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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来岁看花,眼前风景殊不同
五更时分到了,家人们立刻忙碌起来,程阿珠急着把年蒸好的包子、馒头和糕点,稍稍晾干,便整整齐齐地像垒金字塔一样,放置在家中醒目的地方,等到过年时才吃。民间把这儿叫“堆元宝”,象征着新岁新春招财进宝。
赵兴则摆上香案,领着学生焚香送玉皇上界,迎新灶君下界。然后将插芝麻秸于门檐窗台,此曰藏鬼秸中,不令出也。
廖小小则忙着在门窗上帖红纸葫芦,这叫“收瘟鬼”,祈祷一年里没病没灾。而陈伊伊则领着两三个越南女仆在院子里点着松柏枝,挨个房门口用松烟绕一绕,这叫松盆馓枝,熰岁也。
等大家忙碌完,程阿珠挂起先亡遗像,祀以狮仙斗糖、麻花,此为“拜影”。拜影完毕,众人汇集在门口,目睹赵兴贴上贴门神和钉桃符,这主要是为了驱邪避灾,祈求新年好运。
门神原先用的是古代传说中能打鬼驱邪的钟馗,宋代则以唐代名将秦琼、尉迟敬德代之。由于印刷技术的进步,宋代还出现了木版年画,便于人们购买张贴,以增添喜庆气氛。
然后进入了“守岁”程序,“士庶之家,围炉团坐,达旦不寐,谓之守岁。守岁之事,虽近儿戏,然而父子团圆把酒,笑歌相与,竟夕不眠,正人家所乐为也。”
孩子们在门前燃起了爆竹,爆竹声中,程阿珠领着妻妾给当家男人行礼,祝贺新年,嘴里说些《守岁》祝祷的话:“贺新春,尽带春花、春幡春胜,是处春光明媚……”
轮到廖小小了,她举着酒杯,歌唱一样的唱着自己写的诗词:“北湖云锦,铺遍琉璃三万顷。
风月诗仙,趁得花时出洞天。
红菱碧藕,满劝一杯千岁寿。
来岁看花,眼前风景殊不同。”
这番话用现代语解释,就两句:今年日子不错,期待明年更好。
赵兴扫了扫,堂下不见胡姬喀丝丽,他听听外面的喧闹声,好心的说:“去叫喀丝丽来,她独在异国他乡,这节庆的日子,独自向隅,未免太冷清,喊她来,一块乐乐。”
程阿珠是个男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陈伊伊拜完年,只顾用手指搓着赵兴,小声提醒:“兴哥,过完了年我都十七了,都十七了啊,十七了。”
赵兴吩咐完毕,两个正牌妻妾都没表示反对,程爽赶快吩咐兄弟们过去招呼喀丝丽,廖小小咯的一声,拍着巴掌唱道:“那小鬟、忒日煞娇劣,镇日地、倚阑干。轻吹处、樱桃的的,闲拈处、笋指纤纤。爱点猩罗,装成粉缬,嗔人不许放朱帘。端相好、蓦然风起,特送上秋千。明朝看,池塘雨过,萍翠应添。”
这是在取笑赵兴过于怜香惜玉,意图暧昧。
陈伊伊还在那里说“十七”,压根没在意别人的动作,廖小小看到她的话没引起注意,眼珠一转又嘲笑起陈伊伊过于急切:“东君有待。留得一枝香雪在。”
这下赵兴听懂了,他一把扯过廖小小,抡起巴掌在那浑圆的屁股上劈里啪啦一顿,于是,整个世界清静了。
赵兴打的并不重,廖小小却呼喊着震天响,闹得陈伊伊说不下去,而他的学生在廊下探头探脑,笑的古怪,结果,廖小小虽然不再笑闹,但似乎她没有接受教训,眼里反而全是挑逗的意味。
喀丝丽迈着舞蹈般的步伐走进房间,怪腔怪调的向赵兴致贺:“奴婢给爷恭贺新年……”这句话是说给大伙处听的,说完这句话,她转换成了胡语,唧唧咕咕的跟赵兴大聊一通,她在向赵兴抱怨,姐妹们都南下了,她一个人待在房子里实在寂寞。跟别人又语言不通,简直苦闷极了。
其他人都没有表态,陈伊伊刚才话说一半被人打断,正满肚子怒火,她扬起眉毛喝斥:“怎么说话呢,不要说鸟语,说宋语。”
喀丝丽装作听不懂,茫然的瞪大眼睛望着陈伊伊,陈伊伊跳了起来,但马上又悻悻的坐下来:“别以为我不敢打你,今儿是除夕,我忍!”
