们认不认罚!”
只听有人骂道:“狗官!老子犯了哪一条王法?花钱嫖女人都有罪?”
张亦隆大着舌头说道:“在这登封县,我们县令大人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天气,他便是王法了……县令大人说你犯了王法,你便是犯了王法!刁民,你竟然还不认罚!”
那人犯倒是嘴硬得很:“老子就是不服!狗官,有本事你把我活活打死便是!我不信这登封县没王法了!”
张亦隆脸都气得发黄了,他站起来连声骂道:“刁民!刁民!刁民!给我打,狠狠地打!给我活活打死!”
这刑讯室内一时间鸡飞狗跳,几个公人扑上去按住那人犯,张亦隆却拿起来酒坛子,又往嘴里灌了一口,旁边有两个询问道:“典史大人,打多少啊?”
张亦隆好一会才放下了酒坛了,满身尽是酒气,他伸出三个手指,然后半醉半醒地说道:“给我……再打三斤……”
白云航一听这话,再看那满身酒气的张亦隆,当真气不打一处来,快步走了进去,抓起酒坛子骂道:“办案子还敢喝酒!你看看外头,一个县尉、一个主簿都盯着咱们看!”
张亦隆大着舌头说道:“你谁啊……老婆……”
白云航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扫了那十几个犯人一眼,然后训道:“都不肯招!这等有伤风化有违天和之事,本县可是要严惩不贷!”
这其中颇有些不要命的流氓无赖,当即怒道:“狗官!你不是想捞点钱吗!大爷我要命有一条,要钱半文都没有!”
旁边的公人诉苦道:“都是些没家没业的市井无赖,即使肯交钱也弄不出钱啊!昨晚上弟兄们都用了一晚上的刑了,这几个人还是不肯认罚啊!”
背后张亦隆还是带着满嘴的酒气叫道:“老婆……老婆……你怎么不理我了……”
白云航却是冷笑一声道:“别以为咱家就这么容易给尔等糊弄过去了!不用审了,通知郑老虎过来领人!”
有个人犯嘴很硬:“呸!老子就是给郑老虎干白活,也不给掏一文钱!”
白县令大笑起来:“当然不会叫你们干白活,告诉郑老虎!这帮人犯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一向有伤风化,一律重罚三十两,这罚金便从他们的工钱里扣除!什么时候赚足了罚金,什么时候就可以放人了!对了,每人每天向衙门应交的管理费也不可能少!”
三十两?在郑老虎的砂场打短工,要赚足了白县令三十两的罚金,这和终身监禁没有太大区别……因此移交的时候,已经有个人犯大哭起来:“这一进郑老虎的砂场,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出来了!”
结果郑老虎怒道一声:“谁叫你说日子的,到了咱的砂场想赚上三十两……呵呵呵呵……”
说着这小胖子奸笑了一声,派人把这帮人犯全赶回砂场,又给白县令鞠了一个大躬:“多谢大人照应小人的生意,一定忘不了大人的大恩大德!这帮有伤风化之徒到了小人手里,保证他们个个干活勤快,以后出来都是守法遵纪的一等良民!”
白云航神色淡然,只说了一句:“好……”
“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白县令说了句:“他们的工钱每月初一你都交给衙门来充当罚金,绝不可短少一文,也不要忘记给县衙的进贡……对了,若有家属交了罚金,你给我放人便是!”
郑老虎脸上浮现人畜无害的微笑:“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小人都明白着!”
正说着,只听到有茅禹田快步赶来:“大人!大人!那两个狗屁县尉主薄又上门来了,这次还带了十几个人来,说是一定要见大人!”
白云航点点头:“一起去看看,瞧他们又玩得出什么花样!”
县尉和主薄都在二堂站着,这二堂没有他们的位置,就连六房都已经被人全占去了,众公人都是客客气气:“不劳大人您操心了……这事由我们办了便是,您先好好歇息吧!”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新来的,这是老子的职权范围,你就老老实实在一旁呆着吧!”
他们有心拉拢几个公人做班底,事前私下接触封官许愿:“老弟啊!我和你都是小同乡,习性也很相近……我这次来登封,也不过是过渡过渡而已,我是林府尹是多年的知交了,林府尹让我来混个资历……这衙门的位置,老弟可看上哪一个……”
人家都是笑笑,然后说道:“县尉大人……这酒还不错,我敬你一杯……”
接触过的公人都是咬紧牙关不松口,县令消息灵通得很,又和砂场的郑老虎有些来往,谁要是说错了话,明天县令大人会在二堂拍着你的肩膀说道:“果然是我的得力干将啊……有朝气,有干劲,本县对你十分看好,一定要好好重用……”然后就被派到郑老虎的砂场去好好锻炼。
一想到这,公人宁肯咬紧牙关也不愿被白县令重用,这两位新官眼见着在客栈里坐吃山空,一同兴冲冲来的故旧也有六七个人跑回家去,今天是打定决心,一定要到衙门来办公,只是看着熊捕头等一帮捕快手里都拿着棍棒,又不敢坐下去。
白县令象阵风一般走了进来,一边拱着手一边说道:“着实是公务繁忙,冷落了两位,白某万分地对不住!两位同僚,等这边的事情一了,我亲自登门负荆请罪!”
他嘴里说得十分热情,两位新官心中也有些不大不小的希望,当即客气地说道:“县令大人为雨小将军筹措军资,这是一等一的大事,我们都只是小事而已……今日是准备来办公的,不知大人……”
白云航抢着说道:“两位同僚,只管放心……这两天事务繁忙,所以无瑕操办此事,现在已经办得差不多了……”
县尉、主簿各有职司,两个人刚想说话,白云航又说道:“我这登封县,眼下第一桩要务便是为雨小将军筹措军资,两位都是官场的老手,在这一点尚需借重两位……”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有什么用得上我俩的地方,县令只管开口……”
只要抓到了实权,然后在县衙内就可以培植自己的班底……两个人都有这样的如意算盘,白县令笑道:“雨小将军昨日约了我见面,两位同僚,还有这些兄台,与我一同去见见雨小将军吧!”
“县令大人请!”
这一行人听说升官发财有望,都有些飘飘然起来,何况这筹措军资油水向来最多,不多时已经到了雨小将军的帐外,白云航还没说话,雨小将军的几个亲兵已经笑着道:“县令大人!您请了,雨小将军已经等候你的大驾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