赵兴拍着巴掌看着这场闹剧,劝解陈伊伊:“得了吧,这群胡姬可是受过专业的争宠训练的,《芳香园》、《爱之规则》、《性爱方法详述》、《性感带之书》、《气质论》、《欲经》……她们那套教材有数千本,许多书都已经写了几百年、上千年了,一直不断完善,不断补充!伊伊,莫要惹她,你可不是她对手。”
原本这时候喀丝丽只要挑衅几句,惹得陈伊伊勃然大怒,搅乱这场年夜饭,她再忍气吞声点便会赢得同情。但阿拉伯舞姬最知道适可而止,她知道赵兴非常重视身在大宋官场的第一个除夕夜,最先退让的反而是喀丝丽,她扭着腰娉娉拜下,口称:“奴冒犯夫人了,请夫人处置。”
陈伊伊被噎得怒火万丈,却又无可奈何,只好向赵兴求助:“兴哥,我心里堵得慌。”
赵兴连忙将她抱起来,拍着肩膀说:“都是群孩子,闹啥闹——新年了,喜庆点。”
陈伊伊就势赖在赵兴怀里,低声说着“十七了,过年十七了”,此时,学生们鸣放完爆竹,开始向赵兴拜年。屋里酒宴已摆开,程阿珠坐在赵兴右肩,廖小小左肩,喀丝丽坐在对面,一张圆桌瓜分完毕,伊伊依旧坐在赵兴腿上。
年夜宴开始了,学生们开始呼卢唤酒。
大年夜的菜,有几样素菜是必不可少的。其一是豌豆苗,豌豆宋代又叫做安豆,炒上一碟安豆苗,取意“平平安安”。其二要有水芹菜,水芹的茎是管状的,来年的生涯能“路路通”。其三是豆腐,有了豆腐,来年能够“富”或“福”。这些都是源于方言上的谐音和形象上的会意,经过老百姓的合理想象,便寄附上了美好的愿望。
宋代守岁没啥娱乐,也就是小赌而已。学生们每人都领了一笔“馈岁”,便用这笔钱赌了起来。有掷骰子的,有投壶的,还有搏卢的。
庭院里点满了星星点点的“明月夜”,几个倭人女子还在庭院里蹴鞠,她们身穿着这时代女子最流行的旋裙,将裙子撩开,露出粉白的玉腿,兴高采烈的踢着蹴鞠。旋裙现代也称为“开叉裙”,它前后左右开叉,便于妇女们在踢球时将腿伸出裙外。倭人特别耐冻,有些倭女干脆将裙下摆掖在腰间,露出光溜溜两条粉白的大腿,她们玩的香汗淋漓,那一片旖旎景色让房中喝酒的学生心猿意马。
不时有学生来向赵兴敬酒,顺便请教一下学问,有些学生请教完毕,并不回自己的座位,他们端着一杯酒,装模作样踱到房门口,看那些倭女踢得畅快,不知不觉,几名学生也混到人群中。
赵兴的妻妾们在低声相互交流着对服装、首饰等等的看法。在这里面,廖小小是权威,她贴的面花儿曾在登州掀起了一股流行时尚,趁程阿珠与陈伊伊不懂,她就向两位女性炫耀起京城人士正月初一的装扮,在她的嘴下,那些妇女的装扮栩栩如生,非常鲜活。
聊了一阵,廖小小转向赵兴,微笑的说:“相公,我听说你才是大宋最大的珍珠商人,是吧?听说有人用九千九百九十九颗珍珠串成一件珍珠衫,冬暖夏凉,官人不如也送姐妹一些珍珠,闲的无事,便串成一件珍珠衫耍耍。”
珍珠衫,现在这玩意并不可怕。原先没人专门做珍珠生意,再加上珍珠这东西天生天长,产量极低,结果每粒珍珠售价都在万贯之上。这些年,赵兴已经开始指导日本人人工养殖珍珠,方法也很原始,捕获活的珍珠,往壳里撒一把沙子,或者是用细如发丝的针刺进去一粒沙子,结果导致日本珍珠的价值大跌。
如今,不成形的日本珍珠也就是几百文一颗,而好珍珠也就在百贯左右,上品的才能接近千贯。前后几年的功夫,珍珠跌价五十倍,当然,与之处境相同的还有丝绸等宋货,在倭国跌价也跌得厉害。
这也使赵兴在垄断南珠、东珠(阿拉伯珍珠)业务后,开始学习南非钻石公司的技巧,控制货物供应量,逐步等额出货。这一技巧目前正进一步推广到非洲象牙与缅甸宝石行业。在这种有效的控制下,南珠、东珠跌价并不多,而日本珍珠价格跌的让人想起来心酸。
廖小小所说的珍珠衫就是用日本珍珠做得,由于日本珍珠跌价太惨,所以当地人就想出了深加工的方法,而珍珠衫不过是一个噱头。
“那玩意夏凉是肯定的,冬暖则不至于——这东西也就是俗话说的洞洞衫,你想,一颗颗滚圆的珠子串起来编织出的衣服,能不到处是洞吗?”赵兴笑着解释:“这珍珠衫除了价格贵一点,其他一无是处,我看,这玩意穿着身上来搁的慌,它的出现,唯一的目的是让人知道你很有钱。”
程阿珠比较朴素,对这种豪奢炫耀不感兴趣;陈伊伊见多识广,对这种农民式的爆发充满鄙视,所以赵兴的话说完,两人一起点头,倒让廖小小很不甘心,她嚅嗫的说:“相公就是偏心,两位姐姐穿珠戴翠的,奴却没几件好首饰,今儿是除夕夜,相公也赏妾身几件吧。”
赵兴喝的熏熏然,他爽快的答应下来:“也是,新年里该给孩子们一些礼物了,抬我的箱子来。”
早已准备好的“年礼”抬了上来,孩子们喜欢玩闹,除了笔墨纸砚外,一人得到一把用海豹牙齿雕出来的骨匕。海豹牙齿是一种类似象牙一样的致密骨质,将海豹牙齿沿着弧面分割出数层,一端打磨的非常锋利,另一端则是一个盾脊,这种骨匕外头依然用海豹牙齿做刀鞘,它干不成什么事,只能用来切纸,或者割去信的封缄。
学生们分完,箱子里还剩十几把,程阿珠与陈伊伊因为有象牙骨匕,所以对这种代用品不感兴趣。廖小小马上与胡姬喀丝丽瓜分了之。廖小小喜滋滋地翻来覆去察看骨匕,欣喜的说:“好哇,这种骨刀,如果刀鞘再镶嵌几粒碎宝石,送人又体面又拿得出手,相公,我去镶嵌几粒珍珠宝石,送给昔日姐妹,也不枉相识一场。”
“宝石、珍珠……去,把那些没分拣的珍珠拿两斗来,谁要谁抓一把,剩下的都给小小,伊伊,你的宝石,捡细碎的分与她点”赵兴对怀里的陈伊伊说。
陈伊伊斜着眼睛看喀丝丽:“我不与那个狐媚子,小小要我给!她一个女奴,让她坐上桌子已是抬举……”
喀丝丽突然用清晰的宋语说:“我自问主人要!”
赵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他劝解说:“伊伊,别拿婢女不当妾!”
陈伊伊顿时哑口无言。
宋代“妾婢”是通用的,区别就在于服役期限。喀丝丽是“婢”,服役期十年,她享受的待遇也就比“妾”稍低点,所以她该得一份首饰。而拿“婢女”不当“妾”,那是明清人干的,咱宋人,这里是宋朝,要有宋朝人的觉悟——别拿婢女不当妾!
“好好好,你就护着她,这狐媚子!”陈伊伊恨恨地回答:“既然你肯,我何必心疼你的钱,好,回头你俩跟我去挑。”
承认喀丝丽婢女的身份,威胁不到陈伊伊,但可以威胁到廖小小。因为,陈伊伊在赵兴家中的地位其实相当于平妻。但在古代中国,平民百姓是没资格说“平妻”的,哪怕是宗室王爷也不敢如此说,除非他想谋反。而地方官员也最愿意举报此类事件。例如:詹邈那厮就是宣扬了“两妻皇王女”,从此被整个大宋“选择性遗忘”。
所以,陈伊伊以郡主之尊,却不敢公开宣扬自己是“平妻”。不过,对这点赵兴家里人都明白,他们只是默契地一致对外保密而已。
这微妙的地位差别,廖小小知道,喀丝丽不知道。不过喀丝丽顺从惯了,知道如何看眼色,廖小小领先一道谢,她也跟着感谢不尽。而后,廖小小表现的唯恐不热烈,倒让喀丝丽也提高了热情度,她心里还在纳闷:“不就是一些金银珠宝吗?我在宫中什么没见过,至于吗,小小小姐又不是没钱?”
另一边,赵兴满意的看着屋中那副其乐融融的样子——此时,院里的欢歌笑语不断飘进来,街道里隐隐的爆竹声将这个世界渲染的充满喜庆,他望着眼前这一切,醉了。
1087年都有些什么?
这一年,被驱逐的程颐与蓝田四吕之一的陕西转运副使吕大忠,在西安创建“碑林”。与此同时,世界上第一所大学——意大利的波罗尼亚大学创建。这所大学是文艺复兴的基地,也是早期资本主义思想的萌芽地。自此,资本主义开始敲击地球大门。
也是1087年,沈括花二十年编修的《天下州县图》完成。他被获准自己选择养老的地方,而他选择了润州(今江苏镇江)的梦溪园,开始书写不朽的科学典籍《梦溪笔谈》。
这一年,南美洲的印加帝国文明兴起;同时,诺曼王朝第一任国王“征服者”威廉一世去世,其次子红毛王威廉二世继承英国大公爵(国王)爵位,诺曼公国公爵(国王)爵位由长子罗伯特继承,就此埋下了与法国的领土争端。
这一年还发生了件趣事:“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法国与德意志国王、巴伐利亚公爵”亨利四世(就是那位“卡诺莎悔罪”与企图废黜教皇的亨利四世)获得了他的第二次婚姻。
此前,亨利四世想与他的妻子贝尔塔离婚,但拿不出一个有充分根据的理由。为了能再婚,他发誓说他的妻子依然是处女,正当诸侯和主教们准备向国王作出妥协,同意解除他们的婚姻时,教皇提出异议,他认为婚姻不可解除,国王不能作这种非基督教行为的表率。于是,众人通过决议:亨利不得抛弃这个妻子。1087年,这位可怜的王后贝尔塔在抑郁中去世,亨利于是有了第二次婚姻。
这一年,塞尔柱人攻陷埃德萨,这一事件成为拜占庭决定向西方求援的直接导火索。
这一年,圣徒尼古拉斯的遗骨被迁到意大利城市巴里。他曾是土耳其境内米拉城的主教,今天的我们,比较熟悉他的另一种称呼——“圣诞老人”。
这是一个绚丽的年代。
也就从这一年开始,中国的气候开始发生重大变化。唐代,秦陇地区都是茂密的森林,宋代的滥砍滥伐使秦陇森林消失,环境恶化的恶果在1087年开始显示。自元祐二年始中国气候急剧转寒,原先在辽河附近都能见到的竹子梅树,已经见不到了。一个鲜明的标志是:这一年,开封御苑中还分布有大片的竹林冻死,原先诗人曾赞美过得:“清斯阁北岸,万竹苍翠蓊郁……有胜筠庵、蹑云台、萧闲馆、飞岑亭,无杂花异木,四面皆竹也”……
从这年开始,淮河以北竹林梅树逐片冻死,其后,淮北再也不见梅树、竹林——它们逐渐退向南方。
以前,开封地区冬温无冰,甚至迟至阴历闰十二月还未下雪,但这一年大年初一,赵兴是在冰雪中渡过的……
这一年,欧洲开始了持续七年的“七年大旱”……
1088年正旦,赵兴一开门,首先前来拜谢的是一赐乐业人,这伙人定居大宋一百多年,已经变的完全像宋人,他们也像宋人一样过着春节,且按照宋代风俗,年初一首先要拜见的是雇主。
年初一,官绅家中宴客曰‘请春卮’;商铺家中宴客曰‘做财神会’。卮,是古代的一种盛酒器。“请春卮酒”用现代语讲,就是新春时节请客聚宴。现今,人们不会分得这么细,“请春卮”、和“做财神会”,统统都叫做“请年节酒”。
以色列人拜见完毕,是络绎不绝的团练军官。等到中午时分,赵兴又带着团练中的高层官员——邓御夫、源业平、两位经峡,数位都指挥使,跟随张用前去拜会地方官。这一天的拜会其实就是约定宴客日期,赵兴的官职小,密州官员之间的宴请排在初十二,而初三归索问道。
初四过后,王子韶上路了,他希望赶到京城,过著名的东京元宵节。李之仪与王子韶搭伴一起走,两人搭乘小舟辞别了相送的人。上元夜,那个无数诗歌讴歌过的夜晚,它几乎是大宋朝法定的公开约会日,这俩人囊中夺金,正热切的准备投身其中,而赵兴送走他们后,要回家接着办自己的酒席。
不断的迎来送往,赵兴家里连着举行了十来天酒宴。他是这样,其他官吏家中人人都是如此,他们一堆人呼啸而至,喝上几杯酒,又拉上主人窜到下一家,队伍越来越大,直到元宵节这天,宴席才接近尾声。
赵兴在这几日的宴会中,出门必带廖小小,遇到诗歌唱酬,小小出面跟人打擂台,遇到喝酒,则尽数包揽。现代经过高度酒精熏陶的胃,不是宋代人可以想象的,他有了廖小小这个屏障,在这场大宋官宴上,一点没缺倒显得非常张扬。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正月十五的大清早,赵兴站在府门的台阶上,吟诵罢这首著名的元宵诗,独自沉醉在诗中的意境中,许久,才如梦方醒般大喝一声:“来人,点灯笼。”
程阿珠却没有动作,在他身后,一堆的宋人神色尴尬的望着他。阿珠蹲下身去,头低的快要贴近地面,垂泪说:“妾身不贤,没为官人添个一儿半女,循例,今日我们府上不能点灯。”
按宋代的规矩,元宵节门口挂几盏灯都是有规矩的,这规矩是——生几个儿子挂几盏灯。没有儿子的人家,只能挂彩灯,彩灯里不能点蜡烛。这样的人家一到夜里,门前黑魆魆一片。比如现在李清照家。
程阿珠那里请罪,廖小小也不甘心的摸着自己的肚子。不过,赵兴是一个受不得礼法拘束的人,他虽然崇尚古礼,但对这项不让他痛快的风俗却没有遵守的意思,不等程阿珠在告罪,他已经摆着手说:“无妨,我娶你时,曾经点燃满院子灯火,相信我们的孩子不会少,这便算是提前支应吧,来人,点亮灯火,让府里热热闹闹的。”
密州城没有汴梁城元宵节那么喜庆,毕竟一个二百万人口的大城市与一个五万人口的城市,相差不是一个数量级的。当天夜里,密州城的灯火并不算得上繁盛,约五分之一的门户并未亮灯,但四万灯火已经够了,它们依然照亮了整个夜空。
这一天还要放“药发傀儡”,也就是宋代礼花,孩子们继续燃放着剩下的爆竹,看着那些爆竹,赵兴倒是明白了海战中,宋人为啥不惧那轰鸣的炮响,原来,宋人都是穿着开裆裤,玩着火药长大的。
赵兴家的爆竹声音格外响,他用新式火药配方配出来的爆竹声震四野,这几天已经有不少爆竹店的老板来这里悄悄打听,打算向赵兴购买火药配方,但考虑到军事原因,赵兴统统拒绝了。
元宵节过了之后不久,另一个巨大的喜庆降临赵兴府上,前几日程阿珠恹恹难以进食,赵兴原本以为是她的自责心理作怪,但等到医生诊断后,发现程阿珠已经怀孕了,这个巨大的喜庆让赵兴府上顿时喜气洋洋。
其实在大宋,二十多岁就有后代,已经是很罕见的现象了,李格非四十多岁才有了李清照,第四代杨家将的传人杨畋五十多岁才有了儿子,临死的时候儿子还不会叫爸爸……在这个剩男剩女格外多的时代,赵兴二十多岁有了后代,可算是令他喜出望外。
与此同时,他京城里的朋友送来的年礼也赶到了,面对着排山倒海般的信件,赵兴又陷入了文山中,而此刻,源业平已经打开交际圈子,正忙着跟密州官员眉来眼去。邓御夫则忙着自家作坊的事情,令赵兴举目四顾,找不见一个帮手来。